第 45 章 阳华云海(三十二)(1 / 1)

扩建的洞府铺满了大理石,跪在上面硌得膝盖生疼,风从大殿门口灌进来吹得人透心凉,虽然江顾说他想明白就能起来,但卫风不敢擅作主张,忍着疼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清晨。

江顾从房中出来时,便见卫风还挺着腰背笔直跪在原地,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他急忙抬起头来,熬得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声音沙哑地喊“师父。”

江顾沉默了一瞬,“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卫风想了整整一晚上,对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想,琢磨着江顾的每句话每个眼神,他斟酌道“师父,我不该贸然对邢祝他们动手,更不该对着比自己修为高的长老逞强,让他们先抓住我的错处”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咬牙道“我该挑个没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动手,最好让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干的,也不会被那群老匹夫抓住把柄。”

江顾勉强满意了一些,沉声道“收拾人的方法有很多,如果你没办法杀了对方以绝后患,就要耐心蛰伏等待时机,不痛不痒地割舌头挑脚筋算什么本事”

“是,师父。”卫风讷讷道。

江顾垂眸看着他,“你身为前任宗主之子,合该是阳华宗的少宗主,但那些长老对你动辄打骂夺宝,同门弟子奚落嘲笑,你可知自己为何落到这般境地”

卫风有些怔愣,他看起来并不想认同江顾说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是事实。

“因为我没用。”他拧着眉低下头,少年人的自尊心格外强烈,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并不好受。

“你如何没用你短短几日便从炼气一层到了筑基初期,透春峰的课你学得比其他弟子都要快,资质如今也是极易修炼的单灵根。”江顾冷声道“我从不留废物在身边。”

卫风愕然抬头,“师父”

“你身上有卫暝州留下的血契,阳华宗藏宝阁在你手上,还有偌大的云海紫府供你取用。”江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们只是让你觉得你是个废物。”

在灵兽很小的时候,驯兽人便用枷锁禁锢住了他的脖子,动辄打骂训斥,待到他长大之后,獠牙和爪子足以撕碎驯兽人,却因为早已习惯了枷锁而心生惧怕。

而暴怒中的卫风甚至不敢在阳华宗杀人,只敢割了那些杂碎的舌头。

卫风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紧了江顾,攥起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师父的意思是”

“只要你足够强,你就是阳华宗真正的主人。”江顾面无表情道。

卫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师父在说他下手不够狠,师父说他根本不是废物,师父还说阳华宗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从小便被阳华宗这群人愚弄,养成了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从未有过所谓的斗志,但是现在他跪在江顾面前,忽然从心底萌生出了股浓烈的野心和欲望。

他要变得足够强

大,而不是每次都只能等着师父来搭救。

“谨记师父教诲。”卫风弯腰将额头覆在了手背上,恭恭敬敬地对着江顾磕了个头。

见他明白过来,江顾才收回了目光,“起来吧。”

卫风跪了一夜,双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痛得龇牙咧嘴,他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当着江顾的面他既难堪又羞愧,急得额头都出了些汗。

江顾欣赏了片刻他的蠢样,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

一站直腿膝盖就传来了股剧烈的酸痛,卫风下意识抱住了江顾的胳膊,眼睛红红的望着他,里面满是濡慕和依赖,他哑声道“谢谢师父。”

江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房疗伤。”

卫风这个样子自己挪蹭回去不知要猴年马月,江顾耐心有限,直接用法阵将人传送了回去,顺带扔了瓶丹药。

卫风抱着那瓶丹药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江顾现身,心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原来师父不是想亲自给他上药

不过有丹药也不错。

他妥帖地将丹药瓶放在心口的储物袋中,里面有之前江顾送他的第一瓶丹药,还有握着他的手画的混元符。

什么时候师父才能再亲手给他上药呢上次好像还是因为他神鸢鲛发情师父给他在身上画了个符。

在小腹上。

卫风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小腹忽然有些燥热,邢祝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吓得赶忙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念了数十遍清心咒才冷静下来。

