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一脸落寞地坐在窗边,整整一下午,连个姿势都没有换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纠结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公主,”玲珑端着托盘进来,“吃点东西吧?”
“算了,”朱砂委屈地摇头,“没有胃口。”
玲珑叹了口气,“这样可不行,身子骨会受不住的。奴婢先给您剥颗石榴,用膳之后吃点石榴怎样?”
难得玲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妥协,可朱砂连看都不想看那饭食一眼,吸了吸鼻子,“玲珑,你别管我,等会儿饿了我会吃的。”
“公主可是有心事?莫不是,因为端王爷?”
朱砂像是被烧到尾巴似的绷直了身子,“胡说!哪里有!”
可惜嘴硬是没办法的,玲珑又不是瞎子,只是朱砂既然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玲珑,你先去歇着吧,本宫有事儿便叫你。”
“是,公主。”
玲珑抬腿迈步刚来到门边,忽而听到后窗轻响三声。
“叩叩叩”……
这声音让朱砂和玲珑都紧张起来,玲珑快步走向后窗,将那窗子推开,清荷迅速钻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两个石榴!
朱砂疑惑地看着清荷,“清荷,你该不会是给本宫送石榴来的吧?那石榴……”
那石榴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坑洼不平,上面还沾满了泥土,朱砂皱眉看着清荷,实在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清荷将那石榴塞给了玲珑,“我在后院见到的,不知是谁扔在这里。若是被外人见到,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毕竟这是武昭国的贡品,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情总归不好。”
玲珑急切拿过来,眉毛拧成了一团,“这……太子殿下送来三个,文王送来三个,我刚刚瞧过,都还放得好好的,怎么莫名多出来两个的?难道……”
朱砂着急,“难道什么?听说这石榴送来到大商的时候本就不多,会不会是哪个宫人偷来栽赃陷害的?”
“不,”玲珑抿唇摇头,脸色却更加难看,“端王爷来的时候,藏蓝手里也提着个提篮,和太子、文王用来装石榴的篮子一样,莫非是段王爷要送来的石榴?”
“送?这哪里是送!”朱砂气得一拍桌子,“明明是他喂过狗之后扔来取笑本宫的!”
“公主殿下莫要这样讲,端王爷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玲珑想到白隐的性格,“恐怕端王爷本来是想送石榴来给公主,可见到有人先送来……或许是生气了罢。”
“他……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有什么……”朱砂越说声音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若是自己送了稀罕物什去给他,却见到澄玉先给他送去了,自己会生气么?不会!朱砂非常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不像是回答,反倒像是提醒!自己若是生气不就说明自己吃醋了么!
朱砂突然心中一凉!那白隐难道是吃醋了?
旁边的清荷轻咳一声,“公主。”
“对对,”朱砂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清荷,“我都忘了,清荷,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清荷从怀中掏出了一纸书信,递到了朱砂眼前,“是家信。”
朱砂的眼睛里顿时放出盈亮亮的光彩,什么石榴,什么白隐,顿时被她抛到脑后,抢过了书信便读起来。
纸上是水云的自己,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不拘小节”,朱砂无奈地笑着,眼珠儿跟着那一个一个字转动。
“我的小砂砂,真是好样儿的,不负嘱托、希望、重负终于钓到了太子白泽!这白泽可是万众挑一,千万不能轻易放过!不过,切记切记!千万不要太过轻浮,凡事要欲擒故纵,矜持的女人才更讨人喜欢……”
水云的话还是那么信马由缰天马行空,一会儿拉到东,一会儿扯到西,看得朱砂哭笑不得。
“谁说我钓到太子了?小道消息还要不远万里送来,这让本宫说什么好呢!”
清荷皱眉望着朱砂,“公主难道不知太子定亲之事?”
