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禾见到仪韫,换了副面孔,方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不见了踪影,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走吧,进屋喝。”
仪韫愣在门口,虽然得到了允许却还是不敢进去,敖羽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酒,“怂什么?又不是没一起喝过?”
仪韫跟上去,低声道:“当日是在彼方城中,气氛所至,如今在这凤禾宫,我怎敢造次?”
“哦。”敖羽点点头,“那,酒送到了,你人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仪韫说罢要伸手去揽敖羽的肩膀,抬头看见禾的背影,手臂生生拐了个弯收了回来。
三个人在矮炕上摆了一桌,禾命人又送来了些下酒了吃食,见两个人将酒倒进碗里,便给自己添了杯茶水。
再转头看向仪韫,“上次在彼方,你说自己心仪一位人间女子,现在进展如何?”
仪韫喝进去的一口酒卡在喉咙里,连连咳了几声,放下碗盏摆摆手:“人家无意与我啊。”
禾接着问:“怎么个无意法?”
仪韫将故事经过说了一边,摇头叹了口气,再为自己添一碗酒,喝干净道:“不过她有个女儿,我想着还可以再等几年。”
“噗。”敖羽理顺胸前的气,擦了擦嘴角,“你还惦记人家闺女?”
仪韫摆摆手,“你也觉得我痴情是不是?没事的,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十年?二十年?”敖羽微微蹙眉,“她现在多大?”
仪韫道:“有小半岁了吧。”
敖羽心道,畜生啊畜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枉杏花神对他如此痴情。
禾道:“那杏花神呢?听说她钟情与你。”
“她?”仪韫夹了口菜送到嘴里。“她比我大九万岁,将近两个我了。”
“但模样不输其他年轻仙子。”敖羽也是这样想的,话到嘴边却不敢说,还是禾替他说了。
仪韫继续辩驳,“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我是看内在的,好不好?”
“杏花神内在也不差。”
“我……”
禾将茶盏搁在桌上,抬眸道:“你前些时日去了靡初?”
“是啊,我心仪的那女子,就在靡初。”顿了顿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日偶遇了杏花神,她同我说的。”
人间的上元节热闹无比,连天宫的神仙也想下去体验一番。仪韫原本就留恋人间,再加上心中牵挂的人在靡初,所以便趁着上元佳节只身下凡了。
遇见杏花神的时候,他正把那半岁大的女娃蜷在怀里哄着睡觉。
杏花神以仙身降世,凡人瞧不到她。而仪韫仰头突然看到房梁上悬着的一袭纱裙,着实吓了一跳,双臂一抖,怀里的孩子徒然惊醒,又哭了起来。
仪韫拿捏好怀抱的力道,重新悠荡着怀中的暖被,低声对杏花神道:“你这是干嘛?堂堂天神,下界扮鬼?”
杏花神不以为意,依旧坐在房梁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回应道:“我这是来找你的。”
仪韫轻拍着孩子,无奈道:“姑奶奶,你找我干嘛啊?”
“我找你干嘛?你自己不清楚吗?”杏花神晃着双腿,语调竟有几分开心。“你上次在牡丹花神的婚宴上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这厢特地来讨赔的。”
“上次那是我无意之举,已经对你道歉了。再者说,我早赔过你一条裙子了。”定睛将杏花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蹙眉道:“你这不都穿上了吗?”
“是啊,好看吗?为了见你特地穿上的。”杏花神说罢,飞身下来,提起裙摆在仪韫面前转了两圈。
仪韫看了看怀里,那小孩子已经睡熟了,便转身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起身扯过杏花神的手腕,将她从屋子里拽出来。
院外正飘着细雪,仪韫回首直截了当道:“你喜欢我?”
杏花神眸子一亮,立即点了点头,“是啊,这还用问吗?不然我干嘛跟来?”
敖羽环抱双臂,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奶奶,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想法,天上单身的仙官不在少数,你又何必与我纠缠?”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我这不是追求你呢吗?可能……”
杏花神话未说完,从院外走进个人来,见到仪韫愣了愣:“你怎么又来了?”
仪韫见到来人,笑脸迎了上去,“我来看看昭儿,方才醒了又被我哄睡了。”
杏花神倚靠着门扉,看着仪韫这一前一后两幅面孔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嘴角轻勾,绽开了一抹笑意。
那女子边向屋内走,边用手肘推开挡路的仪韫,道:“这靡初有大把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你同我一个寡妇纠缠什么?”
杏花神伸手抵住嘴角,笑出了声。
仪韫被人关在门外,瞪了杏花神一眼,“笑什么呢?”
“哈,原来你同我一样,都遭人嫌弃喽。”
“不一样,她这是还没感受到我的好呢,等过些……”说到此处不说了,挥挥手朝外边走去,“同你解释,你也未必能懂。”
杏花神跟上去,“你不解释,怎就知道我不懂?”
