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池带走了温妩。
离开的时候他是搂着她腰走的。
温妩在挣扎,他挑了挑眉:“其实我没那么大脸,你先配合着点。”
温妩愣了下,还没有走远,她只能强忍着这股憋屈任他放纵咸猪手。
直到拐过转角她才终于鼓起好大力气恼羞地从他臂弯里抽离。
但是人家根本没强搂她。
这导致她用力过猛,直接撞在了后头的树上,手里的包也甩出好远。
温妩:“……”
还能再丢人点吗?
段池也明显对她这种“自残行为”感到意外,扬了扬眉,看她抱头疼得蹙眉,白皙的脸有因为生气而蔓延的红。
知道她生气,他也没再来扶她,看了眼被甩到下水道旁的包,又回头挑眉看看她。
后背和后脑勺疼得温妩眼睛起雾,她动了下才发现脚也好像扭了。她盯着罪魁祸首,从没像今天这样憋屈。
“帮我包捡起来1
段池想说也不是他弄丢的,但对上她恼羞又通红的眼,撇撇嘴没再开口,捡起了她的包。
“搭扣是开的。”
温妩动了两步,果然发现右脚脚踝扭得挺重,只能靠着左脚发力瘸着过来。
包也在这场用力过猛里被甩开,少了口红和散粉。
温妩用手机光照到是摔进了下水道格栅盖板下,她抬起头看段池。
段池无端被她这双眼睛触动。
发红的眼眶,委屈又带着气恼,想发作却不能。
像头明明只能食草却非要食肉的小白兔,还是只湿漉漉的兔子。
不管是作为一个人民警察还是一个正常的男性,他都是应该帮她一把的,但竟然会想听她好言好语请求他一下。
“我帮你捡?”
“不然呢?”
段池:“那格栅缝隙不够大,我看你手掌正好。”
“今晚你有很大责任。首先那是你朋友吧?你需要我现在打110还是我回家打?”
“呵,那不然你说个请字。”
“那我现在就打。”
段池敛下笑,更了解了她性格,不再跟她多哔哔:“不要报警,我捡。”
但是他手掌的确不够探进去,终于勉强够进去时也磨皮了些皮,手拿出来都是红的。
看到这两个小玩意儿,他又免不得小小震撼了下。
如果他没背错那些牌子,这口红跟什么散粉盒子非常贵。
温妩瘸着腿过来抢走了口红和散粉。
口红进了些水,散粉倒只是外壳脏了点泥,她擦了下放进包里,将口红扔进了垃圾箱。
段池:“……”
他什么也没说,看温妩一瘸一拐走在前面,他在后头跟着,经过了一家小面馆。
「玲姐牛肉面」亮着灯,里面是一个瘸腿的妇女在忙碌,左颊到耳朵有一条疤。
她叫林玲,是陆嘉童的妈妈,在一场意外里折了条腿也毁了容,丈夫丢下她和孩子跑了。她倒也坚强,硬是将腿养到可以走路,也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段池对这里每一个人都很了解,这是他职业的敏感。
林玲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小五,小周,你们现在才回来啊,要不要进来喝碗汤?”
温妩说:“不了玲姐,我晚上减肥。”
“你哪里胖啊,你这个身材很完美了。”
段池倒是朝店里走去,林玲要给他盛汤,他说:“玲姐别忙,我借点水洗个手。”
“水还用借。”林玲笑着给他指水龙头,忽然看见他手背上的伤,“这是擦伤的?那你别碰水,我找酒给你消毒1
“不用,搬货弄的。”段池已经在水龙头下洗干净了双手。
林玲忙着为他找白酒,又在转头时看见温妩已经一瘸一拐走了,有点担心。
段池说:“她没事,崴了下脚。”
他跟上了温妩。
她走得很慢,他很快已经超过她走到了前面,然后回头面向她倒退着走,在她恼羞的眼神下挑眉笑:“哦,刚才应该让玲姐给你拿点白酒揉揉关节。”
“不需要!我一点也不疼。”温·疼到抽气·妩。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段池已经走上一层,温妩还在下面,才上了三个台阶。
他透过楼梯转角望下去,女生一双白皙的手死死扶着老式的铁栏扶手,在艰难喘气。
他重新走回她身前。
温妩抬头看他:“回来干什么,你腿不挺长的。”
“怪我没扶你?”他迎着她恼羞的眼笑,“是你自己像瘟疫一样避我。”
温妩没说话。
她的确很疼,都打算掉头去医院正骨了,但又觉得明天应该会好。目前这个楼她是不好上了,踩一梯疼一下。
“你避我什么?”段池说,“我很像坏人?”
