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宁离开了,楚柔姝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久悬的石头。她坐在温若宁刚刚躺过的摇椅上,脸上难得地安稳许多。
“柔姝公主,昨夜的事,您是否太过冲动了?”一片阴影遮住了楚柔姝头顶的阳光,她打起眼帘,楚夫人妆容精细的脸正映入她的眸中。
“夫人……”楚柔姝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从摇椅上慢慢站起。
“公主,您可否了解公子心中所想?”楚夫人牵了楚柔姝的手,在石凳上坐下,似是打算与她一番长谈。
“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女人。”楚柔姝别过脸去,语气中毫不掩饰地透出厌恶。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公子要娶的人始终是公主您,您又何必与那低贱之人计较。”楚夫人语重心长,眼底的冷漠隐隐藏在最深处。
“我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睡在他身旁。”楚柔姝恨恨地道,眼前似乎已经浮过那一幕旖旎的场景。
“他们根本从未同过房。”楚夫人唇角含笑,轻声道。
“什,什么?”楚柔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每每都是亲眼看着他们走进房去的,怎么会……”
“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也不一定为虚。”楚夫人目光温柔地看着楚柔姝,心中却对这个女子委实提不起任何感情。
若不是她查得楚无恨与温若宁根本无夫妻之实,楚无恨又怎肯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这个孩子真是越大越叫人难揣摩,居然如此兵行险着,兜了那样一个圈子,竟只是为了让那将死之人自己跳进地狱。能想到这般狠辣的法子,倒也不辜负自己多年来的辛苦栽培。想到此处,楚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同时一种复仇的快感不经意间在眼底掠过。
“若真是如此,那昨夜……是柔姝太鲁莽了。”楚柔姝深深懊悔着,一瞬间解开了心中纠结之事。
“公子会明白公主的心意,他不会责怪您的。”楚夫人慈爱地笑笑,拍拍楚柔姝的手背以示安慰。
“柔姝多谢夫人了。”楚柔姝听楚夫人提起楚无恨,想到楚无恨对自己的温柔体贴,脸上蓦地腾起片片红云。
“公主,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京城,您需得择日启程了。”楚夫人望着楚柔姝微笑道。
“王兄可真是的,人家刚到京城没几天,他就追了来。”楚柔姝瘪瘪嘴,难得地展现了一番小女子真正的纯真情怀。
“您不辞而别,王他很是担心,特意遣了沐将军前来接您。”
“沐言来了?”楚柔姝脸上立刻愁云密布,王兄派出沐言,就意味着下了王命,自己违抗不得。
“公子三日后便可回京城,沐将军答应老身在京城多逗留几日,公主大可当面向公子道别。”楚夫人善解人意地笑着,楚柔姝同样对她报以感激的笑意,两人融洽地坐在榕树下,却不知身在济仁堂的温若宁也正惬意地享受着舒适的空气,温暖的阳光。
“好舒服。”温若宁坐在济仁堂后院的凉亭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萦绕着阵阵花香。
“宁宁,左易在等着你呢。”洛云墨坐在温若宁身旁,好心地提醒她。左易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济仁堂,怎奈温若宁却使起小性子,赖在凉亭里不肯见他。
“谁叫昨晚不来救我?等个一时片刻,算是罚他了。”温若宁皱皱鼻子,其实她倒不是存心责怪左易,只是心里存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可怜左易为了你的琼琚阁忙得是焦头烂额,你却丝毫不领情。”洛云墨顺手拈了串葡萄递在温若宁手中,看她懒洋洋的样子,唇角不经意地挂上柔和地笑。
“任务是他主子派下去的,要领情也是楚无恨领,干我何事。”想到楚无恨温若宁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却不提前打个招呼,害的她差点就成了针下亡魂。
“左易唤你的那一声夫人,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担得起的。你须得知道,现在在左易眼中,你可是与无恨并无两样。”洛云墨浅笑着,语气中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温若宁听得夫人二字,立刻耷拉下头来,摆摆手说:“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只是想给他个时间,好好想想为什么一天不到就回来找我,琼琚阁的改造就真有那么大困难?还是他自己没仔细琢磨我的话。”
洛云墨闻言无奈地笑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沓纸来,放在温若宁面前,说:“温老板,你不妨再认真瞧瞧自己写的这些字,可是左易能够轻易看懂的?”
