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那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去惩办那些拒不还钱的无赖臣子?”
云裳轻轻浅浅的一笑,耸了耸肩膀,很可悲的看着这个老人家,这个老头真可怜,做了一辈子的忠臣到头来却落了一个被皇帝主子嫌弃的下场,刚才凤紫泯眼中闪过的那一丝丝儿好似蜘蛛线似的厌恶和嫌弃已经太明显了。
云裳笑了,笑得很轻,轻的像一团棉絮。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动刀,不见血,当然,这些人也不用还钱。”云裳嘴角挂笑,腮边是一个梨涡浅显。
凤紫泯看着她,眉心一皱,却有着无言的信任看着她,显然是在等着云裳继续说下去了。
云裳自然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凤紫泯看着她,忽然笑了。只是飞快的一瞬,且是在大臣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云裳,等着她说出一番高论来的时候,这飞快如同惊鸿掠湖的一笑,自然就被疏忽。
“我的意思,这事儿不难办,这些个官员既然在这样国家紧急的状态之下都不能还出钱来的话,恐怕已经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大家都是同僚,咄咄相逼非要人家还钱只怕不好,其实嘛,这些人也并非就是非要不还钱的吧?你说呢?马大人?”云裳已经接过来亭奴递过的名单,这上头是大理寺丞整理出来拒不还钱的官员的名字,云裳粗粗一看,都不认识。
唯一一个听说过的,就是这个为首而居的马庸大人。
她自然也就将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去。
马庸一幅尖嘴猴腮的样子,却一对眼睛雪亮雪亮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听见云裳如此说,便立时出来,随声附和,“自然,公主殿下所说极是,臣的确是有心无力。不然也不会在此紧要关头拿不出钱来归还国库。真是惭愧,惭愧。”
云裳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万分怜惜的对着凤紫泯说道,“臣听说,为人臣者最难得的就是一颗赤胆忠心,马大人虽然财力不及保国救国,而他的确是一幅忠贞保国的心,这样的一个忠臣,总不能因为一点点银钱的缘故就被砍了脑袋。”
马庸立时感激涕零,向上跪拜,“公主殿下所说极是,微臣惭愧,惭愧。”
云裳微微而笑,走到他面前,“马大人不用如此惭愧无地,本官已经帮您想了一个妥帖的办法,既能保国为家,又不让你花一个大子儿,你瞧着如何?”
“是何办法?”别说是马大人了,就是其他的官员们也是十分的期待。想着要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主意。
云裳淡笑如许,“臣听闻马大人家有两子,一子有疾,至今未婚,而次子则十分的优秀,且已经成婚,而且还有一个孙女了,是也不是呀?”
马庸脸上的神色一变,惊异非常。
“我觉得为国尽忠这件事情,并不在于钱多钱少,而是在于心诚,有道是心诚则灵,既然无钱归还国债,那么不如就请令郎到营中为兵为卒,身体力行的为国报效吧!”这一番话她说的轻而又轻,几乎不夹杂任何的感情,只可惜了马大人一张瘦脸吓得恍无人色。
“这……这怎么能行?”
“咦?这怎么不能行呢?”云裳万分好奇的看着他,“我楼家不曾找朝廷借过一文钱,可我姐姐不还是从军到了前线,再说北侯陆灿吧,他两个儿子不也是一个留在朝中,一个上了前线与人厮杀去了?”
一番话,又将马庸说的五体投地的陷入了沉默。
因为楼云裳说的的确是事实。
顾文伦也是一愣,想了想,哈哈大笑了两下,云裳简直要以为这个老头是被自己给气疯了。刚才气得都那样了,现在又笑成了这样,真是不可理喻。
顾文伦笑得眼泪都下来,搓着手擦了擦,点着楼云裳,朝着凤紫泯说道,“这种荒谬之论也能登的上大雅之堂?”
“虽然荒谬却也近乎人情。”云裳不动声色的沉声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是最好,但也算是两全,家中有男丁的官员可以让儿子出征来抵消欠款,若是家中无子的话,便要请陛下按照这些人的俸禄,进行判罚,直到他们用俸禄还清了国债为止。就拿马大人来说,他家中有两子,只需一人上战场,即便有个马高凳短的闪失,他马家也不会断后。”
她转过身看着马庸,“马大人,你觉得是顾大学士的方法好些还是本官的方法好一些呢?”
