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阵熟悉的呼唤之声传进耳中,朱砂的身体微微地一震。方才还在漫天飞舞的绮想顷刻间破碎,朱砂猛地恢复了意识,她用力地推开白隐,然后从白隐的怀中挣脱出来。
然而,却已然迟了。
朱砂看到跑过来的玲珑陡地顿在那里,像是被旋了法般地一动不动,满面惊骇地瞧着这一幕。
坏了,她全都看见了。
朱砂只觉凉意自心底升起,瞬间遍布全身,她张了张嘴,终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干巴巴地笑道:“玲珑你……”
朱砂的话倒像是提醒了玲珑,她慢慢地后退着,脸上的惊骇未退,声音却平静无奇。
“公主、王爷,您继续……”说罢,玲珑一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哎,玲珑,玲珑!”朱砂急得真跺脚,“喂,你跑个甚么劲来?”
这玲珑一跑,可更解释不清了!
朱砂举步,有心想要去追,却被白隐一把拉住了。
“你这无礼的丫头,还没有对本王说谢呢。”
“还谢甚么谢!”朱砂气得用力甩开白隐的手,“你没瞧见玲珑都误会咱们了?”
“那又如何?”白隐的脸上漾出邪邪的笑意,“便是你现在去解释了,她们就信了?”
朱砂想要反驳,却发现白隐说的确实是事实,有些事情,恐是越描越黑的。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又使劲儿地瞪白隐,“都是你的错,好端端的送我个破链子干嘛!再说你送便送了,干嘛还抱我……”
“你大概是忘记了,”白隐淡然说着,陡然上前一步,捏住朱砂的下巴,托起她的脸,慢慢地凑近她,“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药人,本王想对你怎样,就怎样。”
“呸!”朱砂一口啐在他脸上,然后用力地把他推开,愤然道,“我才不要听你的摆布!你昨儿捉弄得我还不够么?今天又来惹我,谁稀罕你的甚么破礼物,说不定又是甚么捉弄人的破玩意儿!”
说着,便掷在地上,用力地踩。
白隐脸上那原本绽放着的邪魅笑意慢慢地深沉下去,黑眸里灼热的亮度瞬间降低至了冰点。
“好,很好。”白隐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一把拎起朱砂的衣襟,眯起黑眸冷冷说道,“方才那宫女叫玲珑是罢?”
方才那宫女叫玲珑是罢?
这句话是接着哪一句来着?怎么就扯到了玲珑的身上?
“你问这个做甚么?”朱砂狐疑地打量着白隐,被他脸上的表情弄得寒意大起,“你想做甚么?”
“看样子你很在意她的看法?”白隐的唇角慢慢地上扬,露出一抹他那典型的狐狸式微笑,却唬得朱砂心底忐忑不安起来。
“你想干甚么?不许你对玲珑下手!”
“哦?”白隐好心情地捏了捏朱砂的脸蛋,笑道,“那试试看?”
说罢,便松开了朱砂,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隐,你敢!”朱砂站在原地,愤怒地朝着白隐的背影大喊。
“玲珑……”望着在身边忙来忙去的玲珑的身影,朱砂艰难地张了张嘴巴。
“嗯?”玲珑一边将朱砂的衣物叠起来,一边头也不抬地应。
“那个……”朱砂的脸涨得通红,她着实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张口。到底是应该先跟玲珑解释今儿她对于自己和白隐的误会,还是应该提醒她小心白隐那个蛇蝎心肠的男人。
“公主殿下今儿的晚宴准备穿甚么?”玲珑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问朱砂。
“我啊?”朱砂怔了怔,随即思考起来,“我穿……”
“奴婢认为,还是应当穿得更气派些,虽然公主殿下您不喜欢张扬的衣裳,但到底是穿给家乡的父老看的,还好教蕨桑大人回国之后能教国人都安心。”玲珑体贴地建议。
“也对……”朱砂点头,但立刻想到这似乎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当下便对玲珑道,“玲珑啊,其实今天……”
“公主殿下,您瞧这件如何?”玲珑打断了朱砂的话,举起一件绯色绣芙蓉图案的长裙问。
“玲珑!”朱砂有些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对玲珑道,“你怎地就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呢?”
“公主殿下,”玲珑恭敬地施了一礼,道,“玲珑本是一个奴婢,不敢过问公主殿下的私事。”
朱砂张了张口,发现玲珑说得倒也在理。于情,朱砂与玲珑也没甚么过深的情谊,于理,一个主一个仆,哪有主子向奴婢解释的份儿?可是,自己为甚么就是有种不想让玲珑替自己担心的感觉呢?难道,难道不过是自己的一番错觉?
心里不知道为甚么袭上了一股子淡淡的失落,朱砂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
玲珑抬起头来,瞧见朱砂的样子,那原本板着的脸上终是出现了一抹淡然的无奈。她叹息一声,道:“只不过,玲珑是真心担忧公主殿下的,那端王爷绝对没有公主殿下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公主殿下您乃是背负了整个武昭国臣民的希冀来到大商的,还请公主殿下您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与端王爷保持一定的界限才好。”
这一席话说得既中恳而又真诚,令朱砂不由得抬起头来,重新打量起玲珑来。
但见玲珑的双眸闪亮,真情之感自然流露,却果真是挂着关切与担忧的。一股子暖意涌上心头,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玲珑,本宫有分寸的!”
