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陆嘉童提前出院,被陆飞良带回家,温妩和几个邻居去看望。
家还是以前的家,但屋里没有林玲,陆嘉童不喜欢陆飞良,准确来说,大家可以从孩子眼里看到他对这个爸爸的憎恶和畏怕。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也察觉出来,对陆飞良说:“你这当爸爸的缺席好多年,应该先对孩子和气一点,我们每天都会来做家访……”
“家访是做什么?”陆飞良打断问。
“给孩子做心理疏导。”
陆飞良没当回事,但对街道办的人员还是好脸色:“我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你们放心来就是。”
温妩看出陆嘉童眼里的抵触,问他:“你要不要去我哪里?我把包思萱叫上,让她给你玩拍立得。”
“拍立得?”陆嘉童有些迷惑,忽然捂住了发痛的脑袋。
医生说他丢失的记忆会随着脑部康复一点点回来,可能是拍立得的事刺激了他。
陆飞良就借此拒绝温妩:“等他好点再去,你们不放心我,想来看他就来。他是我儿子,我再不济也不可能害他。”
她们几乎都是被陆飞良逐客走的。
摊上这么生气的事,温妩当然想说给周驰让他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但他不在店里,阿时说他有活儿出去忙了,温妩打了电话周驰也没接。
她只好重新开始手边的工作,一个客人的旗袍工时已经拖了一个星期。
但也就两三个钟头的功夫,陆飞良就跑到她店里来,问她陆嘉童在不在她这里。
温妩冷着脸:“你自己要是看不好你儿子就别逞这能。”
“不是,他说他想起来那些事情了,想起来他妈妈抱着肚子在地板上打滚!我看他情绪激动,背着书包就跑了。”
陆飞良在两排商户里挨户找了个遍,倒是阿时说一个小时前孩子过来问他驰哥在不在,听到不在就跑了。
陆飞良焦急地说:“那我去找民警看监控,你们也帮我找一下!”
春徊巷好心人多,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陆嘉童,小男孩穿着蓝色的羽绒服,背着一个钢铁侠书包,就像得知妈妈死亡的那个清晨一样,双眼通红、不可置信。但他现在不哭不闹,只像个木偶般任谁喊他都不吭声。
……
周驰想到过陆嘉童会有些心理障碍,但陆嘉童的反应超乎他预料。
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站在单元楼下的长椅旁,正好撞见他跟宋建九从闫致兵的楼上下来。
小男孩看见他不再打招呼,只睁着一双空洞和猩红的眼睛,在他抬头撞上小男孩视线的一瞬间,孩子一动不动望着他,像无事发生又很抵触,转身紧握着书包走了。
“自闭了?”宋建九吸了口烟这样问周驰。
周驰收回刚刚为宋建九点烟的手:“应该是,放心,不过是一个小屁孩。”
“我当然不担心他,我做事从来不留马脚。”宋建九转身上了车,叮嘱周驰,“放机灵着点。”
宋建九是交代他留意姜骆青,不要让人察觉风声跑了。
周驰应着,目送宋建九开车离开。
他很快往店里回,眼底竟然滋生起焦急的情绪,他感觉陆嘉童刚才的状态很不对,这孩子一向喜欢缠着他。
回到店里,周驰才在阿时的话里知道情况。
“他说找我什么事?”
“那小屁孩哪能跟我说,麻溜地跑来,听到你不在说要去找你又麻溜地走了。”
周驰皱了皱眉,预感有些不好。
陆嘉童想起了那部分暂时遗忘的记忆,才这样冲动地过来找他?
他往陆嘉童家里去,但陆飞良说孩子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那个美女,就是做旗袍那个,她来了我儿子也不出来。”
周驰停在陆嘉童门口:“童崽,我是驰哥,阿时说你找我?你有什么话告诉我,现在我来了。”
但周驰等了好几分钟屋里都没有回应。
他沉下眼眸,屋里没有其他人,他说:“给你妈妈下毒的人很可怕,驰哥也想帮你找出来,但你什么都不知道,交给警察来做好不好?”
