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开门后又是一场狭路相逢。
段池歪头痞笑,打量的视线从温妩头发丝到精致的平底凉鞋:“早啊小五,旗袍真适合你。”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的香云纱旗袍,可爱的小白兔盘扣,出芽绲边精致,难得用香云纱做出并不显老气的款式,相反地更添了份逼人的艳丽。
只是眼神……像冬日里往人身上兜头浇下一头凉水。
温妩冷笑一声:“我跟你可没这么熟。”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总不能不跟你打招呼不是。”
温妩拎着包快步经过他身旁,当他像瘟疫一样。
这是紧绷神经的一天,段池索性戏谑地笑道:“那以后喊你小姐姐吧,现在流行这么喊。”
啪啪啪
故意大声踩楼梯的声音。
温妩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大步下楼。
她一直工作到中午,虽然那天是把最贵的工序全部推荐给那位有钱太太了,但贵的同时工序也是最麻烦的。
三绲加微小出芽,温妩缝得眼睛花,肩颈酸胀得她抬不起头来,只能放下针线一点一点努力抬头。
她疲惫地歇了会儿,靠在那张外婆从前的摇摇椅上,打开店里的音箱,放了她最爱的一首歌。
“温姐,温姐——”
陆嘉童蹦蹦跳跳跑进来,站在空调前使劲跳着个头去够出风口,吹了些凉风才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地说:“我就说大哥哥是好人!你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温妩弯起唇:“吹口哨?”
陆嘉童使劲摇头:“不是的1
“对着美女吹口哨?”
陆嘉童连忙又摇头。
“对着周阿姨刘奶奶王婶婶统一喊姐吹口哨?”
“哎呀不是!你再猜。”
“懒得猜。”看陆嘉童着急,温妩就好受了些,拿出一张一百给陆嘉童:“帮姐买杯奶茶,加椰果跟糯米,请你喝一杯。”
陆嘉童急红了脸,很想说大哥哥现在在干正经事呢,又知道温妩的性格,只能拿了钱跑去前面街买奶茶。
小屁孩回来时,笑眯眯地抱着两杯奶茶跨进门,后头跟着段池。
温妩愣了下,一瞬间就防备地绷紧了神经。她想起昨晚那位热心警官线上的教学,修长白皙的五指悄咪咪伸向了手机,不动声色打开了录像。
他碰她一下吧。
碰一下她就有证据告他猥亵,把他从这一带弄走了!
“温姐,大哥哥现在有正经工作了1
“你也知道他之前不正经?”
“不是……”陆嘉童急红了脸又不会解释。
段池一直保持着淡笑,正要开口,温妩先说:“童崽你先出去,我跟你大哥哥说点话。”
“真的?”陆嘉童眼里亮起小星星,巴巴地昂起脸。
温妩点头。
陆嘉童高高兴兴地捧着奶茶走了。
段池略感诧异,看温妩上前半掩起店门,一头浓密卷发随意用个抓夹夹在脑后,他几次见她都是这种慵懒的发型。她的背影纤细窈窕,拉门时臀被白旗袍包裹得挺翘,屋外光影穿透旗袍,勾勒着腰际纤细的轮廓。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段池收起视线,背后看人,总不太礼貌。
温妩关好门走回来,一边捧着奶茶喝一边问他:“你真不是坏人?”
段池感觉这么问有些意外,但依旧笑着点头:“我是坏人你还能安安全全站在这?”
“那我应该站在哪儿?”
温妩等着他回。
床上。
倒是回啊!
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句,特意堆起假笑的脸也快笑僵了。
段池勾了勾唇:“你留我有事?”
“不是你来我店里找我的吗?”
段池嗯了声,把一张名片递给她。
温妩打量他的名片,他就打量这间店铺。
原来不是卖旗袍的店,是一间裁缝店。
墙面是老式的淡黄色印花墙纸,装修古朴雅致。
一面墙挂满各种布料,一面墙是旗袍成品,另一面有墙柜,里面摆放着一些老照片和一台音箱,音箱里正播放着王若琳的《一生守候》。
缝纫机放一旁,靠里面有一张三米长的工作台,上面平铺着布料裁片、针线剪刀和图纸。往里走有试衣间和卫生间,后面封了个厨房,看格局跟这一带的店铺一样,都曾经是民房改建的。
春徊巷太旧太大,拆迁的工作不好做,这里便被改造成特色老城区。
条条长巷的楼宇都被换上崭新的、古典的木饰外墙,披灯挂彩,远看就像座古镇。但只有公安局里的人知道这里深藏的毒贩,每年因为吸毒死过的人,和隐藏在社会民主之下肮脏恶臭的黑暗交易。
一张名片而已,对面却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酝酿说些什么。
段池也没出声打扰,拖了把椅子坐下。
女生的视线却在这时盯在了他身上。
段池挑了挑眉,以为是她不喜欢他随便坐,要起身时,她忽然弯腰贴过来,一只手撑在椅子靠背上,另一条白皙的手臂从他肩头穿过,伸向后面桌上整理刚才陆嘉童买奶茶补回来的零钱。
雪松玫瑰的香水味瞬间袭来。
她就这样把他圈了起来。
段池这下坐也不是,站也不行了。
温妩红唇弯了弯,神态自若地整理那些零钱:“家电维修?”她这个姿势,可以把腰微微倾塌,臀稍稍翘起。
“对,你要有电器坏了随时叫我。”段池笑,“名片上第一个是我电话。”
“听周姨说你很礼貌,都叫她们姐?”