那群肖想师长的混账东西都将他影响了

江顾对他来说如师如父,他对师父决计没有半分肮脏的想法,他只是、只是想让师父多疼疼他罢了。

卫风说服了自己,想着要处理身上的伤,但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困得睡了过去。

疏影峰。

玄之衍安静地给沈庾信奉上了茶。

“之衍。”沈庾信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眼前略带拘谨的少年。

玄之衍生得俊秀端方,自小便被亓凤元教养在身边,亓凤元还活着的时候地位在一众长老里仅次于解拂雪,将他当成亲子疼爱,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又因为保护得太好,养成了个中正温和的性子,唯独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格外固执,不管亓凤元骂多少次,他照样还是往卫风那边跑。

亓凤元都管不了的事情,按道理沈庾信这半路做师父的也不该多管。

但玄之衍这孩子踏实温和,很合沈庾信眼缘讨他喜欢,便总忍不住提点几句,“你与卫风终归是不同的,他是前宗主的亲子,身负血契秘宝,又有江顾这样的师父,他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旁人也奈何不了他。”

玄之衍顺从地垂下头,低声道“弟子明白。”

沈庾信温和地笑了笑,“明白就好,去吧。”

“是,师父。

”玄之衍低眉顺目地退了出去。

他刚出房间,

便迎上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柳献,

无奈笑道“你干什么呢”

“师父忽然把你叫进去,吓死我了。”柳献赶忙跑上来扶住他,“师兄,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玄之衍往前走,低声道“千万别在师父面前提我受伤的事情。”

“知道了。”柳献比他矮半个头,干脆抓住他的胳膊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

“哎不用。”玄之衍笑道“没这么夸张。”

“扶着吧。”柳献大概是拿准了他好脾气,抱怨道“师兄你干嘛冲上去,卫师兄疯起来谁都拦不住,那些长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磋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玄之衍想起卫风从小受的那些苦,摇了摇头,“他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我不帮他谁帮他”

柳献嘟囔道“你替他挡了这么多剑也不见他来看看你,一门心思全扑他师父身上了。”

“他伤得更重,这会儿估计都爬不起来。”玄之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到了,你去忙吧。”

柳献担忧又关切地望着他,“师兄,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好。”玄之衍笑着点了点头。

柳献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玄之衍推开门,一只火红的小猫就扑棱着四条腿朝他扑了过来,玄之衍弯下腰双手接过它举了起来,“宝贝儿,有没有想我”

乌拓奶声奶气地冲他叫了一声,用脑袋去蹭他的脸颊。

玄之衍被它的毛挠得发痒,抱住它狠狠亲了两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嗯我都不想把你还给你爹了,卫风那小子天天上蹿下跳都不给你洗澡,来,再亲一口”

“嗷呜。”乌拓躺在他怀里翻肚皮,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玄之衍给它将脖颈的项圈又调松了些,掂了掂它笑道“你是不是长胖了”

乌拓开心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躲在暗处的柳献看着他和乌拓互动,皱了皱眉毛,转身御剑去了斜雨峰。

牧思正在守门。

柳献递给了他枚令牌,牧思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师父正在见客,你等一等再进去。”

柳献接过他扔来的令牌,“好的师兄。”

牧思生得人高马大,魁梧非常,十分看不上他这种弱柳扶风的小白脸,斜着眼睛睨他,“你最近跟着卫风和玄之衍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不过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跟着这些公子哥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柳献咬了咬牙,却又生生挤出了丝笑来,“牧师兄说的是,我自然知道,若不是阮长老救了我,我现在还是拢云城的乞丐,我自然要倾尽全力帮长老解忧。”

牧思冷哼了一声,“就凭你”

他话未说完,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个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全身上下

只露出了双雪白的手。

柳献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阮克己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小柳,进来吧。”