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起:“听说你那天晚上在外面玩的,对不对?所以你什么都没看见,把事情交给警察,别的话谁也不能告诉。”
他很怕。
怕陆嘉童在林玲出事的那晚看见过什么。
陆嘉童一直不回答他,陆飞良便让他先回去。
周驰回到温妩的店里,温妩也在担心陆嘉童的心理状态。
周驰让她下班后去探望陆嘉童,看孩子能不能告诉她是为什么来找他。
温妩去时买了陆嘉童之前爱喝的奶茶,但陆嘉童竟然也不见她。
陆飞良也有些不满意:“这孩子,都是你妈惯的坏毛病!”
“你见过他妈妈怎么惯他了?开店到十一二点母子两个一起洗碗拖地惯着?还是攒着钱舍不得买舍不得吃惯着?”
温妩恼羞地怼。
陆飞良被她清冷的神色噎住,冷哼了声坐到沙发上。
陆嘉童一直不出来,温妩只好第二天又过来试一次,但孩子还是连门都不打开。
他在街道办的人来后才打开门,话很少,垂着头,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心理老师让他哭出来,他眼眶红红的,却一直没有哭。
温妩看得不忍心,在旁边轻轻喊:“童崽……”
小男孩单薄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抬头看她。
心理老师问他:“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帮你想办法。”
小男孩张了张唇,最终却还是紧闭上唇,谁也不看。
这样的状态并不好,温妩回去跟周驰说起,他也想不到办法,告诉她也许孩子现在处在缺少安全感的状态,能不能申请一个民警来帮助他。
……
阴了两日的天气终于放晴,到傍晚时天边铺开晚霞,万丈霞光终于肯撒向长长的春徊巷。
温妩再一次拎着奶茶去看陆嘉童。
孩子依旧还是不言不语,跟从前那个眉开眼笑缠着她喊温姐的调皮蛋完全是两个人。
温妩把奶茶放在他书桌上,说起今天天气好,连窗边都是晚霞,妈妈没有走,就化成晚霞、化成星星或者太阳陪伴在他身边。
她揉了揉陆嘉童脑袋:“童崽,你不理你驰哥就不理他,没关系。你不想听心理老师的就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没关系。温姐会陪你的,周岚姐姐也在找警察叔叔来帮你。”
她语气温柔:“你要相信,坏人始终会被抓起来坐牢的。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是熟人作案还是陌生人作案,都应该一命抵一命!”
陆嘉童终于抬起乌黑的眼看她:“温姐……”
他终于喊了这一句。
他说:“如果是熟人害我妈妈,你也会站在我妈妈这边吗?”
“当然啊。不管是谁,干下这么恶毒的事都应该去坐牢!”
温妩忽然愣了下:“怎么这么问,难道那天晚上你看见过什么?”
陆嘉童摇头,紧咬着唇重新埋下了脑袋。
温妩能守到他终于开口说话已经不容易,不想给孩子增加心理压力,对陆嘉童说明天再过来。
回去的路上夜空黑云黯淡,一排排店铺灯火照亮笔直的街巷。
经过林玲的面馆,温妩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紧闭的卷闸门,眼眶有些湿热。她好像还能看见那个在灯下忙碌的勤劳身影,单薄的,瘦瘦的,低头满足地将零钱用皮筋一摞摞扎起来。
经过「周记家电维修」时,店里还亮着灯,但没看见人。周驰说他晚上有点忙,可能是和阿时他们在仓库搬运二手电器。
温妩穿进单元楼里,三楼的感应灯今天又坏了,过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镂空窗户里透出黯淡灯光。
她咳一声,没喊亮灯。
她穿过长长过道往前走,好像感觉身边有团模糊的黑影,但又像是错觉。
等到停在家门口时,感应灯忽然自动亮起,余光里好像是有个影子。
温妩刚回头看,灯光却在忽然间熄灭,黑暗吞噬一切之前她眼帘里是背后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她失声尖叫,喊亮了灯。
陆嘉童紧紧抱着书包孤零零站在过道里,睁着空洞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有邻居开门来,看到他们俩询问她怎么回事。
温妩:“没事……灯不亮。”
这小屁孩简直快要把她吓死。
她牵着陆嘉童进屋,给他倒水,蹲在他身前问他:“你爸爸知道你出来了?”
