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跑不远,虽然是比警方的直升机最早离开了几分钟,但他们在楼顶耽搁的那些时间已经让后方的警机追上。
许拓做了决定,在树林里跳了伞。
虽然出了基地,但这附近还是黑王的地盘,有临时的避难地。
麻秋让手下护送许拓,沉声说:“我穿您的衣服,我扮成您,您快跟黑王联系!”
紧要关头,许拓脱下外套和西裤,换成了麻秋身上那件。
麻秋带了两个人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许拓身边还有一个麻秋的手下,加一个雇佣兵保镖。
他们跑了两个小时才赶到黑王的避难地。
是一座装备齐全的地下室,枪、食物、水、通讯设备都有。
许拓还喘着气,手机在这里终于有了些信号,他给黑王拨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被黑王接起。
许拓听到电话那头异常的安静,然后是他爸爸的急喘声:“小拓,别回来——”
通话被突然挂断。
许拓双眼暗沉,已经明白他爸爸也许落网了。
麻秋的手下问他:“许先生,还有别的飞机吗?”
有。
但是基地里出现了内鬼,突然断掉的通讯信号就是证据,还有楼顶被破坏的直升机。
周驰不在基地,bill这批人只要拿钱就会办事,麻秋不会出卖他们。
是左长洲?许拓觉得不像。
周驰?他更不像,也没破绽。
也不会是郁好,她虽然今晚一直没睡有些异常,但他信她。
是他身边的保镖?他一时猜不到,现在完全信任的人是bill、麻秋,但他们都不在他身边。
备用飞机在不远处一个工厂,也是黑王和他准备的逃生方案之一,只要他过去了随时都能起飞。
许拓喘着气:“人手不够,叫上bill和周驰,让他们先来这里。”
保镖忙用他们的联络设备呼叫对讲机那一头的bill,他们用英语交谈完,周驰急切的声音也通过对讲机传来。
“许哥!”
“我没事。”
周驰急切地问:“怎么会这样,你在哪?”
许拓沉默了下,扭头示意保镖跟bill通话告诉路线。
他不是怀疑周驰,只是生死关头必须要有的警觉。
保镖处理完,许拓在这里等bill和周驰来接他去机场。
地下室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几道呼吸声。保镖都在门口守着,许拓坐到桌前,找出纸笔。
他抬头望着紧闭的门,什么都看不见,但外面一定是正义和罪恶殊死决战的较场。
他手指都还在颤抖,衣袖宽大,麻秋的夹克是粗糙的灯绒芯面料,裤子也长了一截,带着点点汗味。许拓低头望着这一身,他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狼狈的衣服呢?是在小时候。
他和爸爸、妈妈,姐姐、哥哥,最穷的时候。
他很疑惑很僵硬地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会不会是绝路啊?
他就这样僵硬地坐了好久,直到想起郁好才一点点恢复理智。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那会儿不该心软。
他应该不顾一切带她一起走。
他握住一支圆珠笔,鼻尖落在纸张上,一笔一划都是颤抖的扭曲。
……
在三个小时后,周驰和bill终于出现在了这里。
还是深夜,偏僻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光,头顶有警方的侦察机在盘旋,而周驰就走在林中,没有办法发出信号。
在看见许拓后他就明白为什么许拓还没被抓捕了,许拓没穿那件有追踪器的外套。
他们接上许拓,树林外有两台车,但目前头顶来了直升机,那两台车已经成为被锁定的目标。
周驰忽然不是很担心了,就算他没有手机联系不上郑祁华,强大的警力也能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的问题。
寂静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身体擦过树枝的声音,周驰问:“你没带郁小姐?”