“字?”温若宁疑惑地拿过石桌上的纸,低头一看,先是眉头一皱,继而把纸丢到一边,哈哈大笑。
再看被温若宁放在一旁的纸上,先是鬼画符一般的建造图纸,再者是大大小小字迹难辨的注释说明,大概这世界上除了温若宁自己,就真的没人能够看懂了。
“碧巧,叫他过来吧。”温若宁含笑对着身后的碧巧交代,又看看那墨迹一团一团的草图,眼中滑过几分愧疚。
洛云墨深深看了一眼一只手支着头倚在石桌上的温若宁,脸上忽然飘忽难以捕捉的惆怅,他把茶壶向温若宁推了推,道:“我去修容那边看看。”说罢便起了身,留给温若宁足够的说话空间。
左易很快就到了凉亭,看到温若宁毫发无伤地在石凳上坐着,暗自松了口气,同时隐隐觉得惭愧。他和左思本是被主子派来保护夫人的人,但因着身份的原因,却不能向楚柔姝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温若宁身在危险之中。
“左易,你不必自责,我明白你们的处境。”温若宁懒懒地抬起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左易,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坐吧,我们商量商量琼琚阁之事。”温若宁装作没看见左易的诧异,抬手指指刚才洛云墨离开的位置,对左易说。
左易看了看温若宁身边的石凳,似是犹豫着,抬眼对上温若宁一双毫无杂质的眸子,便不再推脱,在温若宁身边坐了下来。
“拿着这些东西叫你帮我打理琼琚阁,实在是为难你了。”温若宁执起手边画的凌乱的一沓纸,对左易笑道。
左易沉默不语,恭顺地坐着,等待温若宁接下来的命令。
“横竖琼琚阁的工期也要紧着赶,不妨我们就一起去。我在旁边瞧着,有不对的地方也好立即改过来。”
“夫人,这些粗活交给左易去办就好。”
“我是琼琚阁的老板,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细致的方面,我也不甚了解,到时还需你来劳神,我去只是为了工期能够赶得快一些,你不必介怀。”
“这……”
“就这么说定了,你中午留下来吃饭,饭后咱们就去琼琚阁。”温若宁一口挡回去了左易的话,拢拢袖子起了身,道:“左易,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一定得开了琼琚阁。”
“左易明白。”
温若宁满意地一笑,便施施然离开了凉亭。
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温若宁总算对碧巧讲清楚她改编的剧本,碧巧对于温若宁对剧情的改动,颇为认同。皆大欢喜的结局,十分合人心意。
午饭结束后,温若宁就真正开始了她作为琼琚阁老板的生活。
当左易带着温若宁来带正在装修中的琼琚阁时,温若宁才稍稍放下了心,眼前的琼琚阁,并不需要大的改动,俨然是一个青楼的格局。
琼琚阁是一座二层的小楼,进了门后,一个宽阔的厅堂,两侧有木质楼梯可以通往二楼。二楼有着大小不等的十来间房,房间外的走廊一面是栏杆,凭栏而望,楼下的厅堂刚好能尽收眼底。
琼琚阁后面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倒是布置得颇为精致,假山水池一个不差,不大的花园打理得有模有样。过了月亮门,是一处清静的小别院,四间屋子盖得中规中矩。
温若宁浅笑着环顾了下四周,对左易说:“此处便作为我起居生活的地方罢,除去必备的床、桌子,案子,其他的不必改动,得空了命人在此栽些花草便是。”
“是,全凭夫人吩咐。”
温若宁与左易又走回二层小楼,她指着楼上的十几间房对左易道:“南、北面各两间留着门别拆,其余的,门全部拆掉,待到木工做完时,随我去订些纱帘挂上。”
“楼梯的扶手全部换成檀木雕花,这楼里棱角分明的地方都拆掉,能雕花的雕花,不能的就做出弧度。这女儿家呆的地方,还是温柔圆润些好。”温若宁手指轻敲着一根木头柱子,没留意到左易在听她的话时那一瞬的不自然。
“另外,那四间留着门的雅阁要特别请师父来做了桌凳,床榻,装潢一定要精细考究,”温若宁在扬着些灰尘的楼里慢慢踱着,“细节的地方,日后你我再到布庄去走走,既然做了,就力求做到最好罢。”
温若宁走到大厅正中间,忽然站住脚,一本正经地看着左易道:“其余的物件都是小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成问题。但是这里,”温若宁抬手指指自己的脚下,说:“我需要一个特殊舞台,或许操作起来会有些复杂,麻烦你为我请来京城内最好的工匠,我要把它建起来。”
“是,夫人,属下明日就带工匠们来此。”
“左易,你瞧瞧这楼里哪儿还能够多开扇窗的,帮我开了,总觉得光线不好,叫人心里发闷。”温若宁看着略有昏暗的大屋,锁了下眉,随后走出琼琚阁去。
“我们再去看看摆件、布匹,大概在心中也好有个计较。”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