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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有毒 素衣凝香 1648 字 6个月前

想这朱砂在武昭国时,在其父王赤木严厉的管教下,也不过是只学会了书法这一样足以傲人的本事。

说起来十分的无奈,对于其母妃红菱郡主的优秀歌舞基因,朱砂并未继承半点,反而是在水云的熏陶下,只对花花草草甚感兴趣。武昭国君赤木何其悲哀!眼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如此灵秀的容貌堪比月中嫦娥,跳起舞来却好似小鸭游泳,爬起树来、淘起气来却塞过了诸多亲王的儿子。偏偏这水云甚是喜爱朱砂的这个脾气,常常说女孩子家淘气点好,省得将来嫁到了人家,受人欺负。把个赤木气得直跺脚,怒道:“谁说一朝之君的女儿,堂堂的郡主嫁入别家还要受人欺负?她不学无术,琴棋书画半样不通,方才会惹人嘲笑!”

“你怎么就知道朱砂定会嫁入普通人家?”水云翻了记大大的白眼给赤木,道,“万一她也嫁入豪门,嫁入帝王之家呢?”

结果是,拜水云这句话所赐,朱砂却果然远赴大商,来这里挑选夫婿来了。

不过,而今想想,也多亏得赤木逼着朱砂练得了一笔好字。琴棋书画虽然不精,却也通晓一二。这会子见那李大人差人拿了笔墨,倒是由心而外地松了口气。

“臣请公主殿下写一篇悔过书可好?”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却透着冰冷冷的命令,朱砂只得点头。这边早有小太监研了墨,另一个小太监递上笔来,朱砂接过笔,醮满了墨汁,略略地想了一下,然后挥笔在纸上挥毫而就。不多时,便已然写好了。小太监双手拿起纸来,递到了李太傅面前。这李太傅掐着眼睛瞧了瞧朱砂,又朝着那张纸看去,然这一看之下,眼睛却攸地睁得大了,急忙用双手接过,细细地瞧过去。

但见这张纸上游龙戏凤,笔墨豪气万千,字字珠玑,令人震惊。这李太傅将这张纸瞧了又瞧,又抬眼将朱砂看了又看,然后拍案而起,道:“好!好字!好文笔!好文笔呀!”

说罢,竟举着那张纸颤颤巍巍地奔了出去,把个朱砂唬得愣在了当场。

“这却是……怎么了?”朱砂怔怔地问那侍奉李太傅的小太监。

“奴才要恭喜公主殿下了,”那小太监笑眯眯地行礼道,“李大人的书法可是在大商首屈一指的,平素里也最喜书画,他许是瞧着公主殿下的书法精湛,十分欢喜地奔往殿下那里替您请赏去了……”

请……赏?

朱砂挑起眉毛,眼角有些抽搐。

不多时,却果然有一队人巴巴地跟着那李太傅而来,为首的却赫然是顺海那个胖太监。这顺海手持圣旨,大模大样地走进了皇子孰,站在朱砂的面前,朗声笑道道:“朱砂公主,王有旨,公主您字迹洒脱,虽未曾有淑女的娟秀,却独成一派潇洒俊美。而行文却又如此大气,一番关于悔过的叹息令殿下也不得不叹服。殿下特别赏金百两,绸缎十匹,上等宣纸五十卷,端砚一台。公主殿下,今儿晚上殿下要宴请关外众臣,殿下请您也来,赋诗助兴呢。”

赋……赋诗助兴?

朱砂只觉耳畔一阵轰隆作响,刹时间感觉到一阵天眩地转。

坏了,坏了,终还是惹下了大祸!

朱砂欲哭无泪,方才自己写上的那篇“悔过书”,乃是为了应付赤木的苛责,由蕨桑主笔,朱砂抄袭上去的。久而久之,朱砂早已然将那几个换汤不换药、百变不离其本的“悔过书”烂记于心,并且已然运用到了举一反三、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今儿见这李太傅要自己写悔过书,便得意忘形地挥笔便写了出来。却不曾想,这一番文章下去,竟给自己惹下了这样的一个大麻烦……

只顾着沉浸在悲伤里的朱砂,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原本便已然纠结着表情的文王白华更加的纠结,而那澈玉却在桌案之下紧紧地攥着一只毛笔,面色阴沉地盯住朱砂,目光里,尽是怨恨……

“公主殿下,您果然是慧芷兰心,才华横溢,让奴婢们好生的仰慕!”一回到“醉芙轩”,绿玉等人便围上来,左一句右一句的,便听得这殿上马屁之声不断,哄得朱砂一阵晕头转向。

“公主殿下,方才太子还派了木公公过来哩,您瞧!”鹦女欢欢喜喜地拉住朱砂,把她带向案前,指了指已然堆得满满的桌案:“您瞧,木公公说这是上等的端砚,还有玉雕的镇纸,还有芍药花儿图样的笔洗,啊,还有这种上乘狼毫的笔,还有御用的楹花小笺……”

朱砂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只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只想要眩晕倒地,一睡不起。

“公主殿下,您的脸色如何这样难看?”玲珑关切地问,“是不是今日又着凉了?”

