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
闻言,萧冰喃喃默念道,只感觉握在手里的茶杯开始微微颤抖,茶水在不知觉中全都飞溅出来。那眉宇间骤然一挑的光芒,让他不由抬眸欣喜道,“杀,你说她会不会是……”很久没有这般兴奋过了,那依稀残存在萧冰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只是妹妹坐在马车里那最后的呼喊声,和那忧伤且无助的眼神。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可以去问问这里的管事。”韩杀只是淡淡笑着,推门,伸手招来伙计。
不一会儿,柳姨便扭腰摆臀的出现在房中。
“二位爷,怎么了吗?是不是我们凤飞阁招呼不周啊?”她将她肥硕的身躯靠近一直站在窗边的韩杀,韩杀依旧微笑着,似乎并不介意,而是一指大堂里来回奔走忙着骗钱的艳墨雪,问道:“敢问妈妈,那位姑娘是何来历?”
“哪位姑娘?”柳姨探出头去,接着笑说道:“原来二位爷是看上萧雪那丫头啦,真对不住了,那丫头不是我们凤飞阁的姑娘,所以不能伺候二位爷。”
感情她是认为他们看上她了。“我想妈妈是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知道那姑娘的来历?”
“这……”一开口就问来历,柳姨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人还算够圆滑,在没得到好处前,你叫她怎么可能开口呢!
韩杀许是也看穿了柳姨的心思,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了甩,交到她手中。“好。”柳姨看着银票,自然一脸欢喜。“那丫头是我买回来的。”
“买回来的?”身后,萧冰喃喃着。
“是啊。”
“那妈妈是几时买她回来的?”韩杀接着问。
“几时啊?不太记得了,大概也就四五岁吧!”柳姨爱惜的摸着银票,随口说着。
突兀间,她脑中灵光一现,不禁抬眸扫过眼前这二位爷,然后心想道:今晚真是奇了,怎么会有人关心起萧雪那个丫头来?柳姨毕竟干这行有些年头了,看人还算准的。她粗.粗扫了一眼眼前这两位公子,顿时心里一颤。
且不说这二人是何来历,先瞧那气质,就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先说着白衣公子,只着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袍,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也是自视高洁,有一种超然淡定却又包容万物的气魄。且再看他那张几近女子的绝美面容,却一点都不显得娘气,到更加突出他淡然的气质。
而没入黑暗之中的黑衣公子那就更不别提了,虽然他自始自终只说过一句话,但那比朝阳还要灿烂明艳的光芒却是如何都阻挡不住的,比之白衣公子的淡然洒脱,黑衣公子显然更具有那似拔刀问天的魄力与气度。
柳姨深知,这样出色的人物,人活一辈子也不知能否见着一个,可此时却同时出现两人,让人几乎置身于梦境之中!无法移目,深怕漏看了一会。
“那当时她的身上可有什么信物?”韩杀完全没有顾忌柳姨艳羡的目光,依旧淡然的问。
“信物?”柳姨脱口而出,一想不对,赶紧变着声音答道:“就算有也早就被人贩子拿走了,我当时就是看这丫头还算机灵,才肯花那钱买她的。”这倒是实话,再加上当时这丫头看上去干干煸煸的,所以卖的也便宜。
“对了二位爷,你们是不是……”说着说着,柳姨不由心生疑云,能让如此不凡的二人同时关注,那萧雪……是不是有什么不菲的来历啊!
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暴露身份,韩杀浅笑道:“没有,我们也只是随便问问。”他默默凝视萧冰,见萧冰早已没了方寸,便自顾开口,“不知妈妈可否让那位萧雪姑娘过来一趟。”
“那当然没问题了,只不过……”她微微伸手。
韩杀眯着眼,将银票塞入柳姨手中。
柳姨稳当的接过银票,笑呵呵的消失在长廊里。
柳姨走后,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看着眉头深锁,一脸疲惫的萧冰,韩杀只是默默想着: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萧冰变得不像自己,变得方寸大乱,甚至失神失控,恐怕数来数去也只有三个人。
一个便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却一直找寻不到的初恋,那个肉.嘟嘟、会拿着冰糖葫芦给他吃的小女孩;一个就是前些日子迷的萧冰魂牵梦萦,御前献唱而名声跃起,却在两个月前‘突然’消失的舞姬淡紫;还有一个恐怕就是他心底一直无法忘记的,那个被他遗忘在马车上,亲眼看着消失在街尾的妹妹——萧雪。
终了,只听到萧冰喃喃自语着。“会是她吗?”
