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你就继续装吧,艳墨雪默默想着,再度闭上双眸。
既然萧冰如此说道,定有十足把握对付仁王府的人,再者说若不是当初为救他,自己又怎会如此狼狈,一边中毒还要一边逃命,这次也该换他出出力了。于是想到这里,艳墨雪便不再犹豫,继续潜心逼毒。
仁王王妃果真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且深藏不露。
艳墨雪缓缓运气调息,渐渐的,她便感觉体内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包围着她的心房,将原本四窜的毒液重新逼回小腹。看来,那粒黑色的药丸果真就是传说中的九转夺魂丹,不过这一刻它却没有夺走她的魂,而是以毒制毒,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香尸魔芋。
可是,一个像仁王王妃这样深居幽院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拥有焰魔门的至毒?
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那仁王王妃的确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吧,在江湖上也大有名气,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才一直留在东方仁身边,可……会是什么原因呢?她又会是谁呢?
思绪越来越乱,越乱就越没有头绪。
罢了,艳墨雪收回心思,只将心沉入湖底,继续运气调息。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环顾四周,未见萧冰踪影。
艳墨雪缓缓收起内息,虽然九转夺魂丹确实助她将毒液压制,但那毕竟不是解药,无法将毒彻底清除。
接着,她缓缓起身,走下床,稍稍舒展筋骨,刚想推门而出,就感觉有人朝这边走来。
“已经没事了。”那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萧冰,果然,他一进门,什么也没做,就开口道。
闻言,艳墨雪隐晦的一挑眉,看着萧冰略显疲劳,又略带轻松的面颊,露出冷冷笑靥。“萧大元帅难道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未免太天真了吧。”她淡淡说道,明明语调平和,却总是让听者浑身不自在。“为了本尊和仁王翻脸,打破了萧大元帅一直在维系的良好关系,值得吗?”
萧冰闻言,有些惊讶的看着艳墨雪,那双碧眸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洞悉人心,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也谈不上值不值得,关系总有一天会被打破,或许现在正是时候。”萧冰一笑,淡淡道。
“是吗?看来萧大元帅的确变了很多。”艳墨雪冷冷笑道。
“我还是以前的我,从来不曾改变。”萧冰不着痕迹的接道,却不知怎么了,又昧着良心补充了一句,“救你,不过是为了还你救我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了。”
当这话脱口而出,萧冰想懊悔也已晚了。于是,为掩尴尬,他甩袖而去。
“好一个两不相欠!”身后,艳墨雪狠狠握紧双拳,咬牙道,“萧冰,你给我记住。”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这两人就是无法理解呢!
而后,艳墨雪稍作休憩,便赶回皇域分坛。
因她一日未归,冷霜见其归来,连忙上前,而艳墨雪只是冷冷止步,落下一句“去查一下仁王的正妃。”便回屋了。
但艳墨雪不会知道,就是她这句去查一下仁王的正妃,会牵扯出一段不为人知、却惊心动魄的陈年往事。
入夜时分,夜黑的出奇。这一天的夜,就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天空蓝的透明透亮。空荡的仁王府里,风澈独自一人缓步而行,周遭寂静无垠,除了风过耳时响起的沙沙声,就连一点虫鸣都来的那么悦耳。
这夜真是燥的很,惹得人不得安寝。
黑夜里,为了不惊醒府内守卫,风澈小心翼翼的在树与树间游走,身形轻盈,潇洒不羁。当他最终绕过侍卫,独自出现在雨娇阁外时,天空忽地划过一道冷电。“什么人?”他轻敲房门,不久,屋内便亮起烛火,王妃轻轻推开房门,向外望去。
乌丝束金冠,白色的发缎飘拂在肩头,深紫长衣,广袖飘飘,长眉如墨,玉面上嵌着一双淡淡的黑眸。目光相互对视,不到片刻王妃心头便是一跳,顿时睡意全无,紧接涌来的却是一股未可名状的惧意。
那个人,就站在那,微微笑着,玉扇轻合,抱拳作礼:“见过王妃。”
满园如月如雪,满眼的冰清玉洁之貌,可那一刹那,却似有千株紫芍纷纷绽放,灼灼妍华摄目。满园屏息,王妃似有些失神落魄,手颤抖着开了门,正视风澈,许久后开口道:“你……你不是王爷的门生吗,这么晚怎么会出现在此?”
这个地方,理应算是仁王府的禁地,而她又向来深居简出,与那些门生没有一丝来往,可这人却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到令她疑惑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风澈侧身微笑,眯起眼,眼里有淡淡的深邃。“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能不惊动侍卫独自出现在此,这样的人会是普通人?
风澈的那一句话说的异常隐晦,话中有话,不懂之人恐怕无法听出其中的深意。但是,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却懂,浅浅笑着,她的嘴角缓缓弯起一道弧线,却略有僵硬。“说吧,你找我所为何事?”言毕,让开一条道,好让风澈进屋。
屋内一切如常,只是暖暖的弥漫着紫檀香味,让人心情舒畅。
风澈进屋后临窗而坐,望一眼窗外月色,然后回眸正视王妃,眼波微转,直截了当的开口:“我需要解药。”
“是救那个姑娘吗?”沏一杯茶,王妃笑着递向风澈。
“是的。”听到风澈如此爽直的回答,王妃颔首一笑,眸中略带欣赏之色。
但四目相对下,她却淡淡笑道:“可你要清楚,我没有解药,也没有理由帮你,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但你有理由帮她。”风澈抿一口香茶,果断接话道。
有理由帮她?