“是。”玲珑也笑起来,恭敬地点头,继续转过身去收拾衣服了。
“那端王爷白隐绝对没有公主殿下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玲珑的话响在耳畔,让朱砂的心中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她趴在桌案之上,自袖间悄悄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五色丝线编成精美的花样儿,攒着一块稀奇的石头,可叹那丝线已然沾了泥土,有些脏了。朱砂将这手链看了又看,眉头微微皱在了一处。
晚宴的时间,自然还是订在酉时。
地点是御花园,而非邀月亭。
朱砂的按着玲珑的建议,穿上了那件绯色的高腰低领的芙蓉长裙,圆形的抹胸轻轻地束着腰身,为了增加体态的优雅,玲珑还特别替朱砂选了一条轻纱挽在臂间。晚时的芙蓉花儿乃是深红,玲珑说是不能为朱砂的脸庞增色,便特地使园丁张公公剪了后花园的一朵三色芙蓉花儿,插在头顶,将全部的青丝围绕着这朵花儿盘成高髻,显得朱砂那纤细的颈子修长而精致。
“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璇儿在一旁将朱砂左瞧右瞧,然后取来一支毛笔,醮着胭脂,在朱砂的额前绘了一朵芙蓉花儿。
“唷,这发美花美人更美了!”绿玉拍手笑,“璇儿姐姐和玲珑姐姐真是好厉害,把我们的公主打扮得好像仙女儿一样!”
“咱们公主本来就是仙女儿!”鹦女瞪了绿玉一眼。
这便是仙女儿了?
朱砂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这颜色鲜艳的衣裳果真就是显眼,连脸色都衬得好像桃花儿般红艳。平素里,朱砂是绝然不会穿成这样出门的,她不太习惯自己像只花蝴蝶一样惹人注目。不过,就像玲珑说得,为了让蕨桑能够看到自己过得很好,为了让他回国之后能够把自己的情况说给父王和水云,为了她的臣民们,朱砂一定要打扮得更漂亮更优雅才行!
那么,就带着任务,出发吧!
朱砂站起身来,双手拎起裙摆迈步就走。
“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玲珑慌了神,急忙走上前来去按朱砂的手:“这可如何使得?”
哟,朱砂神色一凛,急忙放下手来,然后端起架子轻轻地拂了拂裙子上的褶痕,笑眯眯地说道:“那咱们走吧。”
“是。”玲珑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点头称是。
宫殿外面早已然停了一顶软轿,朱砂这才知道原来升上了一定的品级是可以乘轿的,便由玲珑扶着,坐上了轿去。
御花园里依旧挂满了宫灯,微风里轻轻摇曳,朱砂看到白石与楚云王后都还没有来,宫妃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说着闲话,远处有几个未入品的宫人在离得远远儿地瞧着这边,相信眼角眉梢都尽是羡慕之意了罢?
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朱砂看到了正站在那里的蕨桑,这蕨桑静立着,却是与一个人正在说着话儿。而那个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的眼熟。
朱砂快走了几步,竟赫然发现与蕨桑说话儿的是端王爷白隐!
这个家伙!
朱砂神色一凛,急忙朝着蕨桑奔过去。那白隐一身毒气,一肚子坏水,蕨桑可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儿才好。
这白隐正低头与蕨桑说着话儿,抬眼瞧见了匆匆奔过来的朱砂,黑眸微弯,唇角上扬,不知道与蕨桑说了句甚么,便翩然转身离开了。
“蕨桑,蕨桑!”朱砂急忙奔过去拍了下蕨桑,“你在做甚么?”
“哟,是公主殿下!”蕨桑回过头来,看到朱砂之时,双眼一亮,“咦,公主殿下好漂亮!”
“还,好啦。”朱砂平素里在蕨桑面前跑跑跳跳的惯了,实在不习惯蕨桑有这样惊艳的目光瞧自己,当下便红着脸儿,不自在地拉了拉手臂上的轻纱。又急急地问道,“蕨桑,你方才在与白隐说话?”
“公主殿下是在说端王爷?”蕨桑似乎是吃了一惊,他朝着白隐消失的方向瞧了瞧,却未曾看到白隐的影子。
“就是他,那个讨厌的家伙。”朱砂拉住蕨桑问,“你们在说甚么?”
蕨桑的脸上掠过一抹朱砂看不懂的意味深长,正待不解地想要提问之时,但见蕨桑又攸地笑起来,笑道:“没有甚么,端王爷过来向老臣打个招呼。这端王爷还果真是彬彬有礼呢。”
“去他的彬彬有礼!”朱砂啐了一口。
“咦,公主殿下,”蕨桑皱起了眉头,“您现在贵为大商的公主,身份如此尊贵,可不能再像孩童时代那样无法无天了。”
“好嘛,好嘛。”朱砂不好意思地摇了摇蕨桑的手臂,笑嘻嘻地说,“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管那个白隐如何示好,你都不要理他。那个家伙坏得很,咱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了,好不好?”
“嗯……”蕨桑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终是笑着点了点头,“公主殿下的吩咐,老臣甚么时候没有照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