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正殿与寝宫之间的承欢殿举行,据使者介绍,承欢殿类似大汉的上林苑,专门用作款待贵宾,平时也供君王妃嫔玩乐。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上林苑这个词儿,刘烨就会联想到酒池肉林,如今大宛这边直接就起名叫“承欢殿”,比大汉要实在多了。君王妃嫔玩乐无伤大雅,历代君王都流连于温柔乡,要不怎么是男人就想做皇帝呢!
武则天之所以被无数女性羡慕崇拜,不止是因为她过人的谋略,拥有数不清的面首的女皇帝,旷古绝今举世无双,想不崇拜都不行。
师中和常惠陪伴刘烨步入殿中,刘烨环顾四周,铺着虎皮的王位正对殿门,王位后方的屏风约有三米宽两米高,古色古香的檀香木屏风上有一匹英姿飒飒的汗血宝马,高昂着头望向远方,毛发分明,神态逼真,像是要从屏风里跑出来似的。
刘烨坐在左手边靠近王位的位置,面前整齐摆放着铜制的碗具酒杯调羹,以及骆驼骨做的筷子。陶制的果盘里通透水灵的葡萄让人食欲大增,桌角还准备了一只吐核的碟子。每位客人一桌一椅,梨花木的桌椅精致大方,大宛的王族大臣和妃嫔坐在右手边,根据官位高低排序,靠近王位的自然是地位较高的,反之,越是靠近门口地位越低。
大殿中央铺着十米长五米宽的波斯地毯,铁锈红的底色,鲜艳的花朵争相绽放,映衬着翠绿色的树叶,栩栩如生的蝴蝶,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图案。
左右两边宾客席后垂挂着绛紫色的纱幔,乐师们在纱幔后准备奏乐,只见琴瑟钟磬,鼓律笛筑应有尽有,不仅有大汉的乐器,还有西域各国流传很广的胡琴。
乐师们忙着调音,眼里只有自己的乐器,也没留意有贵客到,大宛使者咳了两声,正色道:“乌孙右夫人驾到!”
乐师们闻言,手忙脚乱地施礼问安,待刘烨入座后,又各自忙起来。席间有几位大宛的大臣和妃嫔,他们都是初次见到刘烨,却早就知道她来头不小。乌孙昆莫通常有左右两位夫人,其中又以左夫人为尊,刘烨右夫人的称号在他们眼里没有多少分量,倒是她大汉公主的身份让人不敢怠慢。
虽说是嫁到西域和亲的公主,尚不能跟正统的金枝玉叶相比,但对大汉的附属国大宛来说,仍是无比尊贵的象征。
有大臣端着酒杯特意来向刘烨敬酒,同为女人的妃嫔嫉妒刘烨的美貌与地位,碍于身份勉强示好。刘烨仔细留意殿内每个人的表情,她想凶手会不会在这些人之中,纱幔后还有一些身姿曼妙的舞娘已经排好了队,只待国王王后现身,跳一支开场舞。
大宛的承欢殿果然是照着上林苑的档次布置的,每个细节都跟大汉如出一辙,同样称为强国的乌孙与大宛没有可比性,军须靡和须其格那对爱面子的夫妻要是来过,回去以后说不定也会照样子建个什么殿的。
“师大人,常将军,你们坐吧!”刘烨还没将遇袭的事情告诉他们,冯嫽要求清灵跟她一起照看赵子卿和少夫,清灵却要跟师中一起赴宴。师中当然不肯带上她,清灵百般无奈只能作罢。
常惠看了眼桌上精致的摆设,连声赞叹:“没看出来大宛比乌孙阔气多了,当初陛下还不如让咱们来这儿呢!”
师中瞥了他一眼,斥道:“常将军,这里可是公众场合,注意自己的言行。”
“哦,哦,知道了……”常惠怏怏地闭上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跟师中相处越久就越怕他,生怕自己会错意做错事。
没过多久,想起临走时药葫芦的交代,常惠忍不住又开了口:“师大人,我听小嫽说,清灵还救过你是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师中不高兴人家提起这件事,清灵缠他缠得紧,他现在只想摆脱她,根本不想跟她再有牵扯。
“嗯!”师中闷闷地嗯了声,就不说话了。
常惠试探着说:“其实,清灵这姑娘蛮好的,你不觉得么,她人长得漂亮又懂事,医术好还会做饭,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
“打架不要命也是优点?”师中好笑地揶揄道,“常将军,我记得你以前对她没有好印象,这次回来怎就对她改观了呢!该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故意说好话的吧!”