柳献不敢再看,同那女人擦肩而过,赶忙进了房间。

阳华宗云海。

江顾没去管受伤的卫风,这段时间他终于想出了办法炼化了离火丹,但因为他已经利用卫暝州的元丹锻体洗髓融了一条灵根,连带着经脉也拓宽了几倍,所以他暂时用不到离火丹。

从卫暝州紫府遗迹中他挖了两块上好的秘境和一座府邸,加上他之前在朝龙秘境挖的鲛人湾遗址,他现在紫府中一共有二块秘境和一处府邸,而只有鲛人湾遗址和底下的那段灵脉被他驯服炼化,剩下的两座秘境十分完整,灵脉也极其庞大,以他现在的修为炼化还有些困难。

江顾并没有留存下去的打算,一来放着不用再好的东西也是废物,二来放在身上说不定哪次斗法失败就便宜了别人,所以他向来能用则用,没有用处也会创造用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决定炼器。

他先将离火丹一分为二,一半同之前江林的勾陈如意炼化,得了件天阶法宝勾陈簪,他在原来勾陈如意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这簪子可同他的本命赤雪剑合二为一,只要见了血,不管对方在斗法中如何逃窜隐匿都会被准确无误地找到,确保他能斩草除根;

另一半离火丹他将其炼进了手腕上的心头血化成的红绳中,成了件极品的法器离火绳,这东西他参考了卫风的锁龙链,干脆也用神魂养在了血肉里,不仅能随时知道附属物卫风的生死和位置,还能悄无声息吞噬比他修为低的修士或者灵兽的元神化作养分,关键时刻能用来保命。

这两件法器堪称阴毒,却正合江顾心意。

至于那两座秘境,他准备等自己突破化神大圆满炼虚期时,彻底炼化,连带着那座府邸一起,彻底成为自己紫府的一部分。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条足够宽厚的灵脉来抵挡雷劫,当做炼化秘境灵脉的雷引。

阳华宗云海底下这条灵脉就很不错。

“这里风景不错吧”一道年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是很不错。”江顾负手转身,便看见了个陌生的青年人。

有些热的天气他还披了件鹤氅,眉目如画的脸苍白得没点血色,刚要再开口说话便咳嗽起来。

他捂着帕子咳嗽了好半晌才止住,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却笑得很开心,“阳华云海毕竟是平泽大陆十大盛景之首,可惜阳华宗只占了一半,另一半在雀鸢宗,咳咳咳咳。”

江顾看了他一眼,“邬宗主身体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邬和致大惊,用帕子捂着嘴道“糟糕,竟然露馅了。”

“”江顾冷漠地看向他腰间的令牌。

邬和致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温吞笑道“哎呀,我就说不要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邬宗主找我何事”江顾问。

“没事啊,我就是来看看云海。”邬和致没说几句话又开始咳嗽,手中的白帕子都染红了,他也不在意,“咱们两个有缘就碰见了嘛。”

“那就不打扰了。”江顾说完便走。

“哎,七公子留步。”见他真要走,邬和致也不咳了,赶忙出声拦他。

江顾看了他一眼,“我们见过”

“十几年前七公子尚且年少,便能孤身从魔窟闯出来,一人一剑血染白衣,当真是惊为天人。”邬和致笑道“当时我便想与七公子结识,奈何阴差阳错擦肩而过。”

当时的江顾和卫风差不多年纪,修为并不算高,却胜在那股狠劲,硬是将那群魔物杀得一只不剩,拎着它们首领的脑袋换了株仙草。

“那时我身体便不大好了,原本想着用那仙草入药,可惜晚了一步。”邬和致的目光落在江顾身上,“十几年不见,七公子风采更盛。”

“你快死了。”江顾毫不留情道。

邬和致面色发白气血不足,饶是修为已到了化神后期也是油尽灯枯之像,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阳华宗一直都是解拂雪全权处理诸多事宜。