温妩嗤笑反问:“难道不是?”
段池笑了起来,懒漫地默认:“行,但我告诉你,坏人做坏事的时候不会当着邻居。”
他说:“你名字又有温柔的温,跳舞的舞,还穿着旗袍,以后说话别那么凶,温柔一点吧,别激怒了坏人。”
温妩:“……你别叫我名字。”
“取着温舞不让人叫?”
“不让。”
“行。”段池懒得跟她计较,昂起下颔,“要抱还是扛?”
温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弯下腰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周,驰。”
“不用谢。”
温妩:“……”
她腰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生疼,倒立的脑子也嗡嗡充血,脸都快贴到他t恤上。这么近的距离,温妩望见他t恤勾勒出的窄腰,在行动里张弛有力,还有健翘的臀部……她竟然想到了那个的时候应该会很有力量。
为什么会想这个?
她脑子里怎么装了这种东西!
她膝弯被他手臂勾着,但他并没有别的出格的动作。仿佛是知道她提心吊胆,在拐上过道时低声说:“没人看到。”
温妩想反驳他是警犬吗,耳朵和鼻子那么好使。
穿过过道,周围邻居家的门果然都是紧闭的。她被他放到门口,她没站稳,竟然主动扑到了他身上。
这人一动不动,也不后退也不再扶,只等她自己站回来。
温妩却在这瞬间僵住了。
她摸到了男性蓬勃有力的胸肌,似乎还在跳动。
还有……
她小腹顶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她愣得忘记动弹,反应过来时飞快按下密码开门,一溜烟钻进了屋里。
啊啊蔼—
猥琐男。
她竟然碰到了他那里?
恶心绝了!
她来不及坐就连忙掏出手机给列表里的警察发求助消息。
夏奈尔:「段警官!上次说的猥琐男又恶心我了9
夏奈尔:「啊啊啊啊他这次明显露出了马脚!太坏了!人面兽心9
…
门外,段池很快转身进屋,取出裤腰勒的那把军刀,漆黑的瞳仁深邃,自然明白了刚才温妩的表情。
他想过去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让她这样疏远他些是对她的保护。
屋里没有开灯,他走到卧室窗帘后远眺对面的窗户,对面窗帘拉着,只能看到一道身影不时投在上面。
那里住的毒贩叫闫致兵。
年龄30岁以上。
得槟野信任的一名首脑。
这两年的毒品都是从他手底下流入市场的,如果缉毒组的推断没有错,他极有可能在本市或本省拥有一个制毒基地。
而槟野在两年前的一次抓捕中逃离后至今都没有消息。
槟野。
四十五岁。
垄断中国南境的大毒枭。
在接壤三境的迦曼国以毒品起家,08年至今往中国跨境运输了大量毒品,手段诡滑,两年前受惊后没了踪迹,近期各个手下开始冒出毒品交易。
三个月前市内被越野车当场撞死的毒贩,还有之前被送去医院抢救却死在医院的那名毒贩,根据线人的消息全都出自槟野灭口惯用的手段。
而现在他们只有接近到闫致兵才能挖出槟野。
段池站在窗帘后又看了很久,手指在黑暗的虚空里拨弄着想象中的吉他。
他很久没弹过吉他了。
唱歌和吉他是他最爱的两样。
如果他爸爸没有牺牲在毒贩手下,那他应该不是读警官学院,而是读喜欢的艺校,去学学歌,去抱着吉他弹唱喜欢的曲子。
回民街193号贫民区的身份只是周驰的身份。
而段池的身份是一名特警,两年前转入省厅禁毒总队。
他从小住在公安局家属楼,他的妈妈很温柔,全职照顾他。他的爸爸是禁毒队长,跟妈妈很相爱,但是聚少离多。