“哪有,哪有,你别乱猜,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我真觉得她挺好的,你们俩挺适合的。”常惠说话心虚,尴尬地别开了脸,惟恐被他识破心事。
“哦,你觉得她好,我不介意帮你说媒。”师中冷不丁地冒出来这句话。
常惠庆幸自己没有喝水或是吃东西,要不然非得喷饭不可,他惊讶地眨眨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不要她,真的不要……”
“算了,师大人你就放过他吧!常将军对清灵没有那种意思,他的意思是……”刘烨想说常惠的题外话是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但顾及到常惠和冯嫽都是开不起玩笑的人,连忙改口道,“他是替你着急呢,清灵这么喜欢你,你却不理不睬,如果有个姑娘每天追着常将军,他恐怕都招架不住了。”
师中幽幽地看向刘烨:“公主何时开始关心这种事了?”
刘烨觉察到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伤感,她怕自己看错了,不由多看两眼,师中垂下眼帘,遮住了满腹心事,淡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公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考虑。”
“嗯,我知道的,是我多嘴了,你别介意。”刘烨感到莫名的尴尬,有时候她面对他很坦然,有时候又刻意躲着他。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师中是否也像她一样不自在,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将那件事遗忘,但那件事就像定时炸弹,时不时地爆破一下。
那个吻,**毒作用下的一个吻,有没有感情的成分,刘烨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师中对她有没有感情,她也不敢追问,她怕自己给不起,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不是他,她凭什么一而再地伤害他。
图奇棠的出现引来一阵喧哗,也化解了他们之间的难堪,师中和常惠都防备他,像是之前防备卫律那样。
靠近门口位置的妃嫔目不转睛地盯着图奇棠,跟那些宫外的妇女没有多大区别,她们望着他,面颊潮红,眼眶湿润,发花痴的同时竭力克制冲动,故作镇定地目送他走向刘烨。
大宛使者将右手边最靠近王位的位置留给他,让他与刘烨同处在最尊贵的地位。图奇棠不满意他的安排,转身看向刘烨,随手指了下她身边的位置:“我要坐那里。”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走过去,全然不顾瞠目结舌的大宛使者,刘烨看他走向自己,不客气地戳了戳常惠的肩膀:“喂,你坐到旁边去,这个位置是我的。”
常惠被他戳得满肚子火,当着众人的面,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固执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用行动表达内心的不满。
大宛使者看看图奇棠,瞅瞅常惠,一张脸都皱成了核桃,殿外传来国王驾到的呼声,他们仍是谁都不肯退让。
“王子殿下……”使者唤了声面容冷峻的图奇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得眼巴巴地看向常惠,“常将军……”
常惠那张臭脸也没好到哪里去,愁得使者直想撞墙,眼看国王王后就要到了,宾客还没入座,这都整的啥事啊!
这时,师中让出自己的位置,往常惠旁边走去,图奇棠得意地笑了笑,称心如意地坐在刘烨身边。常惠不明白师中为什么要给他让位置,但又不能多问,因为师中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了公主着想。
众人起身恭迎国王和王后,等他们坐上王位之后,才又纷纷落座。刘烨打量着大宛的国王,他出身自大宛王室,在大宛与大汉交恶之时,向大汉交出了投诚书。大汉取得全胜,他也当上了国王,虽说已是将近六十高龄,却也圆了称王的梦想。
国王年事已高,王后也不比他年轻多少,他们面容平和穿着朴素,坐在王位上手拉着手,不时相视而笑,这辈子的心愿已了,没有更多奢求了。看得出来他们老两口感情很好,那些靠近门口的妃嫔应该是前任国王留下来的,也许是望族后代,所以依然留在宫里。
“解忧公主大驾光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本王偕同王后敬您一杯!”
国王和王后听到使者介绍刘烨,双双起身敬酒,也顾不得管图奇棠高不高兴。刚才使者介绍图奇棠,他们只是点了点头,轮到刘烨态度立刻转变一百八十度。刘烨毕恭毕敬地回礼,给足了他们面子,老两口开心地连声说好,夸赞大汉的公主如何如何知书达理。
刘烨跟他们寒暄一番,重又坐下来的时候,留意到对面那道厌恶的视线。她看过去,对方已经恢复了原貌,那一张张相似的脸,让人难以分辨。
图奇棠像是不甘冷落,主动与国王攀谈:“国王陛下,刚才我在宫里看见了一桩稀罕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王子殿下看到了什么稀罕事?”老国王意识到来者皆是客,满面笑容地应和道。
图奇棠神秘莫测的灰眸扫向对面,邪魅一笑:“有道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衣冠楚楚,私下里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国王皱眉道:“王子殿下有话直言,是否有人得罪了殿下?”
“没有,没有,大宛的使者服侍地很周到,我很满意。”图奇棠摆摆手,扭头看向刘烨,“我看不惯有人猥琐公主啊!”
“公主?”老国王紧张兮兮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是怎么回事?猥琐?何为猥琐?”
图奇棠现学现卖:“猥琐的同义词就是卑鄙下流啊,偷看女人洗澡算不算猥琐呢,偷看公主洗澡更是罪不可恕!”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刘烨难以置信地看着图奇棠,难道这家伙良心发现,打算当众认罪吗?不,不对,他才不像有良心的,那么,他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