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枻自从在那晚跟着竞秀一起喝了皇帝酒窖里的紫姜酒之后,开始怀念不已起来。甚至觉得日后再跟皇甫太后打交道的时候,报酬拿些紫姜酒也是好的。
尚在罗枻回忆记忆中的滋味的时候,皇甫衍妍一身便装找上了门。罗枻心里那只酒虫扑棱扑棱长大,一脸欣然的看着皇甫衍妍。
皇甫衍妍被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震退半步,“罗枻,你抽了?”
罗枻巧笑倩兮的白了个白眼,皇甫衍妍顿时觉得三天吃不下饭。
两个人终于正经起来,皇甫衍妍邀请他去春风得意。
罗枻看着那女子分明算计的脸,暗自腹诽不断。
衍妍只得祭出杀手锏,“我请客。”
“五十两折现。”
罗枻笑眯眯的。皇甫衍妍一脸鄙视:“你进去就打算喝白开水么?”
“你怎么知道?”罗枻哑然,皱着眉毛:“要不我们自带酒水?”
你还能更丢人么,皇甫衍妍不说话,可是眼神分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罗枻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我们可以带些酒过去么。”
皇甫衍妍哼一声,“竞秀!”
白衣男子从门外飘飘而至。手里抱着一大坛子。罗枻闻闻空气中的酒香,不禁眉目舒展,笑道:“果然是好酒啊。”
皇甫衍妍歪着脖子点头:“拿去拿去!”
罗枻不客气的接过,皇甫衍妍接着说:“如此,五十两就罢了。罗枻,咱们走着吧。”罗枻张口结舌,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你丫头,你真是小气的很呐!”
“非也,哀家这是精打细算。”
皇甫衍妍摇头尾巴晃,晃得罗枻脸又黑了几分。
门外停着一架马车,其貌不扬的很。皇甫衍妍钻进去,千崖也钻进去。罗枻见势也要钻进去,被竞秀一把拽住。
罗枻回头不解的看着竞秀。竞秀扬眉,“你确定你要上车里么?”
透过车帘子,隐约可见千崖拿剑的手。
罗枻讪笑,爬到车夫的位置,跟竞秀并排。竞秀冲他苦笑了一下,“我打认识她们起,就没做过车。”
罗枻说:“那你都是坐哪儿?”
竞秀一抖缰绳:“驾!”眼神分明说,就这样,坐这儿。
春风得意坐落在西街,距离皇城还是比较远的。马车将近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地方。远远的就听到阵阵莺莺燕燕之声,还有各种的叫卖吆喝声。
春风得意门前挂着一溜大红灯笼,那颜色比正月十五的宫灯还要艳上几分。桃红柳绿的女子娇俏的站在那儿,打量着进门的一行四人。尤其是女装打扮的皇甫衍妍,分明是一个女子。
看到她们面露疑色,皇甫衍妍回看过去。千崖从口袋里摸出碎银子递过去,那女子接过,上下打量一番,终究笑了,“花容眼拙了,竟不识得贵客。姑娘几位里头请。”
那叫花容的女子往里头领他们走。罗枻颇为郁闷,为什么逛个妓院都能看出谁是主子呢?他打量着身侧的皇甫衍妍,并没有见她说一句话,就能有这份气质。
大堂里倒不如外面那般金碧辉煌,只不过来来往往的人倒也显得很热闹。只可惜味道不怎么好。
竞秀一看皇甫衍妍的脸色,就知道再呆下去保不齐会面对狮子吼。忙忙的要了包厢,还是花容带着他们去二楼,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子没有分毫的风尘女子那种娇艳妩媚,只是笑起来分外亲切。
雅间一看便知是仔细装饰过的。桌椅自不必说,甚至还放置着小榻。双扇开合的琉璃屏风隐约可见上面烧着的烟雨垂钓图。
一一落座之后,花容拍手,便有穿着粉色轻纱的女子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漆盒,茶具点心样样不缺。
罗枻说:“你叫花容?”