马庸一张脸苦成一团苦瓜色,吞了半天的苦水都觉得没有咽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还是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低了头,低声细气的对着凤紫泯说道,“臣……愿砸锅卖铁凑齐国债。”
“砸锅卖铁也要有个期限,限你三日内,将拖欠的国债归还,马大人你觉得这样可以么?”这个女人,的确歹毒,她含笑轻问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的话,事已至此,他能说不可以么?
只好点了点头,还要感激的对人家说,“马庸多谢公主保命之恩。”
这也算是通情达理的。
云裳瞧着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顾大学士已经无话可说,甩袖子欲走,云裳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们今天也算是真真正正的撕破了脸皮,再说几句也无妨。
朗声道,“顾大学士,陛下尚未宣退朝,你不能先国主而下朝。这是为官的常识。”
顾文伦一张老脸通红,僵硬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凤紫泯深以为今天将这个老头子给折腾的不浅,便大发善心的说,“顾大学士年事已高,若是身体不适,可先退下修养。”
顾大学士的老脸红了又红,急匆匆的走了。
云裳斜勾着唇角,看着顾大学士的背影笑了下,自己也觉得刚才的确荒诞。按照道理来说,她一个小辈绝对不能如此对待老者,可惜,这老者老的着实有些混蛋了起来。
对付混蛋,就得比他还混蛋,这才是致胜的法门。
凤紫泯当场宣布,就按照云裳方才所言,让那些拒不还款的官员将家中男丁捐献出来,准备上战场去为国效忠。
而这件差事,就落到了马庸的头上。
云裳觉得马庸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肯定很恨自己,于是聪明的云裳在退朝之后,她一回到莲心小筑里,就让旻言带着自己的几句话到了马庸的府上。
果然,旻言一进去就看见马府里头已经是人仰马翻,果然是人仰“马”翻。
管家认得旻言,立马将他带进了马庸的客厅里去。马庸正在为这件事情而深深的头疼,旻言笑眯眯的长话短说,“马大人,公主殿下觉得您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棘手,特意差遣我来给您送来点东西。”
马庸心里有气,也不敢明说,接过来旻言手里的东西,顿时僵住。
这是一叠厚厚的银票,以及一张纸。
“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过了,马大人十分的刚正清廉,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银两归还给国库的,故而将自己的体惜钱拿出来一些。”
“不,我不能要公主的钱……”
旻言早料到他有此一说,笑道,“大人大可安心,公主不是将这钱送给您,而是将这钱借给您,您瞧,这不是借据么?”他展开了那张纸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借给马庸纹银三千两。
马庸恍然大悟,原来她做好了这样的一个局,只等着自己跳下去。
他没钱还债,三千两银子自然也不想多给她送去一个大子,结果就落个被动挨打的局面,她那里是好心借钱给自己,这分明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那点小把戏,不够她一个眨眼的琢磨就会粉碎成泡沫。
无可奈何的在借据上签了字,马庸面色如土,因为在这张借据上根本没有标清楚要他何时还债,不还债就表示……他这辈子也只能用这辈子来还。这份借据就是最好的枷锁。他这一辈子为官一日就不能在她的面前抬起头来。
旻言察言观色,淡淡一笑,“大人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只是在旻言还未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先他一步,到了莲心小筑。
***
清晨的太阳照得地面都有些发暖,水轩里,到处都结了冰,水轩之中的凉亭此刻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凉亭,真是凉的彻骨。偏有那么一个人,裹着白色的披风坐在当中,一壶热茶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喝到第二杯的时候,他的面前终于多了一个人。
如果此时是在深夜之中的话,旁人自然要吓个半死,因为这个来人并非是像寻常人那样的形容,而是长了三个脑袋。一字排列在自己的脖子及肩膀上,让人看着好不可怕。
可披着白披风的男子却压根不觉得害怕,还有一种老友重逢的感觉,朝他友好的笑了下,“我有好茶你要不要一起喝一点。”
“老子从来只喝酒,不喝茶。”那人虽然这样说着,却也十分开心的坐在了白披风男子的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子,朗声笑了起来,“公子,他们都说你被这里的一个女人迷住了,老子原先不相信,不过今天见了公子,倒是也相信了八九分。”
这个白披风的男子,正是一早就在莲心小筑里头消失了的公子莲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