“七公子说话不要这般直白嘛。”邬和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幅身体,再多的灵力补药砸进去也是入了无底洞,原本想着安安静静等死,但近来宗里好像总是很热闹,我便忍不住想出来瞧瞧。”

江顾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说起卫风这孩子,我也见过几面,是很伶俐可爱,七公子乐意收他为徒倒也在情理之中。”邬和致道“不过这孩子福分薄,怕是担不起如此厚爱。”

江顾目光更淡了几分,“比你福分还薄吗”

邬和致先是一愣,旋即大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咳嗽起来,他咳得弯下了腰,扶住了旁边的石头,而后艰难地喘了两口气直起了身子,脸色惨白地看向江顾,眼里尽是无奈和悲凉,声音虚弱道“这还咳咳,真不好说,卫风是暝州的孩子,凡是阳华宗的弟子都在透春峰供有魂灯,七公子何不去随我去看看卫风的魂灯”

邬和致摆明了是有目的而来,江顾也隐约猜到了一星半点,便随他一同去了透春峰。

偌大的魂灯洞中供养了数万盏长明灯,都是用鲛人剥皮后的油脂做成,新弟子入门便会往自己的魂灯中注入一丝精魂,灯明神魂安稳,灯灭则神魂俱散,数万盏长明灯一路延伸至了洞中深处,江顾随着他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已经熄灭的魂灯。

他甚至看见了亓凤元熄灭的魂灯。

“近年来阳华宗弟子陨落无数,我这宗主做得也不过如此。”邬和致指向最高处的那盏魂灯,不仅已经灭了,而且从灯盏处裂开了无数缝隙,“暝州将阳华宗托付给我,也是所托非人。”

而卫暝州熄灭的魂灯下,是邬和致的名字,那盏魂灯已经微弱到只剩零星的光点,艰难地飘摇在空气中。

“所谓油尽灯枯,这玩意儿看着也挺烦

人的。”

邬和致笑了笑,指向江顾的脚下,一盏巴掌大小的魂灯极不起眼,落满了灰尘,里面的鲛人油已经干涸,烛心甚至从来没有点燃过。

上面刻着卫风的名字。

江顾皱起了眉。

“当年曲清,也就是卫暝州的道侣,她快要生产时和卫暝州遭遇了暗算,卫暝州为了保护她和孩子陨落,但她当时也身受重伤咳咳咳。”

邬和致换了条帕子咳血,“卫风出生时便是个死胎。”

江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邬和致见状道“但是卫风现在活蹦乱跳对吧,当时卫暝州极力想保下这个孩子,耗尽毕生修为将上万血契封印在胎儿体内,却没料到孩子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出生时便魂魄不全”

“恰时阳华宗在攻打鲛人一族的聚集地,青长溪和那位神鸢女子的孩子也刚刚出世,但一出生就被毁了肉身,只留下几缕残魂杂魄。”邬和致不紧不慢道“曲清将孩子的尸体给了亓凤元,他仗着自己是鲛人和人族的混血,胆大妄为,将死胎和神鸢鲛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咳咳咳,最后造出来了这么个”

邬和致说得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歇了片刻才道“不伦不类的东西。”

“阳华宗养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邬和致脸色苍白道“七公子,卫风体内的神鸢鲛血脉并不纯正,恐怕远不到天材地宝的程度,你在江家这么些年,所见所得皆非凡物,何必咳咳咳,何必执着于这么个东西。”

一个侥幸被拼凑起魂魄的杂物,得了死胎一口气侥幸活了过来,阳华宗养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体内卫暝州留下的血契掌控着藏宝阁,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和运气,若是再得了江顾做师父给他撑腰,这便是真正的不识好歹了。

“七公子,您这般惊才艳绝之人,哪怕只是当个仆从他也咳咳咳,不够格。”邬和致试图看清他的神色,但江顾整个人平静无澜,像是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邬宗主想说的只有这些”江顾看向他。