韩杀默默摇头。“也许吧,但毕竟都过去十四年了,是不是又有多重要呢!你还是看开点吧。”
“也对。”沉默许久,萧冰突的淡淡叹息,其实,是与不是,或许对于萧冰来说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十四年他都这样过来了,更何况如今。
这时,随着萧冰淡淡的叹息声,大堂突然变得很安静。
接着,只听那悠扬的古筝缓缓而起,一抹惆怅且荡漾的乐音从指尖悄然划过。舞台之上,有一粉衣女子优雅而座,面容娇媚,淡雅的乐音便是从她的指尖悄悄溜出,散落在大堂的每一角落。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太多的诗颂,醉生梦死也空。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怎么只有这首歌,会让你轻声合,醉清风……”
乐音突起,萧冰骤然一惊,握着茶杯的手更是猛的一颤,生生将杯子捏碎。
接着,他猛的冲到窗前,探身向下望去。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舞台之上的粉衣女子,虽说生的娇媚可人,却不是他心中所惦念的那个人。“不是她。”失望过后,萧冰缓缓转身,眉宇间有数不清的忧愁。
“梦镜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还有没有情浓,风花雪月颜容。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蝴蝶去向无影踪,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乐曲仍在继续,直.插入大堂里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而,三楼之上,那一抹凝固在眉宇间最深的愁,却是如何也无法消散。
一首歌,将他对她全部的情感暴露无遗,那整整三个月的相处,每一刻,每一滴的过往,似乎都随着这首他们定情之歌,一点一点铺散开来。
“不是她,不是她。”她的笑,她的音,她的眼,她的眉,还有她那淡若云雾的气质。然而,这一切都消失了,她就像突然从这世上蒸发了,和那个她一样,任他如何的寻找,都始终没有结果。“可是那个声音,真的好像……好像她!”
“不是她,她真的走了。”萧冰喃喃着,他突然发觉,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梦镜的虚有,琴声一曲相送,还有没有情浓,风花雪月颜容。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蝴蝶去向无影踪,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最后,还有一盏烛火,燃尽我,曲终人散,谁无过错,我看破……”
终于,一曲曲终,喝彩声经久不息。
艳墨雪站在帷幕之后,看着那些早已沉沦在温柔乡里的男人们,只是默默恢复清冷的表情。“去把那杨幕杀了,还有宛若,也一并解决了。”
“是。”身后的人恭然道,转身便要离开。
“还有……”艳墨雪轻轻拂上那被杨幕摸过的脸颊,有些厌恶的说道,“剁下杨幕的一只右手,待事成之后,这里所有的一切,也一并销毁。”
“是。”
那人应声退下,便有伙计上前在艳墨雪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只见在黑暗的近处,一抹阴笑正在缓缓铺开。
走上三楼,艳墨雪忽地止住步子,缓缓闭上眼眸,她只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彻底的掩起,再睁眼时,她就只是萧雪,那个爱财如命的小人物。
一蹦一跳的朝着雅居跑去,然后推开门,撅嘴问道:“哪位公子找我?”艳墨雪隔着门框说着,然后一跳,蹦进了屋里。
“姑娘就是萧雪?”韩杀问道。
“哇!”艳墨雪猛然瞪大双眼,吃惊的望着韩杀,然后迅速一扫他身上的衣着,两眼顿时狂冒金光。“对啊,我就是萧雪,不知两位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一面笑嘻嘻的说着,一面尽量将自己的内息控制好,免得让韩杀看出破绽。
“那请问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人了,我是孤儿。”她笑着说,然后将目光略向萧冰,心底微微一颤,他似乎瘦了。
“孤儿?”萧冰在身后喃喃道。
“对啊,问这个要干嘛?”艳墨雪略显谨慎的瞅了瞅,看他二人的衣着打扮,应该还算有钱,不过这样式似乎并不属于月国,于是她大胆猜测道:“你们不是月国人吧!”
“在下皇国人士。”韩杀一辑手,“姑娘真的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了?”
“都说不记得了。”
突兀间,她似灵光一现,猛然惊道:“对了,好像有吧,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丢下我了。”小时候的记忆早就在岁月的洗礼中被渐渐遗忘,萧雪或许是有亲人的,只是就连她好像也忘了,那个时候,那个冬天,那辆马车上,到底是谁抛下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