陆嘉童点头。
“是不是想找温姐今晚陪你睡?”温妩揉揉他脑袋,“好啊,那你就睡在这,我陪你。”
陆嘉童一言不发,望着温妩好久才开口:“温姐,你会帮我吗?”
温妩微怔,笑起来:“当然会,虽然我平时嫌你嘴巴吵,但我其实还挺爱听你说话的。你现在像个闷木头,我更喜欢你小麻雀的样子哦。”
陆嘉童安安静静地垂下脑袋。
温妩以为自己这个冷幽默说得不是时候,正要说点别的,忽然见陆嘉童打开了书包。
小小的手掌从书包里拿出三张照片。
“温姐,是他杀了我妈妈。”
温妩愣住。
飞快接过来看。
她手指颤抖,握着这三张拍立得照片。
一张隔得很远拍的,男人站在过道里,看了眼背后,只有个高挑的身影和侧脸。
一张是他站在林玲家门口的照片,穿着像社区电工的衣服,脸蒙着口罩,腰弓着,手正落在门上。
最后一张是在夜幕来临的时间拍的,男人站在楼下,没有再戴口罩,但衣服和前面两张照片一样。
拍立得的像素没那么好,但温妩总觉得眼熟,像在哪见过。
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医院里见过。
是那个点过外送的食客,带着两百块钱来看陆嘉童,男人说他叫宋建九。
温妩紧捏着照片,陆嘉童通红的眼眶里滚下眼泪。
她心跳很快,如果这真的是杀人凶手,他竟然可以做到对受害者家属笑脸相待?这是多可怕的心理素质。
她声音有些颤抖:“我给你驰哥打电话,我们——”
“不要!”陆嘉童尖叫地抢过照片,“不要池哥,不要他!不要!”
“为什么?”
陆嘉童流着眼泪说:“他跟那个人是一伙的,他是坏人!”
温妩终于从陆嘉童口中知道了一切。
林玲出事那天,陆嘉童当上升旗手正好赢了和包思萱的赌约,得到了包思萱的拍立得玩。但包思萱只给他玩一个小时,他想多玩一会儿,拿着拍立得偷偷溜了。
他兴奋地拍了很多照片,怕包思萱找到,躲在他家过道尽头的垃圾桶背后。没办法,包思萱很小气的。
他以为那个男人是妈妈找来修电表电路的师傅,他听到包思萱从七楼传下来的大嗓门,拍完就悄悄溜下了楼。
他藏楼下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师傅,师傅摘了口罩,但他认得,是经常来他妈妈店里吃面的一个叔叔,他就随便拍了张。后来那师傅去哪了他也没再留意。
包思萱可算找到他,气呼呼地怪他。他把照片都悄悄藏起来跟包思萱赔笑脸。
在第二天清晨听到医生宣布他妈妈死亡的时候,他听到邻居们说这一切不正常,问他要不要做尸检。他才想起来这个电工叔叔好奇怪,他想去找他驰哥,但是知道驰哥去外地修机器了,他就想去找温姐。
他被车撞,他短暂地失去记忆,直到前几天他因为拍立得想起来这些事。望着照片里的男人知道了这根本不可能是电工师傅,他明明跟他妈妈那么熟,怎么要戴着口罩上他家?
他把照片都装在书包里,不想告诉爸爸,只想去找驰哥。阿时说驰哥外出修东西了,他就在每栋单元楼里找。
他终于在一栋单元楼下看见他驰哥从门里出来,但照片里这个叔叔也在下一秒跟着出现。
驰哥为这个叔叔点烟,好像很恭敬,两个人还很亲密。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他看了会儿,一点点后退,但是被他驰哥发现。
他就一动不动这样望着这个一直喊驰哥的大哥哥,感觉陌生、恐怖,什么也不敢说。
他能信任谁呢?
