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羽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依然在隐隐作痛。
昨天酒喝得太多,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当年的往事,在那个漆黑的深海之底,无尽的窒息感攀附而上,辛咸的海水涌进喉咙,浑身都被死死地缠绕束缚着,视觉与听觉一同被剥夺,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下坠,下坠,再下坠……
然而这次好像又有些不同。
在敖羽的这份记忆中,从来没出现过突然出现的光芒,只是这次朦胧之间,他竟看到了一抹刺眼的白光,是因为醉酒所以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现实与回忆混杂在了一起?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浓重的海腥味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甜,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牙齿间小心跃动,敖羽想试探逃脱,那股束缚的力量却越来越重,燥热的气体打在脸颊上,唯一不变的是窒息的感觉。
等他恢复意识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靡初客栈的那张床上。窗外是一片和煦清明,秋风飒飒偶尔卷几片落叶,顺着窗口,飘进房中。
敖羽揉了揉头,起身推开房门,敖羽正坐在楼下靠窗的一桌喝着清茶,听见楼上的动静,仰头看上来。
“醒了?”禾放下茶盏,招了招手,“下来吃些东西。”
“头疼。”敖羽走下来,“我昨天是怎么从桃源回来的?”
禾去斟茶的手顿在半空,抬眸笑道:“被我扛回来的。”
“扛?”敖羽在他对面坐下,想起在天宫祥云路上那一幕,压低声音,“没被别人看见吧?”
禾摇摇头,“谨遵夫人之命,十分低调。”
说着话挥手叫来小二,“弄点儿吃的。”
“店里早上客多,现在就剩一屉小笼包了,您看成吗?”小二过来哈腰赔笑道。
禾将目光转向敖羽,言下之意是看他的意思。
敖羽将手一摊,“成成成,端上来吧。”
“好嘞。”小二答应着,转身要走。
“慢着。”禾却伸手将他扯了回来,“有粥吗?”
“有,红枣薏米粥。”
“两碗粥。”
禾说罢挥挥手,小二这才点头离开。但眼神还是瞟向敖羽这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转身走了。没走到后堂,半路撞上掌柜,两个人慌慌张张纠缠着撩起后堂的布帘,也不知在怕些什么。
“他们……这是?”
禾低头喝茶,含糊着:“为夫不知。”
关于昨夜,禾原本是打算低调来着。做了那样的事,桃源是无论如何待不下去了,所以禾连夜将敖羽扛回了靡初。然而敖羽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喝醉了就喜欢咬人。
禾扶着敖羽吩咐小二备房,从怀里摸索银两时,敖羽便回过身揽住禾的肩膀直接啃了上去。
掌柜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是有些开放哈。
“您休要误会,这位是我夫人。”禾伸手遮上敖羽的嘴,尴尬道。
掌柜眼睛瞪得更大,接过银子。“我都懂,都懂。”
“您理解就好。”禾说罢再把敖羽扛到肩上,朝楼上客房走去。
掌柜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两间房?”
敖羽接过小二送来的吃食摆在桌上,“你当真不知?”
禾避开他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今天去了兽场。”
“去兽场?找络石的尸体吗?”
“是。”禾连忙点头,“但是没找到,听人说许久之前被人取走了。”
正讨论着,就听街上一阵急促马蹄声,激起的灰尘顺着窗户飘进敖羽那碗还没喝完的粥里。
“这?”敖羽将桌子一拍,“这让我怎么喝?”