朱砂一脸呆滞地摇头,“没有,真心没有。”
这清荷是楚云王后宫中的人,太子将与朱砂定亲的事情在云香殿里早就传开,“或许过些日子就该知道了吧。”
朱砂难以置信地将水云的信又翻看了一遍,果然,大商已经派人前去武昭商谈此事。
朱砂呆呆地愣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
事情来得有些太过突然,加上近来琐事繁多,提亲的事情莫名其妙这样发生,让朱砂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忘记了白泽本是自己来大商的目的。
泽哥哥,相貌堂堂,斯文博学,乃是未来大商的国储,任由任何一个女人都想不到要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一想到甘宁的事情,朱砂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哪怕是自己的哀求,白泽也只是表示无能为力,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可以托付的么?朱砂不知道。
“公主,”看着朱砂纠结的表情,实在是让清荷感到出乎意料,“难道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满?”
朱砂叹了口气,“就算嫁给泽哥哥,就真的能让武昭好起来么?”
清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脸色也柔和了许多,“公主,嫁与太子,不管是对公主还是武昭,都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或许结果不尽人意,但也别无他法了。”
是啊,或许自己的能力就只有这些,像是白隐所说,人都是能力有限的,妄自想要做什么救世主,最后也只不过是落得他人一番耻笑而已。
听天由命,听起来是那么懦弱,可却也是无可奈何。
“近来王后娘娘身边事情诸多,离开久了难免被人起疑,若公主暂无他事的话,清荷便先回去了。”
“小心。”
凝望清荷手脚麻利地从后窗离开,钻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朱砂轻叹了一声,拄着头靠在窗边。
“玲珑,”朱砂无精打采地看着墨一般的夜色,“你说,做太子妃,好么?”
玲珑低下头,“那必然是为家族带来荣光,为武昭带来安宁的选择。”
“那,我自己呢?”
以前连看一眼都会心跳不已的泽哥哥,那个早被自己和父王母妃内定为最佳夫婿的泽哥哥……朱砂说不清缘由,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白泽变了,嫁给他,以前是多么梦寐以求不需质疑的一件事。
现在,却让朱砂犹豫不已。
玲珑若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声,“人,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玲珑你也是因为你的娘亲是我母妃的乳娘,所以才会这样对我么?”
“对。”
玲珑回答得很干脆,仿佛认定了除了这点关联之外,自己和朱砂再无其他情感的维系。
朱砂诧异地看着玲珑,“真的?”
“公主,这皇宫之中,感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在这一方土地之上,感情远远比利剑还要伤人。”
“我不懂……”朱砂虚弱地呢喃着,她明白玲珑的意思,也不想明白,她想不通如若没有感情,人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公主总该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你的路,早有人为你安排好了,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没错儿,眼下,这婚事似乎已成定局,朱砂知道自己再怎么犹豫彷徨也是无济于事。
大婚的消息没多久就被传了下来,朱砂只是收到一纸诏书,再无其他。
白泽甚至没有出面和自己说些什么。朱砂越来越觉得这婚事荒唐,这根本不是自己和白泽的婚事,只是武昭和大商之间的交易而已。
“许是太子殿下近来忙着出征的事情,”玲珑看朱砂这几天都心情不佳,在旁劝慰起来,“并非是故意要冷落公主的。”
朱砂苦笑,“再忙能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么?玲珑,你莫要……等等!你说出征?什么出征?”
这几天玲珑倒是说了不少,朱砂一直心不在焉,玲珑摇摇头,“前几日便说了,太子殿下这几日便要出征。现在朝中传闻诸多,说是若太子此次出征若是大胜而归的话,等与公主大婚之后,王便准备将王位传给太子殿下了!”
“你是说传位?”
玲珑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儿,也就是……登基!”
大婚之后,白泽若能登基,自己便不只是太子妃,而是大商国母了!朱砂的心跳有些加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担忧。
“对了,你刚刚说起来出征,太子要出征去何处?”
“正是甘宁。”
朱砂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不少。自从白石病重,出兵甘宁的事情就暂时被搁置下来,还以为白石的身子骨支撑不到出征甘宁,却不想他竟然指派了白泽前往!
“什么时候出发?”
“好像,就是明天!”
一听这话,朱砂急匆匆起身,“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