“没……”朱砂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踱到案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公主殿下似乎心事重重,是否觉得今日锋芒太露,恐遭澈玉、澄玉两位郡主的排挤?”璇儿猜测道。

“嘁,”朱砂不屑地撇撇嘴,“她们才不是本公主的对手,本宫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那您……”鹦女迷惑地问。

“本宫是不想去参加那个甚么劳什子的晚宴!”朱砂悲呼一声,攸地趴到了桌案之上。

玲珑几人不由得对视一下,继而用充满了同情的目光望向朱砂。

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呜……

“公主殿下,您不要这样嘟着嘴嘛,这样奴婢如何帮您画上胭脂?”玲珑手执胭脂,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涂在朱砂的唇上,却累得满身大汗,不由得放下手来,无奈地对朱砂说道,“仔细一会子迟了,又遭王后娘娘的数落。”

“我不想去。”朱砂愁眉苦脸地说道。

“公主殿下,自从那紫贵人的事情之后,您可曾见过太子殿下?”玲珑突然问道。

“没有。”朱砂那嘟起来的嘴巴终于松了下来。

“那,您也没有对太子殿下说声谢谢哦。”玲珑煞有介事地对朱砂说道。

“啊,可不!”朱砂这才想起,自己求了人家白泽帮自己办事,纵然结果不甚理想,但那白泽终究是将此事办得如此漂亮,为民间女子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方才又送了这么多东西给自己,可是自己竟然连句谢谢也没有说呢!

“所以啊,您今儿晚上去晚宴,可是会看到太子殿下呢,到时候跟他说声谢谢岂不是很好?”玲珑说着,便朝着璇儿递了个眼色。这璇儿会意,急忙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两样东西,双手捧到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瞧去,却赫然是白泽前后两次给自己擦过眼泪和鼻涕的手帕。而今这手帕已然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朱砂接过来,闻到了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芙蓉花香,十分的讨喜。

“因着早就猜到公主殿下是要还给太子殿下的,所以奴婢便清洗得干净了,而且还摘了几朵芙蓉花儿放在这手帕旁边,便得手帕沾了花香,让太子殿下一闻到便知道是公主殿下送的哩!”璇儿忍俊不禁地瞧着朱砂那满心欢喜的样子,又与玲珑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朱砂轻轻地抚摸着这两块手帕,想象着自己将这带着芙蓉花儿香的手帕递给白泽时候的情形,不由得差红了脸蛋。

“所以公主殿下,今日可要打扮得漂漂亮的哦。”玲珑说道,“来,请让奴婢替您涂上胭脂。”

“可是,”就在朱砂想要抬头之时,却又想起了自己的恐惧,“我害怕王会让我吟诗……”

“不会的,”玲珑急忙笑道,“那晚宴何等壮观!单是边关的文武官员和将军大使又何其之多?何曾见过女孩子家家的前去吟诗的?这种场面又不似后宫内自己人的饮酒作乐,极少有使女孩子作诗的时候哩。”

朱砂细细想了一想,觉得玲珑的话是有道理的。那白石一向轻喜易怒,说不定只不过是今日恰逢李太傅情绪比较激动,所以被感染了一回,只叫自己去看看热闹罢了。这样想着,朱砂的心情便攸地放松下来,欢欢喜喜地任由玲珑打扮了。

在朱砂的身后,绿玉笑嘻嘻地朝着玲珑伸出了大拇指。

但愿,但愿今儿晚上的晚宴可以平安度过,天上各路神仙都请保佑我吧保佑我吧!!

不多时,玲珑便已然将朱砂打扮好了。因晚上有关外重臣前来,玲珑只恐朱砂打扮得太过招摇而使得那些粗野惯了的外使无礼,便将朱砂的一头青丝全部挽起,用银月形的头冠束成高髻,额前的碎发也全部收拢起来,在额上绘了一朵银色芙蓉花儿。而那娥眉轻扫黛石,向上扬起,显得眼眸灵动,如水似雾,那若樱花般的唇上淡淡涂着胭脂,青水长裙缀着白色的云褶,臂上挽着轻纱,手臂上戴着玉镯,走起路来轻轻飘飘,好似那一碰便碎的玉,一触即散的云,竟使人产生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仰之情。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人罢!”那提着宫灯走入殿里的小太监连喜,竟然怔怔地忘记了行礼,只是目不转晴地瞧着朱砂,无限感慨。

朱砂眼波流动,调皮地朝着连喜眨了个媚眼,然后笑眯眯地,将那两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收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