许拓沉默了下:“我把她留在那儿了。”
周驰暗自松口气。
静夜上空是直升机盘旋的声音,周驰说:“我们的车会被发现。”
许拓:“我知道安全的路。”
黑王的确能称为一代大毒枭。
他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树林里打通了地下通道,四面八方,全都有路。
不管他们从哪里出去最终都能走出这片树林。
凌晨五点钟,春季的天还没亮,他们走出这片树林,出口处是一座村子,不远处有一辆大货车。
许拓已经很疲惫,这算是他一个不怎么锻炼的人能走的极限了。
他喘着气望着周驰和bill,周驰懂他的意思,只能说:“我干过维修,懂开车。”
他找了铁丝打开那辆大货车的车门,也连接了车上线路发动引擎。
所有人坐上这辆大货车,在许拓指示的方向里开向停着飞机的工厂。
周驰一边开车一边警惕地留意路况,但实则是焦急还没发现警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厂离这里很近,在周驰只能铤而走险选择暴露自己也要想办法抓捕许拓的时候,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一排警车。
bill坐在副驾驶,眼疾手快调转方向盘。
大货车冲向工厂,坚固的铁门轰然倒塌。
bill用流利的普通话说:“护送许先生登机!”
所有人都跳下车,许拓被护在中间,周驰拔出枪,许拓忽然拉住他手。
“先上飞机,让他们掩护!”
“许哥,为什么要带上我,你不怀疑我吗?”
许拓边跑边朝周驰笑了下:“怀疑过,但是你的表现没充分的证据。开枪,朝那扇门,把驾驶员叫醒!”
周驰朝许拓指示的地方开了一枪,那扇门后很快就冲出一个男人,正提着裤子去开一扇铁门。
周驰跟许拓冲上前,bill和所有保镖都在他们身后几米的地方,正用枪狙击赶来的警察。
他们冲进铁门,保镖迅速锁上门,大家都朝飞机跑。
周驰看到空旷的跑道上一架超音速飞机,驾驶员快速打开舱门坐进驾驶舱。
许拓大步跨上舷梯。
周驰微微眯眼,想要拿命奉陪,抬起了枪,却在这瞬间忽然被bill夺走。
“护送许先生先走!”
bill的枪没了子弹,夺过周驰那把。
周驰这才看到冲进来的警察,bill见他发呆,狠狠推了他一把。
许拓拽住周驰,舱门在这时关闭。
周驰被迫坐上这架起飞的飞机。
所有雇佣兵保镖都在外面,枪林弹雨中不惧生死,刀尖上卖命的人,他们只为了丰厚的抚恤金。
直升机从遥远的夜空驶来,但是要追赶超音速飞机差了太远。
许拓在瘫坐在地毯上,喘了很久的气。他扬声对驾驶舱喊:“飞肯尼亚。”
他边喘气边望着周驰,眼里是逃脱的喜悦,也露出一抹苦笑。
许拓撑着座椅想站起来,周驰来扶他手臂。
他们坐到宽大豪华的沙发椅上,许拓还很累,在找水。
周驰瞥见冰吧的台柜,拿出两瓶水扔给他一瓶。
他们大口喝水,喝得太急,冰水顺着周驰喉结滚落,他抹掉水渍。
许拓正在说:“去肯尼亚,我在那有安全的地方也有公司,你我的身份问题也能解决,风头过了我会——”
冰冷的枪口对准许拓面门。
毫秒之间,周驰从许拓身上夺过他的手/枪,转动扳机瞄准了许拓。
“回头吧。”周驰说。
许拓错愕地望着周驰。
时间静止在这一秒。
他不可置信,唇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水渍,冰水从喉咙里滑入腹部,胃和整个身体都如同沉入冰底的寒。
但他又好像能明白了,所有事件回想与串联,他望着周驰好久,恐惧、遗憾、解脱还有求生的本能都在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
“周……驰?”