那女子欠身施礼,“小女子花容,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去叫姑娘来罢。”
花容脸色古怪的看着他们。皇甫衍妍白一眼罗枻,罗枻不明所以,“难道我们不要姑娘?”
要!要!你死在姑娘堆里得了!皇甫衍妍恨恨的拽过点菜簿子。
“上菜罢。”
花容一笑,“几位看着点,春风得意的酒菜不比馆子里的差呢,我们的师傅可是原来珍馐坊里的呀。”
皇甫衍妍不知道珍馐坊是哪儿,可看着菜价,不禁咂舌。
罗枻凑过来,一碗八珍鸡粥,二十文。
这是吃的是粥还是银子?罗枻捂着钱袋,不知道衍妍折现的话还算不算数。衍妍瞥一眼罗枻,鄙视的哼笑。
“玉渊山泉的茶,点心是香酥苹果。蜜饯么。蜜饯桂圆,在之后来瓜烧里脊,御膳豆黄,咦,这里怎么卖御膳?”
“跟宫里头的不一样的,不过是取个好名目。”
“嗯,那尝尝罢,我们进不了皇宫里,在这里吃吃也算没白来。凤尾鱼翅,宫保野兔,八宝野鸡,佛手金卷,金银交错,唔,就这些罢,剩下的你们拣厨房新鲜的做。”
花容在边上点头,吩咐身边的侍女记下菜单,道:“几位客官稍等。”
罗枻纳闷,“其他的菜都知道是什么,只是最后一样是?”
“火腿和猪蹄罢,对不对?”
花容一笑,“姑娘好见识。”
皇甫衍妍摆手,“哪里,常吃的东西怎么不知道叫什么?”
“花容也见过一些贵族家的女孩,吃的精细,但是却连一道菜的食材都叫不出名字的。”花容亲自给衍妍斟茶,“您可跟她们不一样。”
显然皇甫衍妍很受用这话,一脸舒心的坐在那儿,半晌才道:“花容,去请你们这里有名的姑娘,我们这有人等着呢。”
花容欠身,“就来。”才问:“几位要酒水么?”
“这里有什么招牌酒?”喝花酒喝花酒,当然要有酒才算圆满。
“我们春风得意有上好的紫姜酒。”
皇甫衍妍眸光一冷,转瞬即逝。笑道:“真的是紫姜酒?那不是御用的么。”
花容浅笑,“说是这么说,可是一般客人要是点呢,也就偷偷的给了。您放心,这保管正宗的呢,只是贵了点。一两银子一壶,不是金主儿我们不拿的。”
罗枻在听到紫姜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就放出光来,等到听到价格的时候,就一脸肉疼的表情。皇甫衍妍瞬间心情好起来。道:“先拿一壶尝尝。”
花容收好菜单,这才欠身出去。
之前奉茶的女子鱼贯而出,不久就见花容领了几个艳妆女子进了雅间。皇甫衍妍几不可查的皱眉。即便这样,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瞧见了。
那几位女子进来见了有女子在座也不惊疑,想来是交代过了的。
其中一个银红纱裙的女子看着花容,笑道:“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巴巴的叫我们来,还不如去拿牌子。”
花容想来也是觉得如此,这些姑娘怕是都没看上眼的。
底下一个看热闹的小丫头哧溜的跑了,“我去拿。”
众人还在纳闷那牌子是何物的时候,小丫头就抱着一个朱漆的托盘过来。衍妍几人一看,盘子里赫然几排青色的玉牌。衍妍捏起其中一块,“阿蛮?”
花容一笑,身后一个绿衣服的女子娇笑,“奴家阿蛮,给几位客官请安。”
眼睛却直接往竞秀身上瞟。、
竞秀备受瞩目间摇摇手中描金的纸扇,晃着:“有礼了,姑娘。”
终究明白这牌子是什么意思了。倒有点宫里侍寝时绿头牌的意思。“这不在盘子里的,是不是就是有客呢?”
