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楼家有个极厉害的五郡主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而皇上对这个郡主十分喜爱这件事情,也像插上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得大街小巷都在传扬。
那个当事人楼云裳自己正坐在自家的篱笆墙底下,看小厮们新弄来的几盆**,请来的花匠正在把**移栽到土地里。培土,浇水,忙活的热火朝天,云裳瞧着他们弄得正欢,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邪邪媚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无比的哀怨和凄凉,“小郡主,你这是又瞧上了一个叫菊的戏子么?难道是连准这些天服侍小郡主没有尽心尽力么?”
云裳脸上的神情一僵,小厮们握着铲子的手一抖,香香没正经的脸上嘴巴一张。
瞬间,空气里似乎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很冷,很给力。
僵过之后,云裳便恢复了自然,她看着面前这个邪魅的男人,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哀怨,可是他那张邪魅的脸孔上却是平静无波,云裳看着他,忽然挑起了唇角,“是啊,这个小官儿可是比你要和我的心意。”
这一次轮到莲准愣住,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尽力讨好郡主才可以呢?”
“是啊,你要取悦我,我高兴了,说不准就把那个菊小官儿给轰走了。”
这两个人完全处于斗咳嗽的状态,下人们都看出来了,这两人好的好似蜜里调油,更何况,他们谁也没听说要有新的男宠来啊。
莲准低声轻笑了几声,那笑声被藏在嗓子里,发出来的只是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却极富有磁性和**力,有几个小姑娘在看到莲准的时候就已经神魂颠倒,再加上听见他这低沉磁性的男性笑声……
“啊!小姐,芦苇晕倒了!”香香惊叫起来的同时,云裳听见了身后边有重物跌倒在地的闷响,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小侍女模样的姑娘躺在地上,手捂着胸口,估计是心跳太加速,所以犯了心梗。
吩咐了医生来看,云裳再看周围的几个侍女也都是一脸的桃花盎然的样子,故而赶紧扯着莲准的袖子,一路离开花园。
到了拐角的地方,云裳才松开手,自顾自的往前走,“你这个人呐,就是个实打实的祸害。”
莲准也不示弱,反问道,“可我知道,你偏偏喜欢的就是我这种祸害。”
云裳脸上一热,别开脸,不看他,嘴上还逞强,“谁喜欢你这种油嘴滑舌的家伙。”
两人在卧室外的石桌处坐下,又胡天海地的乱弹了一会儿,虽然和莲准这个人说话的次数不多,但是云裳却觉得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让她紧绷的神经能松懈下来,这一松懈,就觉得身上的,心上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说着说着,似乎还有那么点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桌子上,眯缝着眼睛,继续听莲准那好听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意识在渐渐朦胧,困意也越来越浓,可偏偏却不太像平时困极了那样的感觉……似睡非睡之间,她听见有人低声问她,“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么?
在云裳的心里,最最想要得到,最最难得到的,大概就是……
“自由。”
“呵,你现在难道不自由么?”
云裳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似乎已经沉入了睡梦之中,却朦朦胧胧的说出一句话来。
“人生在天地之间,最最难得的就是自由,不只是身体上的自由,我想要的,是那片随意放飞的自由之心啊。”
最难得的,就是拥有一颗如同飞鸟一样的心。
她的心,如今被困在这窄窄的楼府之中,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之中,被捆绑上太多其他的内容和负担。
她的心,不自由。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云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莲准低下头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手指拂过散落在发髻边的一丝散发,原来,她想要的,就是这个。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
“你处心积虑的要到宫里做伴读,是为什么?”几天之后,楼云霓好像大彻大悟一般,一阵旋风似的奔到楼云裳的房间里,推门就进。一进去,她就傻了眼。
云裳正靠着躺在莲准的怀里,而那个邪魅凛然的男人双手环过她的肩膀,一只手里拿着桃花木的发簪,一只手轻柔的将她打结的头发缓慢的梳理着。
那一双堪比女人还要柔美的双手,正在灵活的做着女孩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他抬起头对上楼云霓无处可藏的一张红脸,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楼云霓却觉得他就是在无声的控诉自己打扰了他们的闺房甜蜜一刻。
“我我……我来找楼云裳!”半天,她才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
莲准微微挑唇而笑,扫了一眼怀里的云裳,“小郡主才睡着,这会儿怕是叫不醒了。”
这二人互相依偎,一幅甜蜜做派。
看得她一阵发呕。
脸上的红色褪去,变作愤怒的青色,一口牙咬的咯嘣咯嘣响,“我看她能睡一辈子!”说完,转身蹬蹬就走了,走得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搅局的人走了,莲准又是一笑,伸手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惹上那么一直母老虎,这次看你怎么办?”