周驰喉结滚动,张唇说:“许哥,回头吧,不要逃,根本逃不掉的。”
他要去驾驶舱让飞行员掉头,但许拓扑向他,两个人扭打在地毯上。
许拓抢夺周驰的枪,周驰把枪扔向沙发,许拓要去拿,周驰狠狠钳住许拓手臂。
人在绝境里有无限潜能,许拓发现了周驰裤兜里一直带的保温杯,抽出来狠狠砸在他额头。
一阵眩晕袭上,周驰大脑短暂空白了瞬间,他反应过来,一把压倒许拓,两人在沙发上抢夺那把枪。
许拓不是他对手,枪再次回到周驰手上。
周驰对准许拓额头,许拓这才停下所有动作。
周驰喘着气,紧盯着许拓:“回头,必须回去!我知道你后悔了,那批货已经给了吴老板,昨晚我们送出去了,仓库里除了制毒化学品没有毒品了,我也下令后面的先不做,你还有回头路。”
“你什么时候下令后面的不做了?”
周驰沉默了下:“喝酒吃肉那晚,在你说给我们都准备了后路,叫我们不许再碰毒品后。”
许拓失笑,然而变成一种大笑,他的笑声狂妄又凄凉。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粗糙的夹克,和他里面挺括高级的蓝色衬衫一点也不搭。
他脱下外套,倒在沙发上。
周驰也一点点坐回对面座位,但是枪一直瞄准许拓脑门。
许拓笑累了,靠在椅背上,好像明白再也跑不掉,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一种认命的妥协。
他看了眼周驰背后的柜子,玻璃橱里有香烟和酒。
“给我一支雪茄。”
周驰回眸瞥了眼,枪没有松懈,回头拿了一支烟和打火机。
许拓点燃雪茄,指尖还带着颤抖。他吸着烟草浓烈的香气,好像才终于平复下所有的情绪。
他望着周驰,忽然抿起一个淡笑:“我请过你抽雪茄,是不是?”
“嗯。”
“是好烟吗?”
“嗯。”
“我也觉得雪茄是好东西,我家以前很穷的时候,我看大人抽烟很上瘾的样子,就去偷偷拿他们的抽。我买不起烟的时候还去捡过别人扔地上的烟蒂。”
周驰说:“许哥,去自首,跟我回去,坦白一切,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配合警方的调查,争取减刑。”
“我还能争取减刑吗?我手上有人命,我制毒,我没有路了周驰。”
周驰沉默了下:“你杀的都是毒贩,你参与的制毒都是黑王在卖,你没有拿过毒资,你做过慈善事业。”他说,“你争取一下!我可以为你证明。”
许拓深望他笑了起来:“你可怜我吗,还是觉得跟了我这么久舍不得看我死了?”
周驰没有说话。
许拓:“也不用沉默,我不会怪你。”
周驰目光微动,望着许拓。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周驰,我以为可以回头的,我以为可以的。我都想好了,我要用很多钱去做善事,去洗我身上的罪孽,我要做个好公民,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周驰,我羡慕你,也佩服你。你吞了那么多刀片,如果我没去救你,那晚你应该是死了吧。萧亮有次对我说那天的塔顶还有一男一女,他当时上去检查没吱声,我也没有问过你,也从来没怀疑过你。男的是周行?女的是谁?”
周驰说:“我心定的人。”
许拓笑了下,握着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他忽然握住了枪口对准自己额头:“开枪,由你结束吧。”
周驰一惊,许拓扣住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周驰紧扣住许拓的手:“不许动!跟我回去,没有你想的那么一无所有,你可以立功,你爸爸不愿意招供的你可以招供。不是要做好人吗?这也是积善的方式!”
许拓紧握着枪口,眼眶里涌起滚烫雾气。
他深望周驰:“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周驰,我还想穿一身干净的西装,系上领带,戴上袖扣。我想娶郁好,想和她生两个孩子。我可以死在身下这片海域里,我可以跳下去!我也可以死在你的枪下,但是我不要去审判庭!”
