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一入场,刘协就认出了他那位兄长。
灵帝只有两个儿子,兄弟二人虽年岁相差不小,可相处的时间并不短,刘协如何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可正是如此,刘辩的出现,让刘协心中大惊。
刘协很清楚,他这位已死的兄长真的又活了,他的帝位,也不稳了。
面对李参的问话,刘协当然想否认,只有否认了他这位兄长的存在,才没有人与他争夺天子之位。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敢开口。他不知道,如果他否认了,最后证实了兄长的身份,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这时刘辩也看着刘协。
兄弟二人,数年不见,刘协变化才是真的大,刘辩只依稀可以看出弟弟的模样。当初的刘协还只是一个小豆丁,跟在他身边,如跟屁虫一般,而今他成了天子。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刘辩望着弟弟,心中一时悲凉,他很清楚弟弟的心思,可越是清楚,越是无比的难受。
而刘协不想承认,又不敢否认,只得僵坐在那里。
这时李参又问道:“天子且看,此人是不是弘农王?”
李参非得要刘协一个亲口回答。
众人也都紧盯着刘协,希望看清刘协的态度,这让刘协更加的紧张失措,喃喃地说道:“这,这。”
装瞎的马日磾再也坐不住,立刻上前说道:“天子这是高兴坏了,天子,这就是弘农王。”
马日磾很清楚,有这么多人承认刘辩的身份,再去反对,已经不现实。谁敢否认,必遭天下人唾弃。
马日磾唯恐天子看不清形势,做出否认刘辩身份的举动,这才开口相言。
可马日磾说完,刘协仍是没有说话。
这时马日磾又说道:“天子,这就是弘农王。”
而太常杨彪和光禄大夫皇甫嵩二人也开口道:“天子,这是弘农王。”
眼见马日磾、杨彪、皇甫嵩三个大佬说完,刘协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把抱住刘辩,失声痛哭起来。
“兄长!兄长!”
看着嚎啕大哭的刘协,刘辩也伸手将其扶住,面色却显得颇为平淡。虽然他不想,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争斗似乎要开始了。
有了刘协的开口,此事便板上钉钉,再无更易。
其实李参对于刘协是否会承认刘辩的身份,也有些忐忑,虽然他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虽然他做了各种可能的预案,可是万一刘协死不承认呢?
所幸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刘协承认刘辩的身份之后,众人纷纷上前,将其扶起。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朝会自然是没法再进行下去。众人又好言抚慰了刘协兄弟二人几句,便纷纷离去。
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今日之事。
眼看朝会散去,李参也拉着李傕往外走。李傕担心刘辩,立时说道:“文优,这弘农王的事还没定下来,如何就这么算了,万一天子将弘农王扣在手中,你我岂不是空谋一场。”
“扣下来又如何,弘农王还是弘农王。”
“可万一弘农王死了呢?”
李参听了,大笑道:“那再好不过。弘农王交到天子手中,然后莫名其妙的殒命,那谁杀了弘农王,岂不是不言自喻。
车骑将军觉得,关东士族能饶得天子?怕是直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入长安了。
咱们这个天子不傻,绝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咱们怎么办?”
“车骑将军应该想象,大司马、太尉,哪个职位更适合你。”
李参满脸地笑意,低声说道:“若是关东士族杀入长安,除了车骑将军,又有谁能帮天子保住屁股下的位置?
现在天子能做的,就是好好巴结车骑将军。
儒要好好恭喜车骑将军了。”
李傕方解。
此时的他也疑云尽去,笑着说道:“既然弘农王未死,那文优的侍中之任,自是也没理由阻挡。
再加上文优保护弘农王的功绩,再加个右中郎将的职务,当是没问题吧?
咱们是同喜同喜啊。”
······
众人散去之后,殿中只剩下刘辩、刘协兄弟。
没有旁人,刘协自不需要之前的装模作样,兄弟二人相对而做,隐隐间有些疏离。
临来之前,刘辩有干言万语想跟这个弟弟讲,想说的生活,说他的思念,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二人是兄弟,可也是君臣,曾经他是君,弟弟是臣,可现在弟弟是君,他是臣。
刘协看着兄长,也是神色复杂,他有些不明白,你既然已经离了皇宫,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地厌恶董卓,怨恨董卓为什么没有替他解除这个威胁。
兄弟二人无话可说,只是相互寒暄了两句,刘辩便告退。
刘协并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个兄长,但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必须要将刘辩控制在手中,才能防范可能的动荡。
于是刘协便言道:“兄长今后可有打算?”
刘辩看着刘协,平静地说道:“也没什么打算,得过且过便是。”
对于刘辩的话,刘协是一个字也不信。在他看来,一个失去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不想着夺回皇位呢?
刘辩越是表现的淡然,他越怀疑其中有阴谋。
于是刘协说道:“兄长今日初归,并无府邸可去,不若兄长暂留宫中,待确定府邸之后,再行出宫。”
这才是刘协的目的,对于刘协来说,既然他已经无法改变刘辩回归的事实,就必须牢牢地将刘辩掌握在手中。
而刘辩也并不是毫无心机的小白,听到刘协之言,立时便明白了刘协的心思。名为留在宫中,实则便是囚禁。
可刘辩又能如何。
“好!”
刘协听了大喜,立刻高声唤道:“陈喜,陈喜,快去给兄长安排去处。”
刘辩看着刘协的模样,整个人更加平静。对于他来说,已经侥幸偷活了四年,他并不畏惧死亡,甚至时时等待着死亡。他还是刘辩,可弟弟已经不是当年的弟弟,所以何去何从,且随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