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小筑的每天晚上重新回归了从前的模样,日日笙歌,夜夜过得如同白昼一般无二,云裳端着玉瓷的青莲白底红鲤酒杯,醉眼乜斜的瞧着满堂的乐师们吹拉弹唱,舞姬们个个衣带飘渺,绢纱薄薄,举手投足之间竟有无限的朦胧暧昧以及说不清楚的魅惑。
可惜,她们家主子是个女性,不能做左拥右抱之态。
不过,那都是说的寻常人家的女性主子罢了。
她们的这一位,全然不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劳什子礼法,莲准都指挥使不在的光景,这姑娘就真的成了没人管的野丫头,身边环绕着众多的“莺莺燕燕”,当然,这些个莺莺燕燕都是雄性生物。
“各位大人今日莅临我莲心小筑,陋室之内竟也光华璀璨。托祖宗庇佑,家姐又立下奇功一件,实乃可喜可贺,特备下酒水一桌,请各位大人笑纳。”高坐在首位的女子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端庄得体,可她实在喝得有些微醺,连敬酒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随手一指,“在下不才,府内酒水不足,然各位大人特来庆贺,如此……在下就只能送大人们一斛……富贵。”
一语毕,身后的侍男们都纷纷上前,取出小缸也似的酒碗来放到各位大人面前,再优雅的举起酒壶来为各位大人添酒。
“叮叮咚咚”从酒壶之内流出的却不是琥珀琼浆,而是……一颗一颗拇指大小的碧玉明珠!如此一碗明珠,直剌剌的摆在各位的面前。
这就是她给他们的富贵。
这些富贵的明珠瞬间让整间大厅都亮了几分,这富贵,鲜艳夺目,是取,是舍。她要他们做一个表态。
手擎着酒杯,含笑看各种颜色的表情在大人们的脸上掠过。如同在瞧着一出好戏。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颇有犹豫之色,猜不透楼云裳此举为何。此时,琴弦一停,一群妖娆体态的女子们收拾了舞姿,退了下去,很快换上来一批壮汉,个个手里拎着一面鼓,上身打着赤膊,露出完美的雄性线条和精壮的筋脉来,每每用力,他们身上的线条就格外的明显,很快,咱们的无忧公主就看傻了眼,眼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其中那个领舞的汉子瞧。一边啧啧有声的对着身边的姜鸿浩赞叹道,“这次从哪儿招来的班子?质量不错。”
姜鸿浩红着脸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子的这个夸奖。脸红得好似一块新娘子头上的红布块,半晌懦懦的道,“公主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左手刀,右手叉的切下一块猪肘子放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边的领舞汉子,好像嘴里头咀嚼得不是猪肘子而是她眼前的汉子一样。
姜鸿浩的脸红得发紫,紫的发黑,深深的对这个色女表达崇高的敬意。
他一个男人寻花问柳都不敢如此嚣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酒宴半酣,云裳的目光一直锁在那个领舞的汉子身上,他们一动一静,果然训练有素,鼓声雷雷,却不失舞蹈的柔美,又有男子独有的刚劲苍凉。
猛地,领舞的男人手腕一抖,鼓槌上的红绸带也随之飘到了半空,众人的视线跟随者鼓槌向上看过去的瞬间,几乎是在同时,男人钢爪一样的五根手指便到了云裳的咽喉之前,目光之中更没有半分方才的柔情万种,狠厉的如同一只出笼的雄狮。
“奸佞小人,拿命来!”五指如钳,根根索命。
云裳愣了一愣,抬眼,目光落在男子迫近的脸孔上,“咦”了一声,似乎是对他如此的行为有些不解。又似乎是对他给自己的称呼有点不满意似的。男子显然未曾料到楼云裳在事发突然的情况之下会如此的淡然,手伸出去,气势如虹,这一抓,势在必得!
然而,奸佞之人似乎总能得到上天庇佑,一击必成的状态之下,竟也能被人横空阻拦!姜鸿浩惊得一张大嘴能塞进去两个鸡蛋,他一介文臣,早已经吓得不能动弹,有心回护云裳也是不能,那出手的人,又会是谁呢?
坐在高位上的“云裳”忽然身形一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蹿了半尺有余,那一只伸过来索命的手必然落空!而此时,那人因为身形太过探出而空门大漏,“云裳”挥拳,出击!