“周驰,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没有好朋友,生意场上只有勾心斗角,和槟野只有你死我活。我信任你,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
他的手指已经覆住周驰紧扣扳机的手指。
周驰紧张到太阳穴青筋暴起,两行泪顺着许拓眼眶滑下,周驰就这样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皮相儒雅、英俊,戴着斯文的金框眼镜。他第一次看到许拓流露出这一面,比他在法庭上见过的无数个悔过的犯人还要真实,在这一刻这双眼睛也比任何犯罪者都要清澈。
“不要让我死在监狱里,刑法里。周驰,帮帮我。”
周驰想拔出枪,但许拓的手指就在指尖,他不敢妄动。
许拓忽然说:“周行也是警察吗?”
周驰说是。
许拓双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没再开口,一抹微笑在他唇角漾开,他忽然抓紧周驰的手。
砰——
枪声响起。
红的白的在机舱里飞溅。
滚烫的液体落在周驰脸颊、脖颈,他错愕地僵在原地,望着沙发上不住流出的鲜血和许拓。他僵硬好久,枪从手中滑下,他一点一点蹲下身,望着倒在沙发上的许拓。
他嘶哑地发出“啊”的一声,闭上眼睛。
……
2018年4月2日,警方公开了一场特大毒品案件。
中迦特大跨境贩毒案侦破,警方抓获大毒枭黑王,大毒贩许拓、槟野等,许拓在抓捕行动中被警方击毙,槟野由黑王招供,被警方从地下室抓获。
毒枭黑王拥有638人的私人武装,控制着迦曼到中国80的毒品交易。此次案件缴获毒品6吨,制毒化学品328吨,毒资超过100亿人民币。
此次毒品案件还牵扯十几起失踪旧案,被拐、劫持的受害人36名,均已安全获救。
州安省公安厅。
缉毒总队办公室这几天都是沸腾的欢庆声,立功的报告也下达了,第二天就是表彰大会。
从3月8日的迦曼抓捕行动开始时,云市许拓那几个毒贩就被同时抓捕归案,在逃的只有一个姜骆青。周驰从迦曼回来又亲自去抓捕到姜骆青。
姜骆青被周驰拷上手铐那天说:“我知道你有问题,在你说梅妻鹤子的是林逋后。”
周驰失笑。
姜骆青说:“你还是不够谨慎,梅妻鹤子,还有现在我提起许先生时你的眼神。”
姜骆青苦笑了下,又很自得地盯着周驰笑,就像是在笑话他所有警察都因为抓完毒贩而轻松了,但你没有。
办公室里的欢庆声在周驰进来后小了些,他穿着板正挺括的警服,肩章上二枚四角星花,帽子上的警徽庄严,手上是几份这次案件的报告。
大家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英俊严肃的组长回来了。
封艳兴奋地喊周驰:“组长!队长,哦郑副局叫你去他办公室!”
郑祁华被升为副局长,升职令已经下来,就等明天的表彰。
周驰放下资料去队长办公室。
郑祁华说起了这次案件后续的一些工作安排,然后说到明天的表彰:“你有一个一等功,我也向上级推举你上我的位置,把警员交给你我放心。”
周驰笑了下,点头说着谢谢。
郑祁华问:“升职都不开心?”
周驰沉默了下:“队长,许拓原本不会死的。”
如果那天在飞机上,在许拓握住他枪的时候他义无反顾拿走,他用身体用腿制止许拓,或者他没有心软——是的,是他那天心软。
他的心软让许拓心满意足选择了死亡的方式。
是他身为一个警察的失职。
郑祁华说:“表彰是开会研讨过的,我们都没有怪你,你也不能否定你的功绩。”
周驰抿起唇。
下班后,他回到家里,客厅有一张全家福,久违的照片。
他支起一个手机支架摆在厨房,给温妩拨去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温妩那头是公司的背景。
少女精致的脸占据整个屏幕,周驰这才卸去所有压力和疲惫,朝温妩笑起来。
她问:“你下班了?”
“嗯。”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啊?”
