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一个脚印

陈孟秋和杨潇洒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

陈孟秋对杨潇洒说：“时间这么晚了，你那头小奶牛要不就放在我们小区吧，我送你回家。”

杨潇洒道：“好呀，不用自己骑车回家，多舒服。不过，我要再次纠正，我的车不是‘小奶牛’，那是‘小军绿’。”

“好，小军绿。”陈孟秋笑了笑，道，“对了，你饿吗？要不要我请你吃夜宵？”

杨潇洒道：“你饿了吗？”

陈孟秋道：“有点儿。”

杨潇洒道：“那走吧，你吃东西，我陪着你喝点儿什么东西。”

“好。”陈孟秋很开心，道，“谢谢。”

杨潇洒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陈孟秋道：“一个人待久了，才会知道能有朋友陪，是多值得感恩的事情。”

杨潇洒道：“这么说的话，我还要特别感谢你能帮我们破案呢！”

陈孟秋道：“案子没破之前，还是不要感谢的好，期望越大，失望可就越大。”

杨潇洒道：“你又来了，你这种悲观的态度真的要改一改。不说别的，就是你今天的表现，就不会让人失望了。”

“我也就是谦虚一下。”陈孟秋一笑，打开车门，杨潇洒上了车，道，“其实，你帮我们破案，也是在帮自己。”

陈孟秋奇怪道：“怎么讲？”

杨潇洒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长时间那样的话，会闷出病来的。你白天自己在家里，晚上自己在家里，肯定不好受。”

陈孟秋发动了汽车，驶了出去，道：“我有时候也去公园人多的地方坐坐，转转，但是越是这样，回去之后，就越觉得——嗯，应该说是孤独，还是说寂寞呢？”

杨潇洒道：“这两者有区别吗？”

陈孟秋道：“应该是有区别的吧。”

杨潇洒道：“区别在哪儿？”

陈孟秋道：“孤独是一种境界，别人想理你，你却觉得他们都不够格，不屑于跟他们搭话；寂寞呢，应该是一种状态，你想理别人，别人却不想搭理你。”

杨潇洒想了想，道：“说得还挺有道理的，那你是孤独还是寂寞？”

陈孟秋道：“我应该是孤独。”说完，自己先笑了。

杨潇洒也笑了，道：“我看你不是孤独，也不是寂寞，你是自恋。”

陈孟秋道：“自己一个人住久了，只能恋上自己，我也是被迫的。”

杨潇洒被逗得乐不可支，道：“我发现，你其实不闷，还是有幽默细胞的。”

陈孟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也分人。”

杨潇洒没听清楚，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有。”陈孟秋道，“自言自语，夸自己真帅。”

“嘁！”杨潇洒又笑了，然后道，“神探，你要不要听听双水镇的那个命案的细节？陈队调过那个案子的材料，我可以讲给你听。”

陈孟秋道：“都说了你不要再叫我神探了，怎么又叫？叫我名字就行啊。”

杨潇洒说：“好的，神探。”

陈孟秋忍不住苦笑：“真是淘气。”

“人家还是个孩子嘛！”杨潇洒自己也笑了。

陈孟秋把车开到了一家很老很小的门店外停住了。

杨潇洒看见那是一间豆面店，便问：“你晚上要吃面条啊？”

陈孟秋道：“这一家的豆面很不错，他们还有秘制的猪蹄、凤爪，我是个大胃王，能吃很多。”

杨潇洒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胃有多大。”

两人进店坐下，老板过来招呼，陈孟秋说：“要一碗豆面，一份儿猪蹄，一份儿凤爪。”又问杨潇洒，“你喝什么？”

杨潇洒道：“我喝白开水就行。”

陈孟秋一愣，道：“就喝白开水？”

杨潇洒道：“这样才不会变胖。”

陈孟秋道：“你也不胖啊！”

杨潇洒道：“就是因为我控制得好。”

陈孟秋看了一眼杨潇洒纤细的腰，又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心中“嗯”了一声，感觉很好。

陈孟秋又往上看，全身打量遍了，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杨潇洒的上围略单薄，陈孟秋便低声嘟囔了一句：“其实，吃胖点儿也不错，有些地方是可以补补的。”

杨潇洒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陈孟秋连忙道：“没说什么——哦，我是说豆面怎么还不上来。”

“少转移话题！”杨潇洒噘着嘴嗔道，“我听见了！你说我哪些地方需要补？”

“哈！”陈孟秋正觉尴尬，恰好此时面端上来，猪蹄和鸡爪也都上了，陈孟秋连忙说：“吃饭，吃饭……”

杨潇洒喝着水，嗅着猪蹄和鸡爪的香气，突然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偏偏陈孟秋吃饭又大口大口地吞咽，吃得很香，杨潇洒忍耐了几分钟，吞了好几次口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抓起一双筷子，就夹了一只被煮得烂熟的鸡爪，塞进了嘴里。

