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童闷闷不乐。
小屁孩觉得温妩说的话不对,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说口哨男是好人。
温妩也不爱跟他争,等着再次遇到口哨男证明给陆嘉童看。
于是她工作的时候很多次都抬起头,想看到街对面口哨男的身影,但出奇地这两天都没再见到人。
那天他应该猜到是她叫来的城管,所以怕了?
她没等到口哨男,倒是在家吃晚饭的时候等来了顾芸一个求助电话。
“那小伙儿也是转不过弯来,我说了水卡和燃气卡在红木抽屉里,红木抽屉的钥匙在衣柜里,衣柜抽屉的钥匙在电箱里,他死活找不到1
“等等,你再说一遍?”
是对面那个租客前两天停了水和气,没找到卡,今天在催顾芸送卡。
温妩:“您直接说给他用户号不就行了?”
“我哪记得祝”
“没跟手机联网?”
“我不会埃”顾芸拜托温妩去帮租客找一下。
温妩握着手机去敲对面的门。
但一直没人来开门。
“顾阿姨,租客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一下,是他刚刚来电话问我水和燃气好了没有。”
一分钟后,顾芸确认完跟温妩回道:“租客这会儿不在家,要不你开门进去找一下吧。”
“我已经没钥匙了。”
“我还留了一把钥匙,在楼梯消防箱里,水带背后藏着1
温妩算是开了眼界,老一辈藏钥匙的手法都这么牛吗。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这样进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代表的是我。”
温妩还是建议顾芸问候那个租客一声。手机里传来一声“暗杠自摸”,顾芸赢了牌,笑哈哈地说行。
温妩挂了电话,刚要回自己房间便听到“砰”一声响。
风竟然乖巧地帮她关了门,逼她做好事做到这种程度吗?
幸好她留了一把钥匙在周邢芳那。
她穿着拖鞋,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30s曳地高开叉旗袍,她在消防箱那找到顾芸藏的钥匙,还没等到顾芸的电话,只能又打过去。
手机里是手搓麻将的哗哗声,顾芸像是才想起来,忙说:“行行,你开门,辛苦你了啊小五。”
温妩一个字还没讲那头已经在牌瘾上挂了电话。
她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没有意料之中扑面而来的脏乱气,空气竟然干干净净的。直到灯光亮起,温妩看见干净整洁的沙发和光亮的地板,有点被震惊到。
窗帘上都没灰了,香槟色的帘子干干净净。
阳台那扇拉门好好地关阖着,她的视角能直接看到卫生间,拖把整齐地摆放,洗漱用品也码放得规矩。
还真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啊,比口哨男那种人不知道强多少。
温妩踩上凳子在电箱里找钥匙,但竟然也没找到。她下来时,余光瞥见次卧半掩的门,一个拳击沙袋挂在半空。
租客还热爱锻炼。
这么好的青年,她这两天竟然一直还没跟人碰上面。
温妩重新给顾芸打去电话:“顾阿姨,钥匙也不在电箱里埃”
顾芸愣了会儿,这才终于想起来:“那就在油烟机的盒子里1
温妩:“……”
她最后在油烟机的盒子里找到了钥匙,像套娃一样去衣柜里找钥匙,又转移到红木抽屉,终于找到了水卡和燃气卡。
也不能怪顾芸这么放,她把一堆卡都藏在了一起,不用的银行卡、存折和公交卡、超市储值卡都在盒子里。
温妩把两张卡挑出来放到玄关,这才下楼往周邢芳的小卖部去。
头顶悬挂着一轮弯月,巷子里呼啸传来摩托车的轰隆声,越逼越近,最后停在她前面的路边。
后座的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英挺的脸。
口哨男。
那天的黄毛骑着车,对上温妩的视线,又冲她吹起一声口哨:“美女,巧埃”
温妩连个冷淡的眼神都不想给。
也许她的傲慢惹到了那个口哨男,他也冲她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么晚出门不安全,要不要哥哥送你?”
温妩停下来:“给谁当哥哥,我跟你很熟吗?”
青年的目光懒漫灼烫,带着玩味的哂笑:“一回生二回熟,是不是?”
温妩很想冲上去骂人。
但这种人越给眼神越张狂,她冷冰冰闭了嘴,这次没理由再给城管打电话。
…
段池斜靠在摩托车的后座,长腿交叠,任由黄毛阿时为他点烟。
打火机的火焰被晚风吹折,阿时拢起手掌,段池吸了一口,抬头望向女生离开的背影。
摇曳生姿。
原来是这么强烈的美感。
“驰哥,那我还摆不摆地摊了?”
“摆。”
阿时愣住:“不是说卖粉吗?”
段池投过来一个冷戾的眼神:“当街就说,想吃牢饭还是想挨枪子儿?记住了,下次说行话。”
阿时忙说知道了,问:“他们会信我们吗?”
“不知道,等猴子消息。”段池偏头示意他,“你先回去吧。”他收起交叠的长腿从摩托车后座起身。
阿时跟他打完招呼,踩着油门轰隆冲出了巷子。
阿时和猴子都是他最近交的“兄弟”,是这一片有年头的混混。
毒贩机敏狡猾,他只是福安镇一粒刚撒下来的种子,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只能一步步走,从小毒贩铺开这张网。
而这个过程听起来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却有被识破身份的同事牺牲在这张网下。
段池站在晚风的清凉里抽完手上的烟,烟灰抖落地面时,他抬头正好看见身前穿旗袍的女生重新回来了。
粉色凉拖,开叉到膝盖的旗袍裙摆随风摇曳、被露出的白皙小腿,纤细的腰……再往上一张清冷的美人脸,被风吹拂的乌黑长卷发。
段池眯起眼打招呼:“小姐姐。”他按灭烟头,随手丢在了地上。
温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些动作,握着从周邢芳那拿到的钥匙径直走向楼道门禁。
门禁一直没有锁过,形同虚设。
她进了楼道,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
直到转过第一个台阶,温妩发现他还在跟,才冷冰冰地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青年笑得淡定自如:“我走这就非得是跟着你,这栋楼全是你家的?”