你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你。
这信条果然从古至今都很通用。
“云裳”这一招白虎掏心果然奏效,一拳捣在男人的心窝上,气脉都被阻止,男人的身体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在“云裳”的面前萎靡了下去,瘫在地上不能动弹。
而此时,刀出鞘的金属之声响彻整个莲心小筑,原本是站在小筑外围的男随从们纷纷拔出腰间缠绕的软刀,刀尖森森然,闪烁着夺命的寒芒。
那些原本挎着鼓的舞男们几乎是同时变换了阵型,眼见着领舞一击未成,这些人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只可怜了领舞的男人摊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楼云裳”,怪哉!他接到的资料里可是一直写着,楼云裳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可刚才那一记重拳哪里是一个弱女子所能做到?
眼前的“楼云裳”的身形忽然高大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阵“咯嘣咯嘣”的骨骼伸展的声响。
缩骨功!
直到此刻,领舞男才明白,眼前这个一直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女人并非是那个奸佞小人,而是一个替身罢了。
悔哉!
他的眼中流过绝望的神色,一计不成就是自己的死路!
伸展开了骨骼的“楼云裳”一抬手,卸去了脸上的面具,这个身手不凡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暗力营里最得力的二当家,亦陌。
“将他们拿下!”他说的是拿下,不是杀了。他话音刚落,那些舞男们有的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下巴一动的瞬间,高喊一句,“天不助我!”
亦陌眼光微凛,身形如鬼魅般飘到这个人的面前,只一个转身的功夫,众人便听到了“咔吧”“咔吧”的声音,竟是生生将那几个人的下巴同时脱了臼。
有纯白似齿的颗粒从他们的口中掉落出来,被亦陌一脚踩碎,流出黑而浓稠的**嘶嘶的吞噬了地面上的毛毯。
“好狠心的刺客,要寻死么?想的简单,刺杀公主,何等罪名!统统拿下去,关入地牢,听候公主发落!”亦陌转头走了两步,又叮嘱一句,“待下去好好审问,要找出幕后之人!”
“是!”
“等一下。”一直站在假的楼云裳身后的一个小侍女模样的女子忽然出声,眼光在这些男人的身上身下不住的打量,这些不怕生死的汉子不知怎的,在她这猥琐的目光之下竟然露出了一丝胆怯的意味。
“把他们的衣服都脱了。”她淡淡开口,惊了一众四方来客。
方才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们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目光,虽然他们能看淡生死,却……不能将尊严这个玩意也一同丢到九霄云外去。
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绳捆索绑,更是被一顿搜身,查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可疑的或者是可以致命的东西。
“好家伙,东西可真不少。”亦陌环抱着双肩,站在旁边瞧着。
这一搜查果有不少的收获,先是有淬了毒的匕首,后头还有人的身上带着蜡丸一般的东西,瞧着也不像是好东西,统统被亦陌的手下搜查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这几个彪形大汉要被带出去的时候身上就还剩下两条遮羞布在身上摇摇欲坠。
为首的男子咬牙切齿,睚眦具裂的朝着上首位的那个说话的侍女叫嚷着,可惜他的下巴被亦陌捏的脱了臼,说不出一句整话。
小侍女可怜的看着他在地上不甘的模样,微微颔首道,“你瞧的不错,我才是那个奸佞小人,楼云裳。我说。你来行刺,却连行刺之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查看清楚么?哦,对了。本官方才送了各位大人富贵,各位不敢受着,那么接下来的这道菜,不知各位大人是否能喜欢?”她一拍手,又有侍卫们端上来平底方盘放到各位大人的面前。
经过方才一番巨变的大人们早已经面色如土,战战兢兢,要不是害怕这个比杀手更可怕的楼云裳的话,他们早就夺门而出了。
面前的明珠还冒着璀璨的光华,旁边就多了一份盖着金帛的方盘。
这里面又会是什么?
有胆大的官员颤抖着手掀开面前的金帛……
“啊!”短暂而仓促的惊呼出口。更是给这客厅里的凝重气氛增添了几多的神秘和恐惧。
方盘里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和着方才明珠的光华,一样的耀人眼目。
小侍女的嘴角带着倨傲的笑意,笑纹浅浅淡淡的在唇边漾开,好似开在悬崖上最美的那一朵蔷薇。
“我来送大家一场富贵和一个结束。各位,要选哪样请自便吧,本官一向耐心不多,今日……更是被用了个精光。是富贵,还是全大义?各位大人可要思量好哦。这世上什么药都有的是,可惜,偏偏没有后悔药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