“你周姨不挺年轻。”
“你礼貌吗?”
段池皮笑肉不笑,问:“我哪里不礼貌了?”
“你对我吹口哨埃”
“氨拖着哝软的尾音,像少女撒娇。温妩忍着头皮发麻的尬,眼睫下男性的耳朵离她唇那样近。
她说:“你怎么对我吹口哨呢?”她把气息故意呵到他耳朵边。
果然,她看到男人太阳穴突突跳。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这么撩了,她不信这人还不露出狼尾巴!
但是剧情竟然没有按她预料中的发展。
段池“噌”地起身,不顾脑袋撞到她下巴,也不顾她疼得抽气,退到桌子那,看了眼她整理半天都还零零散散的零钱。
他把钱一张张数好,大额放下面小额放上面,薄唇勾起倾斜的弧度,好笑又冷痞:“隔远了吹才有意思,这不就没意思了。”
“您忙着。”段池转身走出了店铺。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一首歌竟然还没过去,歌声缱绻,正唱到“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他才发现并不是没过去,她放的是单曲循环。
跟他听歌的喜好一个样。
走出这间店铺,扑面而来一股盛夏燥热的气流,跟他身体里汹涌的热潮狠烈撞击。
他皱了皱眉,长吁出口气,在阿时找过来时大步离开。
店里空调吹着清凉的风。
比空调更凉的是温妩的心脏。
这就,走了?
她弯着腰翘着臀,她身上香香的,说话也温柔了,怎么就让狼走了?
…
“气死我了,我这两个月变丑了?还是我今天妆不够好看?”
温妩望着视频里穿旗袍的美少女,对着视频那头的闻音发出满肚子的问号。
闻音正在studio里画设计图,从这个视频里抬起头,听完了来龙去脉也很震惊。
“都那种角度了他不应该勾住你腰吗,怎么忍心放过你?”
“我也不知道埃”
温妩在大学里是整个设计学院的颜值担当,追她的男生现在都还想订机票来献殷勤。刚回春徊巷那段时间,邻居阿姨奶奶们都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又碍着她外婆刚刚过世不好提,就各种蹲着她要相亲的号码牌。
“我第一次主动出击——”
“竟然以惨败告终1闻音帮她接这句话,说完哈哈笑。
“别笑了,给我支个招。”
“支什么招啊,你还想一直留在老家?”闻音收起笑正式地说,“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开工作室呢。”
温妩之前的确是准备跟闻音创业,因为外婆的身后事而中止了。闻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聊了会儿才挂电话。
刚才手机被她悄悄放在一个角落偷录视频,温妩找出这个视频。青年的脸生得实在太好看,这几天肤色比第一次见时暗了些,好像更多了一种不羁与侵略。
视频照的是他们的侧影,在温妩假装自然地靠过去时,视频里穿着白旗袍的女生凹出了一个妖娆的曲线,然后——他吞口水了?
温妩愣住,重新后退了几秒。
青年喉结上下滚动,在她俯在他耳朵边撩人的时候。
手机放的位置看不到正脸,只能看见到他眉骨也跳动了下,像在皱眉。
在他倏然之间站起来时,他的手臂竟然还是虚搂在她腰后面的!
她发现了什么?!
因为知道她这样会被撞到,他竟然提前虚搂在她身后做了准备?在她自己跌跌撞撞扶住桌角时他才收回手。
他走到桌前,薄唇边挂着懒漫不羁的笑。
但是结合刚才那一幕,温妩竟然意外觉得这个人性格好奇怪,明明担心她摔倒,但竟然又表现得漫不经心。
这么一瞬间,他怎么有点像个好人?
温妩又连忙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好人会出入那种ktv,会对女生吹口哨?
那他要么就是有什么大玻
…
下午的时候,温妩在做立领时抬起头,意外看见斜对面的段池。
他在那家五金店里忙碌,帮老板搬运货品腾空了店出来,然后跟黄毛和一个混混支起了一个「周记家电维修」的招牌。
像感应到她视线,青年回过身,目光穿透街道与玻璃门对她昂起下巴吹了声口哨,又继续背过身抬起柜子和货品。
炎热的八月,他身上蓝色的t恤被汗水浸透,后背和肌肉蓬勃的肩膀晕染出一片深蓝色,像暗夜天幕里一卷卷的云团。
温妩被脑子里这个形容吓了一跳。
她起身就要冲到对面去问个清楚,理智让她停下脚步,取了把太阳伞穿进暴晒里走到对面。
再气也不能忘记防晒呀!
“宋叔。”温妩跟五金店老板打招呼,是她的邻居。
宋大吉冲她乐呵呵笑。
“您店不开了?”
“是啊,反正我自己有退休金,早不想开了。小五以后你家电器坏了就找小周啊,照顾照顾他生意。”宋大吉脸上是非常满意的笑。
温妩撑着伞,看段池在店里布置忙碌。他嘴里叼着烟,接着宋大吉的话回头冲她挑了挑眉,汗珠从他丰挺的额滚落到凸起的喉结。
阿时和猴子搬着工具箱,看看温妩又看看段池,挤眉弄眼喊温妩:“嫂子好1
温妩刚要发作,段池已经先一步训:“瞎几把喊什么,嘴巴干净点。干活——”
这句话笑着讲的,完全没有一点礼貌。他把不要的坐垫扔出来,就砸在温妩跟前不远,带起一片翻腾的灰尘。
温妩恼羞地后退。
段池:“您回对面下凡,我这儿脏。”
温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