闻言,倒是激起了王妃的兴趣,她饶有兴致的抿起唇畔,在风澈身旁入坐。“哦?是吗?那是什么理由呢?你倒是说来听听。”
风澈默默笑着,衣袍展开来,似水瀑轻泻,泻.了满园的黑色流泉,盈盈飘浮着数朵雪白花儿,顿时吸住王妃的视线。
那功力,竟能让满园的花儿瞬间绽放,王妃不由心下一惊。收回那审踱的目光,片刻后回神,方听风澈缓缓道来:“难道王妃还需要我告诉你理由?我原以为你在第一眼见到雪儿时,就应该有觉悟了。”
“雪儿?”那一瞬间,心恍惚的颤抖起来,两个破碎的字在这一刻随着逆流的记忆正在缓缓开启。“雪儿……”王妃嘴角喃喃着,神情竟有些恍惚,但她很快便收回神,淡淡一笑,将情绪隐起,“我为什么要有觉悟?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是吗?”风澈浅浅笑容,那潇洒的笑容中不乏细微的讽刺,“那也就是说,就算她死,王妃也无所谓?”
闻言,王妃更加不解,她抬眸,迎上风澈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子会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都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如此的相似,就连说话的语气和语调,都是那么的如出一辙。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无法逃开他的纠缠呢!她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放过她呢?
思绪被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扰的纷乱起来,王妃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一刻,压制了二十年之久的情感,终还是爆发了。
“你……你到底是谁?”她喃喃的问着,唇畔微微颤抖。
“我是谁很重要吗?”风澈淡淡轻笑,那笑容在如今看来,到似有些毛骨悚然,“我认为,王妃现在应该多想想雪儿才是。”
雪儿?听风澈这么一说,王妃才算回过神,一想当时艳墨雪虚弱的样子,不由问道:“那毒……真的这么难解?”
风澈摇首。
“倒也不是很难解,只不过雪儿因为救人已经耗损了一半的力,再加上日前多番受伤,自行逼毒恐怕有些困难。”他缓缓道来,言毕后直视王妃,眼波微转,略带深意的问道,“王妃,难道你真的忍心?”终了,那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但风澈心里清楚,眼前的女子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王妃唇畔含笑,那笑却使人没来由的从头凉到脚底。然
后,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表情木然,身子僵硬得像一尊化石。
许久之后,她才动动嘴皮,却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她……她明明就已经死了,她……她明明就应该早就死了的。”口中的她,说的断断续续,模棱两可。似乎是王妃永远不能释怀的心结,“王爷告诉我,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说在那场大火里,她已经被烧死了,和他一起被烧死的。”说着说着,王妃的身子开始虚晃起来,身子僵硬的似一尊化石,一动也不动的蜷着。
此时的她真想大哭一场,可是连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不,她没死,她一直都活着,好好的活着。”耳边骤然响起风澈的声音,他撇开眼,似毫无感情的说着,其实却是不忍相望。
没有死,她一直都活着,好好的活着。
脑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而王妃像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那茫然的表情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不,不是的,她死了,她已经死了,王爷没必要骗我,他没必要骗我的。”是啊,东方仁为什么要骗她呢,骗她雪儿已经死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但他的确骗了你,而且一骗就是十四年。”
“不会的,你说王爷骗了我,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思绪骤然一开,王妃呼吸一窒,嘎哑笑道。
“七星葬花。”见王妃并不相信,风澈沉声喃喃,唇畔轻盈的滑出七星葬花这四个字。
世人说到七星葬花,无不畏惧害怕,恐也只有他,能如此平心静气的道出这四个字。
“七……七星……葬花?”那一刻,天地骤然变色,记忆的洪流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打开,水流呼啸而过,击打着王妃紧闭的心房。
十八年了,十八年的躲藏,十八年的愧疚,当她再次听到七星葬花这四个字时,真的犹如惊天巨浪,天地为之变色。“七星葬花,你刚才说的是……是……”
王妃已然语无伦次,风澈微微颔首。“是的,正是七星葬花。”
‘哄’的一声,心里似被炸开了花,王妃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快要炸裂开来了,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苍茫若失的望着远方,身影在这个孤寂的寒夜更加显得孤独清冷。“那她……真的是雪儿,真的是她,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风澈立在身后静默不语,眼神之中却复杂难言。“是的,雪儿一直都活着,只是王妃不知道罢了。”
她不知道,十八年了,她早以为她的雪儿已经死了。
是她不对,是她不好,若不是怕他们找上自己,她也不会躲在这小小的幽院里,与世隔绝的过了十八年。是啊,是她做错了,真的是她做错了。忽地,王妃一把抓过风澈的手,喃喃问道:“那雪儿现在怎么样了?”
那一句话问的,只叫风澈的神色更加苦涩。“不好。”两个字,简简单单,却惜字如金。
而这时,王妃似乎才想起风澈今晚来这里的目地。她恍惚的松开他的手,抬眸对上他的眼,那双暗黑的眼里,有着一种她不能读懂的深意。“解药。”终了,还是这两个字,王妃颔首笑着,眼含泪光,“好,你等我的消息,我会找机会去拿的。”
风澈满意的颔首。“那便好,告辞。”
待那一抹白色的影子飘然远去,王妃这才想到什么,在身后喊道:“等等,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他的徒弟?”
风澈止步步子,抿唇淡淡笑容,只留下一句寓意颇深的话语,和一抹清冷的背影。“我原以为你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或许是你离开太久了,久到连主子都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