仪韫越回想当日的场景,越觉得烦躁,闷声喝了口酒,“罢了罢了,别提我的事了,说说你们。”
“我们?”禾扭头看了看敖羽,将他的手拿过来握着在仪韫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见,十分恩爱。”
“不是问你们这个。”仪韫倾下身子,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前几日你们在凡间受了伤,是遇见什么难缠的妖邪了?”
敖羽托腮:“你怎么对这些感兴趣?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天尊?”
“咳,实不相瞒。”仪韫放下手中的筷子,“这天上的仙家听说天尊受伤了,好不容易知道有能降住他的东西,所以让我来打探打探。”
仪韫原本也没觉得自己能打探到什么,所以便摊摊手全部都招了。
禾浅笑:“你转告他们,不要再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期盼了。能降住我的,只有我家夫人一个。”
仪韫叹了口气,“非要时刻这样吗?偶尔收敛一下不行吗?”
敖羽接着道:“你若是从了杏花神,也能时刻这样。”
“得,算我多嘴。”仪韫将那坛子中剩下的酒尽数倾进碗里,一口喝掉擦了擦嘴角,“天色晚了,我先走了。”
禾挑眉,“送送你?”
“不必,不必。”仪韫拱手退出去,“你们二位继续亲热着吧。”
敖羽顺着窗,目送仪韫走出凤禾宫,这才转头看向禾,语气正经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禾长出了一口气,反问敖羽:“你与我母后,熟悉吗?”
禾的母后,也就是敖羽的姑姑,敖羽对他这个姑姑印象并不大,但曾经却总能在龙宫听到关于她的种种传说。
“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吧?”
禾点点头,“方才天帝叫我过去,说了些关于我母后的事。”
敖羽了然,坐到禾身旁,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敖洛的死,他也听说过,死在四万年前那场三界浩劫当中,天帝最后只留下她的一缕残魂,并将那缕魂魄化成了四月清风,伴着温暖长存于世。
禾躺在敖羽怀里,却没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半晌道:“她一生倾心于天帝,却未曾得到过善待。”
敖羽将头轻抵在禾的头顶,也觉得惋惜,道:“你这么竭力撮合仪韫和杏花神,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我总觉得一片痴情,如若错付,十分可惜。”
“嗯。”敖羽点头应着,心口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这声嗯最后化成了声闷哼。
禾坐起身,看向敖羽:“身体有不适?”
“嘶~”敖羽捂住心口,摆手道:“可能是这几日劳累过度导致的,不妨事。”
禾握住敖羽的手也扣在他的心口上,将神力汇聚到掌心,微闭双眼。一股强劲的金色神力缓缓融进敖羽体内。
过了一会儿,禾收回手,问:“可觉得好些了?”
敖羽紧蹙着眉头,张嘴却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紧接着两眼一黑,栽进了禾的怀里。
禾慌忙抱起敖羽,将他轻放在卧榻上,伸手抚上他的手腕,脉搏杂乱无章毫无规矩。起身欲喊人,袖口中却迸射出了强烈的红光。
那方指引罗盘从禾的袖口中飞出来,悬在半空,红色的光亮霎时填满了整个凤禾宫。
“仙官殒身,屠城屠国。”禾怎么也没想到,那掌握生死罗盘的人,竟然将算盘打到了敖羽头上。
“凤禾天尊!”宫殿外传来喊声,那悬在半空的罗盘失了颜色,坠落在地。
禾拾起罗盘收进袖袋,转头看向门口,道:“谁?”
侧殿的帘被掀开,幺宁搀着天帝踏步进来。
“我见你这方神力波动异常,担心出什么事,特地过来看看。”说话间,天帝将眼神落在敖羽身上,“他怎么了?”
禾摇摇头,“突然觉得心痛,脉搏紊乱,我也不知是何缘故。”
天帝松开幺宁,走到敖羽面前,并拢二指探在敖羽脖颈间,片刻后起身,对禾道:“他体内的神力在急速流失,这症状我也不曾见过。”
禾看着天帝,咬紧牙关,“连你都不曾见过,那这三界之内可还有人能解?”
天帝蹙眉道:“有,南禺山有位常年隐居的老凤凰,你可去他那寻个办法。”
“可我若走了。”禾走到床边,眉宇间是满满的担忧。
“为父帮你照看他。”
禾倏地抬眸,死死盯着天帝,上前一步揪起他的衣领,幺宁站在一旁欲上来劝架,天帝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禾道:“在我回来前,你护好他,不得有半分差池。”
天帝点头,道:“必然。”
“我今生从未求过你什么,仅此一件,你要应我。”
“以元神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