因为一次任务,段惜华为救人质牺牲在毒贩的枪下,而周兰把他养到十八岁竟然就去找了段惜华。
她死的那天太平常,照例给他打生活费,发给他天气预报,在电话里告诉他以后穿白裤子时滴了油要马上用水洗一下油点,炖鸡前要先把焯过水的肉炒一下炖才好吃。
她笑着讲这一切,竟然闭上眼睛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冲回家的时候,周兰抱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坐在段惜华书桌前的沙发椅上,唇角带着微笑。
她是服用大量安眠药走的。
段池从来不知道,他的妈妈原来对他的笑都是强撑的,原来她活的每一天都那么不开心。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不穿白色的裤子。
再也不主动点鸡肉鸡汤,碰上同事点鸡汤,或者食堂炒鸡肉,他才会吃几口,然后照例跟他们边吃边谈笑,但是忘了真正的鸡汤是什么味道。
段池的手指骨节修长,是一双弹吉他会好看的手。
但是握枪和训练让这双手变得很糙,最近的家电维修也让这双手磨得更锋利硬朗,手背上带着一点擦伤,是刚才帮温妩捡东西时擦破的伤口。
他对着虚空弹了一首喜欢的歌,等对面四楼熄灯时,他才收起深邃的目光,找出那部联系郑祈华的手机。
段池跟郑祈华通着话,也一边听到q/q的消息提示。他等通话结束后才看,是上次线上询警的女生。
夏奈尔:「呜呜呜,段警官,你说我该怎么办?」
段池看完她刚才发的,打字回复。
乔治:「露出马脚的具体经过,跟我讲一下。你现在是安全的?」
夏奈尔:「我现在安全,我在自己家里。这个人他是我的邻居!就是,就是我发现他确实是有那方面的龌蹉反应,但是他又没有进一步的行为。呜呜呜我好怕,哭泣哭泣哭泣jpg」
乔治:「你是独居还是跟家人住一起?」
夏奈尔:「独居流泪jpg」
乔治:「他是业主还是租户?」
夏奈尔:「租户。」
乔治:「在你没有他猥亵你的证据的情况下,建议跟业主沟通,看是否可以与人解除租赁合同。」
夏奈尔:「我试试吧呜呜呜」
段池思考了下,打字问:「该名男子是否对你示好过,是不是喜欢你?」
夏奈尔:「是」
夏奈尔:「我长得还算好看嘛,然后我发现他第一次看到我就不正常!就是那种明明全身上下都写着很喜欢我但是又强行表现出不喜欢我!这人脑子有些毛病9
乔治:「是患有精神病吗?」
夏奈尔:「不是这个意思哈段警官,是他行为看起来有玻」
段池大致是了解了,应该就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被爱慕者过度骚扰,这种情况下也挺危险。
乔治:「多留意些小区监控和家里监控,与该名男子的通话时刻保持录音,如果该男子给你转账不可以接收,否则可能致使为你们双方的交易……」
他又说了些上次那种收集证据的注意事项。
夏奈尔:「谢谢段警官,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我现在有点害怕qaq」
「不可以」
这句话几乎同时跟对方发出。
手机灯光照着段池深邃的眉眼,他回复:「我经常执行任务并不方便,我帮你推荐给一个同事,下次有事你找她,最好是直接联系你片区的民警。」
他很快发了一名女警的q/q和手机号过去。
夏奈尔:「好叭,谢谢段警官,您早些休息。晚安鸭~」
乔治:「e」
他本来想打“嗯”,发得太快,索性没有再回复,关机后起身走到沙袋前去练拳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