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走了之后,香香立刻就忙碌了起来,这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可要怎么处理才好?
云裳看着香香在房间里来回不断的端着宝贝来回溜达,一幅心神不安的样子,只好笑了道,“香香,你把那个盒子给我拿来看看。”她的眼光落在一只绛紫色的盒子身上。
香香哆嗦着手,将一直雕着花的盒子递给她,“小姐,这只盒子看起来很旧的样子,可真沉呐。”
她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笑了起来,“去查查礼单,看有谁送来一盒沉香?”
香香把礼单查了个遍,“怪哉了小姐,这上面没写呢。”
云裳笑道,“他当然不会写,因为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香香纳闷的接了过来,也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没什么呀,挺香的。”
“你以为这香是好香啊?”云裳推了她一把,不让她拿着那盒子一个劲儿的闻,“去把这香给莲准送过去,让他查验查验。”
“哦。”
“记着,让他自己打开,你别擅自开启,明白吗?”
“知道啦。”香香捧着盒子跑了。
云裳往椅子上一坐,看着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忽然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高高在上的受人追捧,是不是也很好?
不行。
她瞬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荒谬的想法,她可以做米虫,安心的在这儿做一个郡主,安心的嫁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给自己一个好的归宿,也可以出仕为官,把一身的本事显露出来,做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但是,在她的字典里,似乎还真的没有“贪官污吏”这四个字。
何况,她的头上还有一个那么刚正不阿的正直丞相老爹。
哦,不,是前丞相老爹。
对了,现在朝上是谁对这丞相之位虎视眈眈?又是谁打算用冯平樟来做挡箭牌?为什么这些官员们一股脑的跑到自己这里来?
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到墙角那些红皮的箱子上,她之所以留下这些箱子,是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用到钱,或者说,是需要用到很多的钱。
“云裳。”
她抬头,门外是文先生。
文先生前几天似乎有些精神不好,一直打不起精神来,今天倒是看样子不错,只是云裳总觉得他的言语之间有几分闪烁,眼神似有些飘忽不定。
“文先生。”她起身相迎。
文先生看了一眼墙角的箱子,又看了看她,“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云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进门之后就这么直言不讳,随即点了点头,“是,云裳心意已决。”
如果说最初回府的时候,楼云霓和二夫人以及那个王妈对自己的态度让自己感受到了人情冷暖的话,那么,后来的一系列的事情就让她真真切切的尝到了这个时代的世态炎凉。她的父亲,那个刚正不阿的丞相,一生清白为官,到头来却要落个斩子以表忠心的悲剧结果,楼云良的死,她一直心有愧疚,如果她能做的更好,那么也许那个人就不会死。
她所在的世界里虽然也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是还不会到这种动辄要人性命的地步,是以她的心底一直有着这样一份纯真和善良。
也正是因为楼云良的死,云裳才明白,活着是多么重要。
她想要回去。
因为这个世界更加的悲凉和毫无人性。
她脑子里这样想着,就不自觉的走神,文先生看她眼神飘到很远的地方,轻轻咳嗽了一声,云裳这才回神,再一次坚定的点头,“是的,先生,我决议如此。”
第一次是回答给别人,第二次则是说给自己听。
她要回去,或者,要在这个世界里活的自在逍遥。
没人能掌控她的生死,没人能左右她的心智,想要如此,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再强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她忽然呢喃出口,文先生一愣,细细的咀嚼了一番这一句话的意思,笑了下,“心远地自偏。你既然心意在此,我也不强求。只是从今以后,宦门深似海,你自己要事事留意,步步为营,多加小心。”
云裳听他话中似有嘱托之意,不由讶然道,“先生说这话难道是已经另有打算了吗?”
文先生点了点头,“不错,楼府虽好,也不是我养老之地,这些日子,我已经将我毕生所学已经尽力传授于你,你日后只要再细心琢磨,必有大成。”
云裳心中涌起一丝不舍,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先生,你打算何时离开?”
“明日一早。”他说的很清淡。
云裳眼眶一红,“云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先生你不开心?”