陈孟秋乐了：“你不是不吃吗？”

杨潇洒把鸡骨头吐出来，道：“你不是要我吃胖点儿吗？”

陈孟秋“嗯”了一声，道：“挺好。”

杨潇洒看着陈孟秋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到他刚才偷瞄自己，不禁有些好笑，心中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忍不住问道：“陈孟秋，为什么之前陈队介绍咱们两个认识，你一直不愿意见我？”

“啊？”陈孟秋愣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得他有些猝不及防。

迟疑了片刻之后，陈孟秋道：“主要是我叔叔不大着调，他的审美有问题，他之前给我介绍过几个女孩儿，其中有一个啊，胳膊比我的腿还粗，腿比我的腰还粗，然后我叔说那样的叫‘健康’。”

“哈哈……”杨潇洒笑得差点儿把嘴里的肉喷出来，“有你这么寒碜人的吗？”

“是真的。”陈孟秋道，“所以我不见你，是因为我以为我叔叔又给我介绍了个同样类型的女孩儿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杨潇洒道：“那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陈孟秋的心稍稍一颤，轻声道：“谈过。”

杨潇洒道：“什么时候？”

陈孟秋道：“在大学的时候。”

杨潇洒道：“谈了多久？”

陈孟秋道：“差不多两年吧。”

“时间不短啊。”杨潇洒道，“那为什么分了呢？”

陈孟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喃喃道：“可能是我不够好吧……”

杨潇洒忽然觉得陈孟秋又变得有些古怪了，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完全看不透。不禁嘟囔道：“最烦听人说这么矫情的话。你不好，她还能跟你相处两年啊？”

陈孟秋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陈孟秋和杨潇洒都是一愣，杨潇洒道：“什么声音？”

陈孟秋已经站起身子，往外走了出去。

杨潇洒也赶紧起身跟着出去。

两人走到外面——陈孟秋的白色越野车就在店门口停着，陈孟秋绕着车走了一圈，然后在驾驶室的车门处停了下来，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变得惨白。

杨潇洒过去一看，见车门上有个脚印。

很显然，刚才有人在车门上跺了一脚。

但是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人？

杨潇洒道：“是谁这么坏啊……”忽然扭头一看陈孟秋，见陈孟秋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只脚印，神情异常古怪，像是愤怒，又像是怨恨，又有种悲伤，似乎还有点儿恐慌……只是不说话。

杨潇洒惊愕道：“陈孟秋，你怎么了？”

陈孟秋像没有听见似的，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杨潇洒忍不住拉了陈孟秋一把，道：“陈孟秋！你到底是怎么了？”

“啊？”陈孟秋恍然大悟似的回过神来，看了杨潇洒一眼，道，“我，我怎么了？我没事。”

“不对。”杨潇洒表面上潇洒大方，但其实十分敏感细腻，她狐疑地看着陈孟秋，道，“你这是今天第二次这样了。”

陈孟秋道：“是吗？”

“是！”杨潇洒道，“第一次是在李月娥家门口的时候，当时你在讲你怎么利用脚印判断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我问你有没有利用这种本事破过案子，你说有；我问你破过什么案子，你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了，跟你刚才很像！而且，这一次又是脚印！你，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你看见脚印，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陈孟秋欲言又止，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那脚印，道，“真的没有什么，就是我看到一些东西，就容易胡思乱想，会跑神。潇洒，我送你回家吧。”

“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杨潇洒怫然不悦，道，“你要是不把我当朋友，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那也没什么。我也困了，你送我回家吧，以后谁也别理谁。”

“你……”陈孟秋道，“真的没有什么。”

杨潇洒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气呼呼道：“你到底说不说！”

陈孟秋犹豫了片刻，道：“这个脚印的主人，我认识。”

“啊？”杨潇洒吃了一惊，道，“那是什么人？”

陈孟秋道：“是我的大学同学。”

杨潇洒一愣，恍然大悟似的道：“我知道了，是你的前女友！她看见咱们一起吃饭，所以生气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还遮遮掩掩的。不过你前女友也太小气了——不对，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得罪人家的事情？”

杨潇洒突如其来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说得陈孟秋哑然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怎么会是她！”

杨潇洒道：“那是谁？”

陈孟秋道：“是个男同学，叫田伟，大学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很好。”

杨潇洒奇怪道：“那他怎么会踹你的车？”

陈孟秋沉默了片刻，道：“四年前，我把他送进了监狱。”

“啊？”杨潇洒又吃了一惊，道，“为什么？他，他干什么事情了？”

陈孟秋叹息了一声，道：“他，他强奸了一个人。”

杨潇洒一怔，道：“你前女友？”

陈孟秋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老以为是她？”

杨潇洒嘟囔道：“那你讲讲是怎么回事。”

陈孟秋道：“你还吃吗？”

“干吗不吃？”杨潇洒道，“还没吃完呢，不许浪费。我要边吃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