禾将自己那碗护地好好的粥推过去,“喝我的。”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从窗外飞进来,正好砸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桌案瞬间碎裂,不只粥洒了一地,那屉包子也被碾成了饼。屋子里的客人见这场景,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出于自保全都脚底抹油溜走了,其余住店的也赶紧跑回客房将门拴上,热闹都不敢看一眼。
敖羽看着那突然飞进来的人,伸出去的脚被禾适时拦住,“你别冲动。”
那抹身影迅速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就近朝禾伸出手,将他擒在怀里,一缕寒光抵在脖颈,“别动。”
禾朝敖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插手。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位手握银枪戴着半副黑色假面的少年站在逆光处,身后跟着一群穿戴整齐的官兵。敖羽见来人是那位男倌,便听了禾的话,悄悄凑到柜台旁与掌柜躲在一处,暗中观察着大厅中的变动。
那黑影死死擒着禾,手中的刀不曾离开半分,刀刃处已经缓缓殷出了血色,这凡间的器物本伤不到仙体,是禾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用的障眼法,即使这样缩在柜台后的那个人心中依然轻轻一悸,想到禾不会被这种东西伤到,才松了口气,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络石大人,今天你放我一条生路,改日我必定记得你这恩情。”那身影顿了顿,臂间的力又添了几分,“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们靡初的子民。”
禾紧锁着眉头,他十分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挟持着他的这个人,叫眼前这男倌为络石。从风月楼到兽场,半边溃烂的脸还有一模一样的名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在复制谢必安的人生。
被称为络石的男子,提着银枪缓步靠过来,强大的压迫感使这挟持着禾的人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墙上,才恍然醒悟似的想起来自己怀中还有人质,站正身子又道:“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络石没有表情,冷冷道:“我奉七皇子之命捉你归案,其他人与我无关。”
说罢攥紧手中的银枪,直接朝着禾的小腹刺去,眼眸中是一闪而逝的凛冽。
那柄长枪刺穿两个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液顺着枪柄缓缓滴落在地,络石剑眉一挑,将长枪抽出,血肉撕裂声清晰可闻。禾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而身后的那个人直接没了声音,昏死过去。
络石将银枪负于身后,伸手拨开禾的肩膀,将那个挟持他的黑衣人提起来,朝身后一拖,随同的几个官兵瞬间围上来将人架起。络石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禾,又将目光调转到柜台处,道:“为他准备后事吧。”
说罢,丢下一袋银两,带着众人走出了客栈,此时已是正午,太阳升至中天,明亮的阳光穿过浮尘散落在淋淋鲜血之上,更显妖冶。
敖羽知道那凡间的兵器根本伤不到禾,所以才没有出手,见络石带着众人离开,才从柜台处走出来,踢了踢禾的肩膀。
“人都走了,别装了。”
脚踝一紧被人握住,禾却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敖羽不禁慌了神,蹲下身子,“你怎么了?不会真受伤了吧。”
此时的禾死死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浑身颤抖着不断冒着虚汗,他蹙着眉毛紧咬牙关,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敖羽过来,他伸手扣住他的手指,神志已然不清,张嘴说出来的只有一个字。
“疼。”
“……”
敖羽此时既有心疼又有自责,一时间五味杂陈都涌上心头。手心发力将自己体内的神力缓缓注进禾的身体,直到伤口处不再有鲜血流出,才将禾打横抱起来,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捏了个诀,直奔九重天太极宫。
“老君,太上老君!”敖羽用脚将太极宫的门板踹地啪啪作响。
不多时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那梳着冲天辫的小仙童探出头来,敖羽哪有功夫等着他去回禀,直接将脚伸进门里,后背一转将门抵开,抱着禾大步走了进来。那小仙童力气太小,顶不住敖羽,只好疾步跑回宫殿中。
“老君,老君,天尊和天后来了。”
太上老君听见喊声,赶紧起身相迎,看到天尊伤的不轻也先是一愣,随后连忙将二人引进侧厅,让敖羽将禾放置在床榻上,一手捋顺着胡须,另一只手伸出二指探向伤口。
敖羽见他面色凝重,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严重。”太上老君站直身子,依旧摸着自己的胡子,转头看向敖羽,“二太子,天尊这伤是怎么来的?”
“说来话长。”敖羽稍作思考,“是被一柄银枪刺的。”
“不是普通的银枪。”太上老君接过仙童递来的草药,伸手撕开禾伤口处的衣袍,“凡间的兵器伤不到仙体,刺伤他的那柄银枪必然是存世许久,嗜血无数的。而且……”
老君说到此处,将草药敷到禾的伤口处,禾闷哼一声,敖羽紧忙握住他的手,注入神力帮他减轻痛苦,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这柄银枪上,金元素十分浓烈,是大异动。”
“大异动?”敖羽不解。
太上老君将伤口包扎好,“我也不清楚,但是这银枪已经不是凡物,被它刺伤,凶多吉少。”
“那天尊他?”敖羽再次将目光调转到禾的脸上,那细密的汗珠此时已经消散了,但眉头却依旧紧锁着。
“无事。”老君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的药粉有助于他恢复神力,你将其分装十份,从今天起每日沐浴都放一份进去,如此十天,便可痊愈。”
听他这样说,敖羽放心了不少,接过锦囊放进怀里,弯腰再次将禾抱起,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太上老君送他到门口,再次叮嘱道:“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尽量不要将你的神力渡给他。”
“为何?”
“凤族的神力纯正稀缺,与其他神力混杂在一起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心性不投,这两种神力相互排斥,很难融合。”
“好。”敖羽点点头记下了,再次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