邬和致用帕子掩着嘴,“虽然我喜欢热闹,但如今这境况,阳华宗还是安稳些的好,七公子,咱们都知道您来阳华宗不过是散散心,待过个一年半载,江家便将您请回去了,您何必为了这种东西劳心废力”

他这番言辞说得恳切,似乎真的在替江顾不值。

“多谢邬宗主提醒。”江顾却不置可否。

邬和致见状也不再多言,“洞中寒凉,七公子请。”

江顾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出了魂灯洞。

待他回到清平峰,刚一进殿卫风便立马迎了出来,欢快的围着他转,“师父,你回来啦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师父你去哪里了我已经疗完伤了,师父,我能去透春峰上课了吗”

江顾习惯性地忽视了他的废话,“坐下。”

卫风立马找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一脸乖巧地仰头望着他,脖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痕格外明显。

摆明了故意没

治好想让江顾替他疗伤。

这小心思太过明显,

江顾都懒得骂他蠢,

随手替他敷了层稀薄的灵力,那道伤口便缓缓愈合,卫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多谢师父”

江顾道“将元神沉入识海。”

“好。”卫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话总没错,不过他进识海前多嘴问了一句,“师父,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江顾面无表情道“没有。”

不过他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如果邬和致所说都是真的,那解开他脖子上封印的究竟是那个死胎还是神鸢鲛,又或者是二者魂魄的融合物

卫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实在不行便拆了这厮的神魂好好研究一番,江顾正这样想着,一团小元神就转着圈朝他冲了过来,“啊啊啊师父救命”

江顾的元神一抬手,便将卫风的元神拎在了手里,捏住他的脖子将人提溜到了眼前,“你在干什么”

“我想试试在识海里憋气。”卫风双眼发晕,他的元神很小,还短手短脚,两只圆嘟嘟的手胡乱扑腾,最后抓住了他的袖子,“师父,我想吐。”

“元神不会吐。”江顾拎着他故意晃了晃。

卫风那两根小短腿蹬了两下,可怜兮兮地求饶,“师父我错了”

江顾轻笑了一声,将他扔到了地上。

卫风转了两圈才站稳,使劲晃了晃脑袋又差点趴下,江顾抬脚抵住他,仔细探查了一遍他的元神,二魂七魄皆在,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元神的性子比本人更直白,卫风的元神也比本人更皮,晕完了之后仰头看着江顾,一边嘟囔着师父的元神好像又变大了,一边手脚并用抱住江顾的小腿就想往上爬。

大概是因为融合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生出来的元神便格外蠢一些。

江顾检查完他的神魂和自己留在上面的印记,确定强行分开神魂只会让卫风变得更蠢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卫风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还兴致勃勃地抱着江顾的小腿,他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溶解在江顾的小腿边缘,疑惑道“师父,我的元神怎么哎”

他话没说完,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舒适和愉悦骤然袭来,然而那个瞬间极其短暂,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元神猛地被踹飞了出去。

“嗷”卫风元神归位,疼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委屈地望着他,“师父,你作甚踹我”

江顾脸色漆黑地盯着他,周身的杀意险些没掩盖住,神色极其冷厉,“混账东西”

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然想同他神交

卫风吓了个哆嗦,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磕巴道“怎、怎么了师父”

江顾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你在干什么”

卫风登时明白过来,立马耷拉下脑袋讨饶,“对不起师父,我以后不用元神往你身上爬了。”

主要是江顾的元神十分强悍,而且还金灿灿的,他看着就很崇拜,便总想着亲近一些,他看师父也没把自己的元神扔开,还以为他也喜欢。

江顾难得被他噎了一下,皱眉道“罢了,去修炼。”

“是,师父。”卫风莫名其妙挨了顿骂,蔫头耷脑地离开了。

不过他转过身时悄悄地咧了咧嘴。

哼,他下次还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