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森鹿顺着路灯一路向前跑着,不知跑了多久,街上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那些人纷纷背对着她,大雾四起,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喂!姐姐?你在哪......”
森鹿渐渐停了下来,她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些大街上的人影体型都很佝偻,脑袋是一盏又一盏闪着昏暗光芒的油灯,而现在,那些曾为点过光的油灯就要干枯了,发出的光愈发昏暗,明灭不定
这些家伙都是有着一定年龄,失去劳作能力的老人。
在这座工业蓬勃发展的城市,他们的身形早已老朽,跟不上时代车轮滚滚前进的步伐。
而他们的儿女在失业潮的席卷下无法承担赡养他们的义务。
或许他们中有的人是自愿离开,或许有的人是被自己的儿女赶出。
但现在这些老油灯们都要走向黑暗,迎接他们的结局啦。
浪潮会逐渐吞噬‘光’,从人们不注意到的角落开始滋生,向着整座城市蔓延。
“跟着光......”
“一路向前......”
“光会指引所有人,所有人。”
人群中当然也有被击垮的流浪汉与一些误入浪潮中的人。
森鹿眉头紧皱着。
从她们听到潮声开始,
‘浪潮’就已经将她们淹没了。
真正的‘浪潮’没有形体,是无尽的空虚,无法形容的概念,它在不知不觉间涨潮,从这座城市最阴暗肮脏的下水道中涌出,没过人们的脚踝,没过人们的头顶,再到没过房屋
森鹿当然顾不上这些老人,现在姐姐那边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隐隐不妙的预感越来越甚了。
浪潮会避开光。
那,这些路灯所散发的柔和光晕究竟是什么呢?
她一路推搡着人群,不断从前方人影的夹缝间挤过,继续朝着路灯的尽头处走去,瘦小的身影被隐没在白雾中,渐渐消失在身后之人的视线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了路灯的尽头,街道在此刻戛然断裂,下方是虚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虚空。
大雾浓郁,断裂的路面上不断有细小的碎石向下滚落
前方是一片朦胧的黑暗,被虚无笼罩。
终于,她在两盏路灯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只见那粉白色的瘦小身影与许多人影围站在黑暗前,抬着头,眼神空洞地仿佛凝视着什么事物。
下一刻,‘路灯’动了。
只见那两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光源突然摇摆不定,向着上方而去。
不如说那朦胧而又庞大的‘黑暗’都动了起来。
不,那不是黑暗,那不是虚无的背景。
那分明是一只身上长满无数獠牙的怪物!‘路灯’散发的昏黄光芒分明是怪物的一双眼睛!
森鹿猛然将头向后转去,只见无数长着人头,耳朵是蝙蝠翅膀的生物从盘踞的路灯上飞起,同样的,他们原先所看到的光源也不过只是那些人头蝙蝠身上散发的荧光。
路灯早已黯灭,他们被那些怪物不知引到了何方。
诡异的惊悚感让森鹿后背微微一凉,她啧了一下就准备强行带粉发少女离开这里。
那只怪物原本正匍匐着,此刻站起竟有几栋楼那样高,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下方的众人,浑身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绒毛向着下方垂落。
森鹿察觉到了,那怪物那体表的黑色绒毛下有着无数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向前拉住了少女的手:
“姐姐。”
却见少女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鹿,是煤球哦。”
下一刻,那庞大怪物默默低下了头,乖巧地依偎在了少女脚下,亲昵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而黎安欣轻轻伸出手在那庞大怪物的脑袋上轻抚着,眼神柔和。
森鹿:“???”
:卧槽,这特么是煤球?不是真假啊,这两者谁能联想到一起去的啊?
:我刚刚还以为安欣小天使魔怔了呢,什么话也不说,就管自己一个人一直走,担心死我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条小龙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游戏里面,扮演这个东西?在新生活里面玩家不是任何能力都无法使用吗?这个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森鹿松了口气之时,只见少女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残忍的笑:
“现在我能理解浪潮了。”
“嗯?姐姐,你在说什么?”
“它于文艺复兴中诞生,目地是吞噬人类的思想,吞噬人们口中的光。”
“可只有让所有人都失去思想,人类才不会被自己灭亡。”
“看看在工业时代以后都发生了什么吧小鹿,现实中的事情我没有和你少说过。”
“以后呢,未来呢?”
“终究有一天,人类会毁了自己。”
“浪潮不是想要真正毁了这个世界,它维持着天平,让懒惰消极之人和促进时代进步的人恰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它只是想要让这个世界永远停留在这个时代,每当这个时代出现了杰出的文学家科学家,浪潮就会爆发,将他们吞噬。”
“这个时代不用再继续向前了,这就是新生活中这座城市的主题,伦敦的主题,浪潮。”
森鹿叹了口气。
煤球是少女的虫族亲眷,能跟着少女的意志出现在这代表着少女本身与这个世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这座城市,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没人们想的这么简单。
看来姐姐还是受到了浪潮的影响,被浪潮蛊惑了。
她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浪潮会逐渐吞噬掉被影响之人内心中‘光’的一面,眼前的少女是她熟悉的姐姐,但也不完全是。
少女所表达的是她在旅途中看到的,曾经曾想过的最阴暗的思想,那些曾被潜藏在内心最深处,可能永远也不会浮上海面的想法。
可以说,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姐姐的完全meta版本。
“求你了,把我的孩子吃掉吧,然后给我点食物就行,一点就行,哪怕是点面包屑,我已经许久没吃过饭了。”一名妇女高高举起手中的婴孩大喊着。
婴孩的哭声吸引了煤球的注意,它懒惰地抬起头扫了那名妇女一眼,呼噜了两声后并无理会。
“吃了我吧,我受够那些工作了,受够这样的生活了,吃了我吧。”
“我的妻子儿女每天都在责骂我,骂我为什么不能给家里贡献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