文先生低头看她一眼,她眼圈微微泛红,更显得一张脸有着羊脂白玉一样的肤色,“云裳。”他再一次唤出她的名字,有些淡淡的缠绵之意。
“先生。”她抬起头,退后一步,将一卷书从书匣里取出来,递给他,“这上面有一些批注,是我对这里面写的用兵之法的见解,这上一共有三十六分卷,我只到第三十五卷,先生你今晚如有时间,就一并看了吧。”
文先生接过来,那上面还有她房间里淡淡的暗香味道。
天色刚刚擦黑,云裳正擦了脸准备休息,房门却被人一推,这么莽撞无礼的家伙当然就只有那个莲准了。云裳也不回头,“那香你觉得怎样?”
“里面有沁心草和鹦哥嘴花,沁心草能清热解暑,是个好东西,可那鹦哥嘴花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它的香气很清新,和沁心草差不多,然而,久而久之人就会中这种花的毒。最终会因为毒侵五脏而亡。”
“可有救么?”
“没救。”莲准耸了耸肩膀,揣着双手看她,“看来这是有人想要弄死我的云裳小美人啊。”他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你待怎样处理这件事?”
“他们想要我死,我就越活的好好地,这就是我的对策。”云裳笑了下,把帕子丢进水盆里,溅起一串水花,莲准似笑非笑的挑起桃花眼来看她,“恩,不错,这性格,我喜欢。”
“啧,”莲准瞧了一眼墙上新挂上的画轴,“这是前朝太后的手笔么?果然不俗。”云裳也站在那儿细看,“是啊,这种洒脱的画工,倒是很对我的胃口。”
莲准的手不老实的搭上她的腰际,“我有没有说过,你也很对我的胃口。”
云裳拍掉他作祟的手,“那香你怎么处理的?”
“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丢。”莲准看她脸上神色,反问道,“难道你想要用那香做什么?”
云裳淡淡一笑,“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他们既然已经安了这样的心思,还不许我反击一下么?”
“哦?”莲准似乎来了兴致,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你打算怎么做?且说来听听。”
云裳也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这香既然送来,我不妨点上一点。然后这毒,也少许的中上一中,到时候只要等着看谁冒头出来借机发挥,那也就八成是她了。”
莲准挑了挑眉毛,“你就那么不怕中毒?”
“又不是真的中毒,只要做出点中毒的迹象,再说,我身边有你这个唐门的玉面公子在,还有什么毒可怕呢?”她笑得很轻,很生动。
莲准的心忽然一动,凑上前来问道,“云裳小美人儿,你看起来很相信我嘛。”
“除了香香之外,似乎这里也就只能相信你了。”她笑得也很嘚瑟,“而且,你我互有把柄握在对方的手中,不彼此相信,还能怎样。有时候,比起朋友,我更信任合作中的敌人。”
“我是你的敌人么?”
“至少不是亲密的盟友。”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而一阵头晕目眩,微微一晃身体,莲准却已经抱住了她,“怎么了?”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
“我说我毒发了,你信不信?”她在他怀里笑得如同一只猫,可是她的脸色却难看的很。
莲准这个一贯油嘴滑舌的人竟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脉门,惊讶道,“你真的中了鹦哥嘴花的毒?”
“黑夜可以促成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你懂么?”云裳在他的怀里渐渐衰弱下去,“鹦哥嘴花虽然是慢性毒药,可是我大病初愈,这样看起来也不会没人相信,是不是?”
莲准眉头锁了一下,展开,笑道,“难得云裳小美人儿也有这样示弱的时候,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把。”他抬起头,对着四敞大开的院子里喊道,“快来人啊,郡主病倒了!”
“怎么样?我这模样还成吧?”莲准挑了挑眉瞧着云裳,云裳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憋气呼吸也困难了几分,“原来中毒这么难受,莲准,你那个常思水不会发作起来比这个还难受吧?”
莲准的呼吸一滞,有些别扭的错开眼神,“这种下三滥的毒怎么能和我的常思水比?”
香香和文先生已经闻讯赶来,香香惊叫一声,扑上来抱着云裳,“小姐!你怎么啦!”
文先生看见莲准和云裳抱在一起,眉头一皱,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这……快去请;郎中,香香叫人去请四少爷过来。”
云裳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只捏了捏莲准抱着自己的手,莲准朝她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交给我吧。
眼前一黑,云裳就晕了过去,让他们去喊吧,闹得越欢就越好,楼丞相刚刚辞官,他这个刚刚被皇后赏了免死金牌的女儿就出了事,这件事怎么能不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