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宝元堂,子安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任谁说话都不听不进去,她似乎已经把所有的人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了。
慕容桀担心不已,眼下也没有办法,天机子还得四五天才到,柔瑶只得开了一些安眠的药,让她睡觉。
希望这几天昏昏沉沉地睡,她的脑子能静下来。
秦舟也趁着这段日子,把丰州贪污的案子给办了,从秦舟派兵进驻的那天起,丰州知府便知道事情要败露,所以暗中转移了大批的银子,可都被截下来了。
这案子其实不难办,因为民间对知府的不满越来也多,只要有心调查,总能查出。
之前来调查的钦差,都是抱着银子回去,然后禀报秦舟,这丰州知府有多清廉。
清廉,真的很清廉啊,秦舟对着那几十万银子震怒。
秦舟本不能久留在这里,但是,子安情况未定,她也不放心离开。
高凤天去北安,来回最快的速度得二十天左右,而且,还要调查一下天恩是不是真的是子安的女儿,若只是巧合……
哎,秦舟和慕容桀都不敢想。
楚敬临死前的话,让慕容桀又喜又忧,喜的是子安见到女儿,会好起来。
忧的是,如果天恩不是他们的女儿,那该怎么办啊?
总不能把人家的女儿抢过来的。
丰州的百姓得知阿语大夫病了,都纷纷前来探望。
看着百姓发自真心的担心,柔瑶不禁感叹,做一个大夫,能做到像子安这样,也是此生无悔了。
天机子五天后抵达丰州。
他对鲜卑的咒术,也有了解,听了子安的情况,也亲眼所见,便道:“如今是别无他法了,这种咒术是以悲伤植入她的脑子里,是一种邪法,难解,就算强行解了,也只是暂时的,人的一生不可能平顺无波,但凡遭遇点不高兴的事儿,就会引发这种情绪的崩溃。如今只有盼着北安你们所见的那位小姑娘,就是当初楚敬丢弃的孩子,因为,失而复得的大喜,能冲开咒术的束缚。”
慕容桀和秦舟都有些失望,因为,以为天机子来了,多少能帮上忙,可到最后,还是得靠北安那边的好消息。
只是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见高凤天来。
这一个月,子安都只是靠服用柔瑶的药来安眠,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身边也不能离开人,有一次慕容桀趁着她睡着了,带了虎头出去买糖葫芦,柔瑶也在医馆里帮忙,叫秦舟看着,阿景忽然来找秦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回来的时候,便见子安已经割腕了。
虽然抢救过来,但是天机子说:“她现在已经由不得她自己了,这种咒术一旦发展到这个时候,人的自主能力就几乎完全缺失,心心念念的就是死。”
也就是说,她身边不能离了人。
慕容桀最后决定,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直接带她去北安看看怎么回事。
大家心里都觉得,高凤天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怕是查到那小女孩不是子安的女儿,或许,他们在想办法继续在北安附近寻找呢。
慕容桀与秦舟谈过一场话,慕容桀的意思是让秦舟先派人去北安,与樵夫夫妇打个商量,称那女孩是捡来的,但是因为已经养出了感情,所以不能叫他们带走,他们可以随时去看。
只要暂时稳住子安,再去一趟鲜卑,看有没有高人可以治愈这种咒术。
如今也是没了办法,秦舟同意了。
她让阿景先行,去北安安排好一切。
然后,让柔瑶下药给子安,趁黑带着她离开丰州。
如果不用药,子安压根不愿意走。
等子安醒来,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慕容桀抱着她,摸着她清减的脸,心疼地道:“醒了?”
“我们去哪里?”子安静静地问道。
“去北安,去看我们的女儿,她就在那里。”慕容桀说。
子安轻轻地叹气,然后卷缩在他的怀里,“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的手,搭在慕容桀的手臂上,袖子下滑,看到那道清晰的伤疤。
慕容桀闭上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痛。
“虎头呢?”
半响,子安又再问。
“和秦舟柔瑶在另外一辆马车,就在后面跟着呢,放心,虎头没事。”慕容桀轻声道。
子安嗯了一声,脸色平静得很。
又过了许久,她轻轻地道:“老七,我总是梦到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真心疼啊,那黄泉路,又黑又冷,她才刚出生,连妈妈都不会叫,她得多害怕啊。”
她浑身都在发抖,柔瑶的药是让她睡着了,但是,她在梦里却不曾消停过悲伤。
慕容桀鼻子里一阵阵的酸楚,子安的这些话,总是戳中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在他们母子三人出事的时候,他没在,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他紧紧地抱着子安,声音有模糊的疼痛,“别这样好吗?你想想我们经历了多少才走到今天?你不能丢下我和虎头,这两年,我真的是过怕了,没有你的日子,怎么过?”
见回子安之后,他几乎从来没说过这两年他过得有多艰辛,因为他觉得不管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了,他已经找回子安,以前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她始终心心念念想着要去陪女儿,他最终还是要失去她,他没办法再经受一次那样的痛。
“老七,我们是大人,生活给我们什么样的磨炼,我们都能承受,是苦也好,是悲也好,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但是我们的女儿呢?她才那么小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脑子里充满了负能量,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很心疼老七,心疼他这两年遭受过的苦,心疼他洗髓经历的痛,但是,她不管是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女儿刚出生时候稚嫩的脸。
她心里感觉,已经无法形容,就仿佛是把心放置在火上烤着,又痛又灼,一刻也不得安宁。
醒着,是思想的折磨,睡了,噩梦的缠绕。
楚敬的死,让她感受到片刻的痛快,但是,痛快过后,便是更多的痛。
那像是一个魔咒,把她紧紧地圈在了里面,她没有办法摆脱。
“你就不信我们的女儿没死吗?”慕容桀哑声问道。
但是,这话,便连他自己说出来都不如之前底气足了,因为,他不敢确定。
如果不是,莫说子安,连他都很难接受。
那也是他的女儿啊!
想起初初在丰州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如今,却整个死气沉沉,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不认她啊!
但求她能开心快活!
子安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