花容又夸她:“姑娘好见识。确实如此,春风得意的所有女子的玉牌都在盘子里,如果哪位客人看上了哪个姑娘,直接取了牌子便是。”
“哦,”衍妍从一堆牌子中扒拉着,突然拿起最上头的一枚,相比于别人的青玉,这个显然是翡翠的。青翠欲滴的放在那儿,扎眼的很。
“红绡?”这就是传说中的头牌?皇甫衍妍把这个拿出来递给花容,“就她了,剩下的你们看着选罢。”
将盘子一推,推到了罗枻竞秀那里。
花容微微皱眉,这女子的态度,随意的就像刚才点的那些菜。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咱们春风得意还有别的一等一的姑娘,只是这个红绡,却是真的不方便。”
皇甫衍妍一笑,“你去叫罢,只是陪陪我们。”那意思是不介意身体的不方便。
花容身后的那些女子小声的说着些什么,嗡嗡的。花容皱眉看一眼,后面立马清净了。花容打叠起更加温和的笑容,说道:“客人,真是对不住了。红绡的不方便不是指的是身体,而是,红绡被徐爷包了两个月,这还没过时候呢。您看这,我们也是不好办的。”
“徐爷?是谁?”
皇甫衍妍暗中想了一遍,不过毫无头绪。如果这姓徐的是个贵族公卿她兴许有印象,但是万一是市井流氓那就是听都没听说了。
花容古怪的看着这一桌人的浑身打扮,除了那个一身黑的卷发男子,都是织金绣银低调的奢华。不说出自大户但也并非寒门。怎么连徐爷都不知道?听口音,也不像是外地的。
罗枻突然道:“既然这个红绡不行,那别的都能叫罢。”
这口气,更像是叫菜。花容忍着脾气,笑道:“当然可以,客官请便,您看上谁了,直接取牌子就成。”
“这些。”罗枻手一划拉,五张牌子就到了桌子上。盘子推给千崖竞秀,男子打扮的千崖冷淡的摇头,竞秀抬眼看一看,凑过去跟罗枻说话。
等在边上的花容一枚一枚的捡起桌子上的玉牌,垂手等着那两个男人交流完。
这期间酒菜上来了。大大小小摆满了一桌子。千崖起身给皇甫衍妍斟酒,紫姜的醇香弥漫开来。
衍妍拿起杯子放在鼻下一闻,之后一饮而尽。
花容笑道:“怎么样?”
皇甫衍妍笑答:“果然名不虚传,好酒!可惜没有喝过宫廷里的紫姜酒,不知道是不是原味。”
这时候竞秀选好了牌子,一起连盘子都推过去。花容拾起来施了一礼,“客官慢用,奴婢退下去了。”
站着的所有人都跟着花容身后出去。并且把门带上了。
罗枻一口一口喝着酒,跟竞秀两个人一来一往好不恣意。皇甫衍妍哼道:“真真是酒色之徒!”
竞秀也不再斯文了,拽过去快要见底的酒壶,怒视罗枻,“喂!你喝慢一点好不,一两银子都给你牛饮了!”
罗枻挑眉,就要去夺,皇甫衍妍从边上叹气,“不如自带酒水了啊。”
罗枻一副你看我说了你不信活该的眼神看着皇甫衍妍。
竟然真的是紫姜酒呢。皇甫衍妍为皇家那些莫名其妙的矜贵感到可笑。
“竞秀,你可知道这京城里有没有叫做徐爷的?”
竞秀摇头。皇甫衍妍看着罗枻,“你知道么?”
罗枻倒着酒,只剩下几滴。双眼放光的看着女子,“再来一壶?”
皇甫衍妍啪的拍出一定银子,用眼神看着他。
“明湖司徐进。”
“徐进?”皇甫衍妍失声叫道:“竟然是那个泼皮!早就听说那人不是什么玩意,没想到竟然长期夜宿花楼!”
“是啊,”罗枻夹一筷子鸡肉吃进嘴里,“将偌大的京城交给这样的一个花花公子,啧啧。”
竞秀不言语。只有皇甫衍妍拿银子砸过去,“吃你的罢!”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花容的声音,“客官,姑娘们到了。”
罗枻一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