“随便煮个面。”
“哦,等我来请你吃肉吧!”
周驰弯了弯唇:“好,你还没下班?”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驰顿了下,从支架上拿起手机望着温妩,他说对不起。
温妩微笑说:“没事啊,我又不怪你。”
因为陈潇安的新型毒品牵扯到了佳人集团,温妩又作为周驰的女朋友,所以警方限制了周驰参与这桩毒品案。而从迦曼回云市后,很多小毒贩和他们的手下潜逃,周驰也都还扮演着在逃毒贩去诱捕他们。
他一直都有抓不完的犯人,而两人又得避嫌一段时间,回国这么久除了在手机里都还没有见上面。
周驰有很多话想对温妩说。
他想说她给的那个保温杯他没有保护好,被许拓敲扁了。
他想说他好像做得不够好,警察的事没做好,身为男朋友也没做好。
他想说他忽然有些迷茫,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想说他很想来帮她,陪伴她。
他想和她说,他好想她,想冲破一切阻碍去见她,想抱抱她。
他薄唇翕动,最终都只是在她善解人意的微笑里配合她笑起来。
夜晚,和温妩通完电话,周驰睡着后梦见了许拓。
不,是槟野。
那个从地下室被抓捕出来的槟野,长着和许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还梦见了审讯那天的黑王。
男人穿着囚服,拷着手铐,在审讯室里忽然崩溃地大哭。他说一切原本都不会这样的,他说他已经把槟野整容成了许拓的样子,他说爸爸在保护你,一直都在。
这个用毒品害了无数家庭和社会的毒枭竟然会因为毒品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而哭,他好像终于自食了毒品的恶果。
周驰梦到了马来西亚那套别墅,那天他带着警方去看到了。车库很大,里面停着一台卡宴,二楼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他的生日,里面是一张卡,卡里有1亿人民币。
巩彬被抓捕后交代了许拓这些安排。
所有的钱都是干净的,是许拓用私人账户为他们置办的。许拓哪怕已经通过那批新型毒品赚到1亿美金,也都没有把这些钱洗入私人账户,他全部都拿来为贫困山区修建小学。
警方没有将周驰这笔钱纳入毒资,而是由他处理。
周驰把钱都给了新明阳光小学理事会。
梦像碎片,填满他大脑,撕割着他神经。
他梦到姜骆青被抓捕那天,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毒贩的狠戾,被拷上手铐时嗷嗷痛哭,那是周驰见过的唯一一个被抓捕后哭泣的毒贩。姜骆青求他能不能让他更完那本小说,但周驰没有资格答应,姜骆青也没有资格享有。
还有阿时和纪冲,他们在被提审时错愕得睁大了嘴巴,望着身穿警服的他好久,不知道是要喊驰哥还是喊警官。阿时最后被押走,红着眼眶看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喊出一声驰哥。
周驰睁开眼,熟悉的卧室睡了十年,这个家他再熟悉不过,可是他在漆黑的墙面上看见了许拓。
不是梦,是真实的许拓。
男人戴着金丝细框眼镜,笑得儒雅又英俊,但他的笑容很快消失,转眼变作模糊的血肉,和他爸爸一样,大脑中枪惨死的画面挥之不散。
周驰大口地喘气,床头就是温妩送他的保温杯,杯子在上次许拓砸他时被砸扁了,他大口喝水。
……
第二天一早,周驰第一个来到局里。
他坐在郑祁华的办公室,逐渐听到了同事们开始上班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今天早上十点是表彰大会,丁阳经过队长办公室看见他,调皮地揶揄他:“段队,是不是按捺不住了,来体验新办公室?”他一副我懂得的欠揍表情。
周驰笑了笑没说话。
郑祁华没多久来了办公室:“这么早就来逼我让位?”但他说完后才发现不对,周驰没穿警服。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是他日常的便衣。
他把叠得崭新的警服庄严地呈给郑祁华,也呈上一份警务人员辞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