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含握着电话,腾一下地站直身子，确认道：“你要回来？”
听背景音霍骁像是在户外，有行车的喇叭声。
大概是难以启齿,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点小问题,我被我爸妈赶出来了。”
王若含：“哈？”
霍骁不愿在这个时候多聊，直接问：“所以能不能回去？”
人家的房子，王若含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当然,这是你家。”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门铃声就响起，看来霍骁刚刚就在楼下。
王若含走到玄关处开门：“到底怎么回......你额头怎么了？”
她不知道霍骁仅仅出去五个小时,怎么脑门上就多了个肿包回来。
而霍骁同样不知道，他仅仅离开五个小时，他的家是如何做到面目全非的。
客厅茶几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零食,门口还有一袋吃剩下的外卖，深灰色沙发上多了一个粉色抱枕和一条毛绒毯，随意地摆放着,显然刚刚有一个人以很舒服的姿态躺在这里过。
另一边的单人沙发成了临时衣架，靠背上还铺着几件女士内衣。
王若含的视线跟随霍骁看过去,呼吸一滞，扯起毯子就甩过去,遮住她乱七八糟的衣物。
她仓促地解释：“啊那个,我其他地方都没动,就借用了一下你的沙发。”
霍骁走到厨房,发现餐桌上摆了一束花。
王若含跟到他身边说：“超市打折我就买了一束,我看正好有个空花瓶。”
“哦。”霍骁的目光落在冰箱旁的一堆纸盒上。
王若含赶紧蹲下，飞快地整理好抱在怀里：“我看你冰箱挺空的就买了点饮料，你放心我会收拾干净的。”
“没事,就堆这也行。”
王若含又放下怀里的盒子，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洁癖的哦？”
霍骁一脸疑惑：“谁告诉你的？”
王若含理所当然道：“你这种人设一般都有。”
霍骁更疑惑：“哪种人设？”
王若含答不上来，转移话题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饮料？”
霍骁问：“买了什么？”
王若含拉开冰箱门，学着礼仪小姐的动作为他展示：“可乐雪碧芬达，酸奶鲜奶椰奶，哪个？”
整整两层冷藏架都堆满，霍骁被吓一跳：“买了这么多？你喝得完？”
王若含挠挠脑袋，网上购物没实感，她就是挑自己想喝的加入购物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喝不完，可以留着给你喝啊。”
看霍骁不为所动的表情，王若含眯起眼：“你不会只喝白水和黑咖啡吧？”
霍骁嗯了一声：“我妈严令杜绝任何碳酸饮料。”
王若含拿了瓶鲜奶塞到他手里：“那你喝奶。”
霍骁抿了抿唇说：“我乳糖不耐受。”
王若含随口接：“那你耐攻吗？”
霍骁：“啊？”
王若含抿唇，取回牛奶自己喝。
什么人设？麻烦精人设。
霍骁问：“晚饭吃的外卖？”
王若含喝着牛奶说：“那家还行吧，虽然小面不算正宗，但我这人不挑食的，给我什么都能吃。”
霍骁听出她的暗讽，没搭理，他合上冰箱门，转身环顾一圈他的家。
王若含的适应能力挺强，看来过得很快活。
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又好像让这里难得的热闹起来。
霍骁开口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收拾东西去酒店的。”
王若含摆摆手：“这你家欸，我怎么好意思自己住，然后让你去酒店啊。没事，你还睡你的房间，我睡客厅就行，反正你家沙发挺宽敞的。”
霍骁最后再问一遍：“真没关系？”
王若含用力点了下头：“没关系。”
霍骁脑门上的鼓包实在显眼，王若含忍不住好奇问：“欸，你额头怎么了？”
霍骁抬手摸了下，自己都被吓一跳，竟然肿得这么高：“没事，被砸了一下。”
王若含猜测：“和爸妈吵架了？”
霍骁苦笑了下：“更确切地说是单方面挨训。”
王若含鼓了鼓腮帮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关心下去，怎么说也是即将同居的室友，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多问两句，再给对方做做心理辅导工作，但万一她问多了霍骁烦了，怪她多管闲事要敢她出去怎么办。
“我洗澡睡觉了。”霍骁说着就往主卧走。
王若含打断丰富的心理活动，问他：“要不要给你冰敷一下额头？”
霍骁温声拒绝：“不用，你早点休息吧。”
房门关上，主卧自带了卫生间，很快就听到隐隐约约的水流声。
王若含回到沙发上，突然变得不太自在。
刚刚她能姿态妖娆地贵妃躺，但现在怎么坐怎么奇怪。
她把单人沙发上的衣服重新叠好，内衣藏在最底下。
也没了心思看电视，王若含索性关闭电源。
霍骁出来的时候，王若含正缩在毛毯里刷手机。
他怀里抱了床薄被，放到她身边：“盖这个吧，晚上可能会冷。”
“哦。”王若含盘着腿坐起，看他把被子铺开。
霍骁抬了抬下巴，问：“你随身还带着这些？”
王若含圈紧手里的抱枕：“嗯，出门都带着，我的安全感。”
霍骁铺好被子，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路过电源开关时他停下：“那我帮你关灯了？”
