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刚一睁开眼睛,白泽关切的面容便映入眼帘,她连忙坐了起来,抓住白泽的衣袖,“泽哥哥……咳咳……”
“别急,”白泽亲手接过木茗端上来的茶盏,掀开杯盖吹了吹,喂到朱砂嘴边,“先喝口水。”
朱砂却将茶盏推开,眼神急迫,“泽哥哥可否知道大商进……”“进犯”两字到了朱砂嘴边又被她吞回去一半,“进……进兵甘宁?”
“甘宁?”白泽沉思片刻,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古怪,“怎么了?”
“泽哥哥,”朱砂急得泪眼氤氲,“求求你帮帮朱砂,能不能求陛下不要进攻武昭?”
朱砂知道自己的哀求太过突兀,然而白隐那厮的话没错,父王赤木既然将蓝月之玉守护这么久,必然是认真地对待了乾青国的嘱托。朱砂深知赤木的性格,武昭降服只是武昭一国之事,然而此事牵连到乾青国,要让赤木妥协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以卵击石,其结果不言而喻。
可是,朱砂那殷切的目光却让白泽将头别到一边,似是躲闪,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朱砂从未看过白泽如此愁眉不展,朱砂迟疑地低声开口,“泽哥哥,朱砂是不是为难你了?”
白泽没有说话,目光却凝在窗外,终是不肯看朱砂一眼。
虽有不甘,然而这反应已经给了朱砂答案,自尊迫使她挣扎着从**坐了起来,勉强挤出来个笑容,“抱歉,泽哥哥,是朱砂给你添麻烦了。”
“小朱砂……”白泽那手掌无力地停在半空,阻拦的话语也哽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弱小的朱砂倔强地往门外走去。
“殿下,”木茗为难地站在白泽身边,许是也心疼起了朱砂,“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白泽默然点头,木茗连忙快步追了出去,“千仪公主!”
朱砂神情恍惚地回头,一看到是木茗,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泽哥哥他……”
改变主意了?朱砂是想这样问来着,可看到木茗的表情,朱砂将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木茗脸上的笑容也尴尬,“殿下命奴才送公主回去,这天儿也晚了,殿下自然是不放心。”
“哦。”朱砂那樱唇不自主地撅了起来,“木茗,你回去罢,本宫给你们添了麻烦。”
“公主这话怎的说,殿下他……也确有为难。”
朱砂何尝不知道是为难?心中的失落却难免挥之不散,任由木茗跟在自己身后听他解释了几句,也不知如何作答,直到她也听得烦了,“木茗你还是回去罢,本宫想一个人走走。”
木茗不敢再跟随,只得远远望着朱砂。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伤感又涌上心头,朱砂长叹一声,看来真是被白隐说中了,难道是自己真的太不自量力?
许是自己在泽哥哥心中的地位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吧,的确,是不自量力呢。
“本想叫你吃夜宵,不过,看来闭门羹已经吃饱了吧。”
白隐揶揄的语气在背后响了起来,朱砂自嘲地苦笑,“这下你得意了?”
“还没。”白隐理直气壮作答。
朱砂扭身愤然看着白隐,所有积怨在这一刻爆发,她双手扯住白隐的衣领,由于力道过大,白隐胸前的衣襟被扯开,结实的胸膛**,散发着白泽身上所没有的邪气和白华身上所没有的成熟。
朱砂却对这种魅力视而不见,她咬着牙,几个字从牙缝儿中挤了出来,“白隐,你还想干什么!”
“想让你求我。”
说这话的时候,白隐的表情格外理所当然,引得朱砂恼羞成怒,“做梦!”
“哦?”白隐魅惑一笑,猛地一拽朱砂的腰带,将她卷进自己怀中,嘴唇厮磨在朱砂耳边,“那,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做个甜梦?”
“你……”朱砂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狂跳,“痴心妄想!”
“痴心?呵呵呵呵,妄想……”
白隐一口气呼在朱砂鼻尖,阵阵药香扑鼻而来,朱砂凝着白隐的眼睛,从他的瞳仁中看到惊慌的自己渐渐变得目光迷离,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她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了自己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后,意识就彻底飘远了。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鸡妈妈转瞬变成了温绵的小猫,白隐得意地笑着,享受着朱砂软软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总有一天,要让你甘心情愿倚靠本王。
略有不舍地打了个响指后,三石四木像是两只蝙蝠悄然无声落在白隐背后,“王爷。”
白隐意犹未尽地将朱砂交给二人,“带她去城外的药庐。”
“是。”两人应声,四木还是没办法学会白隐的“柔情”,将朱砂扛在肩上,两人迅步消失在夜色之中,好像从来不曾出现。
醉芙轩却因此一夜不得安宁,玲珑在院中枯等了一夜,直到天都亮了,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怎么办……”鹦女急得要哭出来,站在原地直跺脚,“公主要是丢了,我们的脑袋就不保了!”