温妩恼羞地剜了他一眼,快步走上楼。
老楼一楼八户,这个点都关着门。到三楼时,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亮,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停。但好像听出了她瞬间的停顿,他似乎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温妩心跳很快,脑子里是之前看过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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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的风把一股极淡的烟草气送到她鼻端,她拿出手机,要按110,一声磁性浑厚的“吼”几乎同时响在过道里。
她尖叫地“氨了一声。
青年一脸无辜状:“我只是喊灯。”
温妩恼羞地瞪过去:“神经病1
“你再跟踪我我报警了1
“我住在这儿。”他耸了耸肩。
知道她不信,他打开了305的房门。
温妩愣在楼道里,眼里由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恼羞,一股排斥的眼神锁死在他身上。
见她这样,段池看了眼对面的门,猜到了什么:“你不会住我对面吧?”
温妩:“……”
他扬了扬眉,浮起痞气懒漫的笑:“好巧啊,认识一下,我叫周驰。”他潜伏在外的名字。
温妩没有给回应,甚至已经连眼神都不想给,快步上前打开房门。
段池好笑地回头去开灯,却在瞬间眯起双眼,回头看向她背影:“你进我房间了?”他闻到了屋里余留的香水味,还发现了那张被挪过位置的凳子。
温妩不耐烦地回:“以为谁想进。”
“进来做什么?”他敛了笑问。
温妩被气笑:“你眼睛瞎吗,自己不会看?”
段池看见了玄关上的水卡和燃气卡。
他收起严肃,但是并不高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并没有答应让你们进我房间吧。”
温妩:“?”
她拿出手机拨通顾芸的电话,打开了外放。
“你自己问,别诬蔑好人,要知道是你这种口哨男住在这儿请我进我都不进1
顾芸那里依旧是一串洗麻将的吵闹声,听他们的问话,不以为然:“嗨,胡牌忘了。小周你是让我找卡的吧?小五进去找不就等于我进去找嘛,当小五是房东不就好啦。小五人乖,性格又好……”
“顾阿姨先这样吧。”温妩不想再让对面的口哨男听,挂了电话。
段池冲她笑:“原来误会你了。”
温妩负气转身,一个字都不想回。
“等一下。”段池说,“开门的钥匙,给我。”
温妩微顿,冷漠地丢下话:“消防箱,自己找。”
她啪一声摔了门。
她贴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对面传来关门声,然后归于一片安静。
温妩重新拨通顾芸的电话:“顾阿姨,你这个租客不是什么好人,我帮你重新找人租吧。”
顾芸疑惑地问她怎么回事,听完她说的后笑起来:“嗨,就是这个事啊,是误会吧?你周阿姨说他人很有礼貌啊,只是对你吹了声口哨,你叔年轻的时候也爱对我吹口哨,虽然是有点不礼貌了,但年轻小子看见漂亮姑娘都喜欢这样……”
“可我还看见他跟一群不太靠谱的人在一起。”温妩回到卧室里,低声说,“那群人很像吸毒的人。”
顾芸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温妩严肃地说:“很有可能。顾阿姨,跟他解约吧。”
“可我跟他签的是两年的租赁合同,他可是押一付一。”
“把钱退他,一个月的租金……”
“一年,他知道我不在那头怕我不方便,给了我一年的租金。而且我们合同上写着谁违约谁还要赔偿违约金埃”
顾芸说:“小五,你再留意一下?阿姨肯定是不希望把房子租给坏人的,但咱现在不是没证据。”
顾芸说,也许是因为她刚刚从大城市回来,还不熟悉小地方的人这种陋习。还有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温妩感觉很郁闷:“他多大了,身份信息有吗?”
顾芸把合同上的信息给她发了过来。
周驰
24岁
汉族
州安省南峡市双山区星海街道回民路193号
温妩在地图上查起这个地址,怔了一下。
回民路193号是陇州出了名的贫民区。
本来国内是不存在什么贫民区的。回民大楼本来是座工厂,二十几年前废弃后搬进去很多流浪的人,后来就成了大家默认的贫民区。两年前那里被划为危楼拆迁,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地址了。
这么惨的人不应该发奋努力好好生活吗,干嘛要跟那群人厮混在一起?
温妩也感到奇怪,从回民大楼出来的人,家里竟然收拾得这么干净?
……
第二天,她出门时正好也撞见对面房门打开。
青年穿着黑色t恤,短发寸头,高挺的鼻梁,像深海深邃的内双眼睛,那股痞气竟然也干净利落,却又再次冲她吹出声口哨打招呼。
“早啊,小五。”
温妩:“……”
透过他背后敞开的门,她看见客厅地上乱扔的零食袋,茶几上的泡面盒。
哦,也许人家压根就不是自己打扫的,请钟点工也说不定。
温妩往前走:“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昨晚听顾姐这么叫你,早上也问过顾姐了,觉得我们应该有误会,我解释了一下,请她和你放心。”
“怎么解释的?”
“说我对你没恶意。”
温妩嗤笑一声,停下回头看他。
没恶意?
她肤白貌美胸翘腿长腰细,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全身上下哪里都写着本姑娘超美。
他竟然说对她没恶意?
他是觉得他口哨声吹得还不够响,还是美这个字烫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