连他喊驰哥的好人哥哥都是个坏人,还跟警察姐姐周岚那么熟地来他家看他,隔着门套他的话。
他们是坏人,他们跟周岚是一伙的。
温妩听得颤抖,后背就像刮起阴寒的风。
她在想陆嘉童说的每一句话,内心坚决地否定不可能。周驰不可能跟这个人是一伙的,周岚也不会跟他们是一伙的。
但她又想起了阿时那句话,阿时从前说周岚是周驰拿来套关系的。
他不像是要套关系的人,他每次工作都那么勤奋,除非他真的是个坏人。
他是吗?
温妩想说不是,但孩子经历这些不可能说谎。她望着照片里宋建九的身影,这人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模样怎么这么像周驰第一次求她给他看监控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打扮,进入周驰的家里。
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不管是过节还是现在已经和好,他们都是认识的。
她感到后怕,像被剥离脊骨,瘫坐在沙发前。但她还是抱着强烈的希望,周驰跟这件事没关系,只是孩子现在不安的心理才让陆嘉童误会。
她在好久之后才望向陆嘉童,才想起来应该做什么。
“我打电话报警,告诉警察我们手里有证……”
“不要!”陆嘉童不停地摇头,按住她手机不许她报警,他说那天看见宋建九在病房里跟警察叔叔笑着说话。
孩子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温妩望着他发红的眼眶,只好答应不报警。
她说:“那我先给你爸爸打电话,告诉他你今晚跟我睡?”
陆嘉童紧紧抱着书包点头。
温妩打完这个电话,发现她嗓音都很嘶哑。
下一步,她该去求证。
求证周驰是不是坏人,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杀人凶手,那周驰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会和这个人是一伙的吗?
阳台里灌进一阵冷风,温妩握着手机的手还有些发抖。
周驰不会是坏人。
她内心有这个声音。
她把照片都拍下来,发给了闻音,并发去信息:「如果我今晚12点前没回你消息,你就把这些照片发给周岚18932xxxxx,告诉她是林玲的事。」
闻音立马打电话问她要干什么,温妩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努力平静地说是帮邻居的忙。
闻音担心她安全:“那让维修师傅去做啊!”
“嗯,我们知道。”温妩搪塞完挂了电话。
她对陆嘉童说:“你到我房间里锁上门,等我回来再开门,听到没?”
“你去哪?”
“我去见周驰。”
陆嘉童使劲摇头。
温妩勉强地眨眼:“我又不傻,我只是下楼去他店里看看,我不会直接问他,我们得弄清楚啊。童崽,你相信温姐,温姐一定不会去告诉任何人,也一定会保护你。”
陆嘉童还是害怕地不希望她去。
温妩陪了他好一会儿,说了很多才让陆嘉童听了她的话。
她把孩子安顿到卧室里,走出家门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像是权衡很久,回来重新更改了门锁的密码。
她走下楼,来到她店铺门口,望见对面「周记家电维修」的卷闸门拉到底部,但留了一点进出的空间,店里还亮着灯。
街道上行人很少,只有一排排还在营业的店铺添了一点生机。
冷风刮在身上太凉,温妩拢了拢白色的面包服,找出周驰的号码。
她拨过去,但是只响了两声就被他挂断。
她目光落在对面亮灯的店铺,就这样站了好久才走过去。
但她没有从前面卷闸门留出来的那个空间里钻进去,而是绕到仓库的后门。
她对这里记忆深刻——因为这是她和周驰第一次亲吻的地方。
他的仓库里堆满了很多旧家电,放得没规矩,一台旧风扇横在后门那里,她钻进去,顾不上白色的衣服被蹭脏。
她从仓库无声走到前面店里,店里亮着灯,但没有人,有几道模糊的谈话声像从卫生间里传来。
她听得是阿时的声音,一步步无声走过去。
…
卫生间的门关着,阿时和猴子在里面。
猴子靠墙蹲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形容枯瘦,睁着空洞失焦的眼睛,死死握住阿时手臂。
“快点,快点——”
“马上了马上了!”