怀里的人睡得异常的沉稳,竟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般的沉寂。
***
“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告诉楼云裳,她要调查的事情,只有皇宫里的那个侍书黄白橘大人才了解。”
“嗯。”
一个身材修长,背影婀娜的男子坐在他的面前,看着说话的文先生,如果此时云裳是清醒的话,一定会惊讶这两人竟然……是旧识!
一向高傲自诩的文先生在这个男子的面前,竟然显得那么的卑躬屈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上的表情。
“她已经准许进入皇宫做伴读了。文若图,你做的很好。”那人忽然转过身来,邪魅得能够欺骗一切世人的脸孔上显出一丝的笑意,那个小女人还真是有点本事,想进宫,竟真的给她做到了。
文若图下颌的山羊胡跟着抖了几下,面前的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他清楚的很,可是,那个轻快如山岚之风的少女却对此毫不知情。
欺骗一个善良的人的感觉……真的不好,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良心正在面临着巨大的煎熬和挑战。
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排斥欺骗楼云裳,看着楼云裳被这个人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还产生了那么一丝的不安和愧疚。
那个男子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在惭愧。”
没有疑问,他的话就是这么的笃定。
文若图浑身一颤,低着的头更低了几分,“不敢。”
那男子站起身来,面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这里本就是一方邻水而建的居所,这个莲心的名字也不是虚来,此处有湖,湖里有莲,湖上有亭,亭中悬着一只鸟笼,笼子里蹦蹦跳跳的是一只墨绿鸟儿。
当真是鸟语花香。
他们此刻就坐在这样的一方凉亭之内。
本是清雅的一个午后时光,却莫名的被染上了一丝难以呼吸的压抑和神秘莫测的味道。
“只有她进宫伴读,才能有机会接近那些皇室中人,才能得到权力,只有这样,我们也才有可能得知那样东西的下落。若图,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等到此事一成,我便准许你离开,怎么样?”
几经挣扎和挣脱才得到的许诺,此时,他应该欢快的答应下来才对,可是,文若图却沉吟良久道,“公子知道,我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公子的许诺,我定是全信,然而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应允。”
“哦?你说说看。”男子随手捏起一颗青色的杏子,放到唇边细细的嗅着味道。文若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斗胆说道,“还请公子在事成之后,不要为难小郡主。放她一条生路。”
有风从二人所在的凉亭里穿过,许久,文若图才听见那人轻声说道,“这个自然。”那么一个有趣的女子,连他也忍不住想要……
文若图从凉亭里退出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衣裳贴在皮肤上,被风一吹,竟然有一股寒意。
亭子里的男子仍旧把玩着那颗青杏,青涩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钻进他的鼻子里,这酸软的味道里传出来的,是初秋的气息。
过不了许久,京郊的枫叶也该红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秋意来袭。
那时,天地之间,便会肃杀成一片截然不同于此刻的荷塘清风的情景来。
饶是一颗心有七窍玲珑的他,也不能明白,自己当时问出来的问题,为什么会是……
“你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呵呵。”男子讶然失笑,从怀里摸出一块香帕,才拿出来,那方手帕上就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很是特殊,不同于平时见到的麝香,桂花香或者是莲花香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软软的气味,并不强烈和辛辣,反而让人嗅着嗅着就觉得心灵放松,浑身上下的戒备都统统的甩到了一边去。
为什么不直接问出来,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到底放在哪里呢?
对她那么一个警戒心极高的女子能够得手,这一次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他,却偏偏没有问出来那个问题。
又或许,是他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自己问了出来,她也答了出来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没有这样一个理由还能继续留在这个小小的莲心小筑里。
莲心,莲心。
到底是谁连住了谁的心?
他轻声嗤笑,最佳挂上了一点嘲讽之意,将那帕子在鸟笼面前抖了几抖,片刻不大的功夫,刚才还蹦蹦哒哒的欢快小鸟,便萎着翅膀,挨着水罐儿的边缘,彻底倒了下去。
摄心香,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催眠人的神经,问什么答什么,而且,不会欺骗,不会隐瞒。
一向无往而不胜的自己……也有这样畏首畏尾的时候啊。男子轻轻一笑,将笼子里的鸟取出来,轻轻丢进那一片碧绿的湖水之中,荡起一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