绿玉白了她一眼,“你再跺,地上非让你跺出一个坑来,”她一边说,一边给鹦女递了个眼色,让她不要烦扰玲珑,“公主福大命大,定然会没事儿的。”
鹦女会意地点点头,拿眼偷瞟着玲珑,只见她眉头拧成了麻花,嘴唇被咬得没了血色,平时一向整洁的发髻有些松垮,落下几许发丝,她也顾不上打理。
几人看着玲珑不敢说话,只有院子中的喜鹊叫得清灵。
似是被这喜鹊惊扰得回过神,玲珑骤然抬头冲几人摆手,“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罢。”
“玲珑姐姐……”
“还愣着做什么?!”
鹦女吐吐舌头,被绿玉拉着出了门,后脚刚从门里迈出来,玲珑就将门“砰”地关上。
快步来到后窗边,玲珑推开窗户,清荷身手灵活钻了进来,“还是没回来?”
玲珑担忧地点头,“你昨夜没一直跟着公主?”
“这……”清荷满脸写着自责内疚,“我昨夜本来是跟着公主来着,快到紫竹林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头脑也跟着晕涨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不是我……”
“等等!”
玲珑竖起手掌打断了清荷的话,“你是说头晕脑胀,浑身没有力气,然后便睡过去似的,对不对?”
看到玲珑那紧张的样子,清荷疑惑地缓缓点头,“对……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莫让人撞见。我知道去哪里找公主了!”
“你真的知道了?”清荷从未见过向来沉着稳重的玲珑这般乱了方寸,语气不免将信将疑。
然而玲珑却不作答,草草将清荷推走后便脚步匆匆出了门,径直就往白隐的揽星殿去了。
日光笼在揽星殿的琉璃瓦上,异光流彩,恍若仙境。
白日里的揽星殿不似冥冥夜色中那么神秘,也别有一番风味,那格调与一般的中原建筑不太相同,却没人知道那风格到底源自哪里。这揽星殿是白隐亲自设计监督修建的,有人猜测这不过是白隐异想天开随意搭建所致,然而,也有人说这其中必有名堂,因为当初揽星殿刚刚建好之时,白隐特意宴请了白石,刚见到这揽星殿,白石就变了脸色。更让人不解的是如果以白石的脾气定是要闹上一番的,可谁曾想白石自己生了两天闷气便不了了之了。
而这揽星殿的格调独特并非浪得虚名,那异域风情充斥在每个细节上,连大门也不例外。作为王子诸侯的宫邸,门板上本应有的七路门钉被白隐用繁复精致的图腾取代,两个门环位置雕刻着兽口。
此刻,玲珑毫不迟疑便抓住那兽口中的门环叩了又扣。
“我还以为是催命,”门一开,藏蓝满眼笑意地出现在门口,“原来是玲珑姑娘来勾魂了。”
玲珑一脸正色,“我要见端王爷。”
藏蓝挑了挑眉毛,那挑逗的表情与白隐相得益彰,“那么,请进罢。”
藏蓝扭过身子,拂尘一扫,带着玲珑就进了揽星殿,富丽堂皇的装饰没能吸引玲珑的注意,她一路目不斜视,急匆匆随着藏蓝就进了内院。
晨雾,都还没散去,白隐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坐在假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丝质玄色里衣,胸襟豪放地开敞,露出结实的胸膛,那胸口上还留着几道红色的抓痕。白隐却毫不在意,见到玲珑之后伸了个懒腰,“这么早就到本王的揽星殿来,莫非是千仪公主对本王思之若狂了?”
玲珑抿着嘴唇,“端王爷,玲珑不知礼数,还是开门见山罢。公主是不是在王爷这里?”
白隐伸长了脖子在院落中环视一圈,那样子煞有其事,“在么?本王没见到呢。”
“端王爷,”玲珑的语气已是颇有愠怒,对白隐这故弄玄虚实属厌恶,“公主一夜未归,若是被外人知道定会对名声有损。相信端王爷也不希望给公主惹出流言蜚语。”
“名声?名声啊……”白隐饶有趣味地看着玲珑,“她不是想做太子妃么?她的名声,和本王有甚么关系?”
对于白隐的装傻充愣,玲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既然如此,就请端王爷高抬贵手!”
白隐眯眼看着攀树而上的花蛇,嘴角似笑非笑,对玲珑的话莫不作答。深谙主子心思的藏蓝鬼魅般出现在玲珑身后,手中拂尘挑逗般轻扫玲珑的下巴,“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公主好……”
玲珑面带厉色将拂尘甩到一边,“那还真是劳烦王爷费心!若王爷真是为了公主,离她远些最好!”
藏蓝咂咂嘴,“还以为玲珑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呢,真是教人失望。不知姑娘敢不敢赌一次——三日后公主必然安然无恙返回,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为何说我家王爷是为公主好了。”
“你……”
“玲珑,”藏蓝贴近了玲珑,嘴唇快要贴上玲珑珠圆玉润的耳垂,“甘宁之事,成败在此一举,莫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