“行。”王若含钻进松软的被子里，还有股很淡的香味，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啪嗒声响，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晚安。”霍骁说。
王若含刚要说晚安，话到嘴边又收回，她坐起身，看向霍骁的方向说：“其实我现在还不困。”
霍骁端着马克杯，又打开客厅的灯：“所以？”
王若含挪动屁股，给他腾了一块位置出来，拍拍沙发说：“我们来交换，我告诉你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倒霉事，你也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霍骁觉得好笑：“为什么？”
“一起比惨，痛苦减半嘛，说不说啊你。”
“行。”霍骁坐过去。
王若含先开始：“我今天上高铁，手机充电器被旁边的小孩踢掉，搬箱子还被砸了脚踝，一路提心吊胆微信消息都不敢看，就怕手机没电关机，去找周以她不接我电话，最后在借到充电宝前一秒自动关机，身上没有现金外面还下雨，要是没遇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霍骁低头喝水，终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若含急眼了：“欸，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得出来。”
霍骁清清嗓子，收敛笑意：“对不起。”
“那你呢？”王若含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说出你的故事。”
霍骁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放松下来说：“也不算倒霉，还是我工作上那些事。一个觉得我在混日子，一个说我没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王若含简直不敢相信：“你爸妈=不喜欢你现在这份工作？”
霍骁撇撇嘴角：“我妈不喜欢，她想我走外交，我爸倒还行，无所谓我干什么，就是太苛刻。”
王若含暗自吸了一口气，人与人的差距就是如此吧，她要是能当上九八五名校的老师，不，她要能考上九八五，方春华都能乐得大摆三天宴席。
王若含抱着膝盖，下巴撑在手臂上，看向霍骁问：“那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我也说不上，但现在这样挺好的。”
王若含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走心地恭维说：“嗯，你挺适合当老师的。”
霍骁问她：“欸，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讨厌周以吗？”
王若含摇摇头。
霍骁叹了声气：“本来一起面试那几个，都不是我对手，我以为这工作稳了，谁知道杀出一个你闺蜜。而且她研究的主要方向还是我们系主任一直感兴趣的，我差点被她比下去。”
王若含自然维护周以：“那是我们周以厉害，你嫉妒她呀？”
霍骁挑了下眉，反问道：“为什么嫉妒？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这幅欠扁的样子看得王若含恼火，拿起抱枕就砸过去。
霍骁抬手护住自己，连声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
王若含收手，警告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周以。”
霍骁揉了揉被砸乱的头发，无奈至极：“不敢不敢。”
回到刚刚的问题，王若含接着问：“那你就因为这个看不惯周以？”
霍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倒也不能这么说，要是j大的工作没了，我会被我妈狠狠嘲讽，说我连这个都不行，然后老实听她安排准备外交部的遴选，这是一个方面。我看了周以的论文，研究方向是两性关系，我在国外见过不少像她这样的女孩，也听过她们的演讲。我欣赏她们的聪明独立，但我不喜欢纸上谈兵的。你要讨论一个社会问题，写几万字的高谈阔论不是关键，口诛笔伐再鞭辟入里，还是得有现实意义，你得真为社会做出点什么，才能算实绩，光会写漂亮论文有什么用。不过是我有偏见，周以不是这样的人。”霍骁说了好长一段话，大概是觉得口渴，俯身去拿自己的杯子。
王若含撑着下巴，出神地盯着他看，什么社会问题什么论文研究，她不懂这些，她就是觉得谈起这些的霍骁突然和自己有了距离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认真的他是很有魅力的。
而女人毕竟是女人，王若含一下抓住了关键，问霍骁：“那谁是这样的人？”
他喝水的动作停住，愣了一瞬后回答：“就是有这样的人。”
王若含点点头，没打算放过他：“你的前任吧？”
他不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仅凭反应王若含就可以知道她猜对了。
她点点头，不知意味地说：“哦，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也算是回答了《贪财》里的遗留问题，霍骁不是无缘无故针对周以的，他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