他毒瘾发作了。
在两个多月前,周驰把盘子弄起来时,猴子就发过誓要把毒瘾戒掉,但他戒不掉啊。
他忍了一分钟又一分钟,每次都熬不过十分钟,身体里有亿万只虫蚁在吸食他骨髓,他熬不过去,每次都在最后的时刻里重新吸了。
他越是这样强迫自己戒毒,他越是这样每次到最后都复吸,量加得越来越大,那阵欣快感席卷周身过去时也瞬间抽空他灵魂,像只给他剩一个空壳子。他每次吸完都哭,还不敢对周驰讲。
卫生间里灯光刺眼,阿时手忙脚乱还带着颤抖。
“扎、扎哪?大大腿?”阿时第一次见到猴子这么恐怖的样子,猴子的毒瘾一次比一次重。
“这儿——”猴子把头偏过来,露出脖颈静脉。
阿时颤抖着推进去,看猴子因为欣快极致扭曲的表情,要拔出针时被猴子自己用手按住,舍不得拔走。
阿时也没再强行拔针,反正他量加得少,针管里已经没有了。
他睨着猴子这副模样,不忍心地说:“你还戒得掉吗?”
猴子眼睛里滚下泪水。
阿时沉默了会儿,苦笑地说:“我终于知道驰哥为什么每次都要跟我们这些弟兄提一遍自己不许吸毒,这玩意儿还真碰不得。”
猴子还在强烈的欣快感里,没有回答,只是眼角的泪水不停涌出。
“你这样已经戒不掉了,下次别在阿k手里买了,白白便宜了外人。找驰哥直接拿给你吧,自己人,至少不会收你钱。”
阿时看了猴子一眼,起身打开门。
他就这样怔在原地,望见了门口脸色惨白的温妩。
少女明艳的脸比纸还要白,眼睛里那么不可置信与惊恐。她白色的衣服都是灰和机油,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停颤抖。
阿时的背后是靠坐在地上的猴子,形容枯瘦的青年歪着头,睁着兴奋又恐惧的眼睛,脖子上还插着注射器。
温妩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她。
在她终于反应过来惊声尖叫的时候,阿时捂住了她嘴巴。
猴子拔下注射器,扶着墙站起来,嗫嚅地喊她嫂子。
阿时慌张地说:“嫂子别喊,别喊!”
温妩听到了。
她全部都听到了。
周驰是个毒贩。
他竟然在贩毒?
她不愿意信,脑子里是青年英俊的脸,看她时总是带着笑的内双眼睛。他为她做饭,悄悄送她粉色玫瑰,每天晚上唱歌哄她睡觉,亲昵地喊她温月亮。
他竟然是个毒贩。
温妩挣扎得太疯狂,她再看阿时和猴子的眼神都那么惊恐。
他们用修理的胶带缠住她嘴巴,因为她喊得实在太大声。
他们把她绑到周驰坐的那把二手办公椅上。
阿时一直在喊她嫂子,又给她跪下喊:“嫂子你别怕,咱不会害你,你别叫!”
“我给驰哥打电话!”
阿时终于打通了周驰的电话。
……
温妩在漫长的等待里坐在这把冰冷透骨的椅子上。
她听到门外急停的刹车声,听到猴子过去托起卷闸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周驰熟悉的脚步声,那么急。
他停在她身前,就这样望着嘴巴缠着黑色胶带的她,望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她。
她的眼睛惊恐和痛苦,两行泪一点点滑下来。
他睁着眼,漆黑的眸底是汹涌的狂浪,呼吸喘得这么急,胸膛不停起伏。
阿时没办法地说:“是猴子毒瘾发作,车又都不在这边,我就去阿k那买了点!我没想到嫂子会过来,门我都关着的!我根本没听到声音!”
“驰哥,嫂子都听到了,我们的事她都知道了——”
“我艹你祖宗!!!”周驰扬手扇在阿时脸上。
他暴怒得像只凶猛的狮子,双眼狠戾。他扇得太狠,力气那么重,将阿时扇倒在地上,他胸腔里不停起伏。
温妩在他暴戾的表现里毁灭了一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