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华果然连夜赶出一套首饰图,交给谢云起。
谢云起看后啧啧称奇:“这套首饰配那身嫁衣,果然相得益彰。样式是时下流行的样子,但又明显高贵大方得多,一些小地方的改动很别致!国色银楼现有的模子,稍加改动,应该就能用。”
谢潇华早已是哈欠连连:“你若看着合适,交给国色银楼的人去做就行了。这下他们有得忙了,恐怕接下来二十多天,都要赶工了。”
若说谢云起不吃惊是假的,他问道:“你当真是一夜之间就想出来的?”这速度,也太神奇了吧?
谢潇华道:“还不都是你逼的?说真的,画这种样式交差,实在太辱没我谢潇华的鼎鼎大名了。”
“又吹开了。”谢云起无奈的摇摇头。
谢潇华打着呵欠离去:“只要你看着成就行了,你赶紧着人送到国色银楼去吧,还有啊,别忘了收拾下家里,谢怀远快要来抖威风了,你总得给足他面子才是。我先去睡觉了。”
谢云起莫可奈何,只得唤了人快马加鞭将图样送去国色银楼,而后命人张灯结彩准备迎接贵人。家中院子屋子常有人洒扫,一向干净,只要吊上红绸,挂几个红灯笼,应应景就行了,时间实在仓促,他也来不及弄得更好了。一干人等打扫之际,谢云起则来到采枫园见谢川。
谢川初时闻听小厮来报,说谢云起要见他,早已古井无波的面上,却是震惊、惊疑、内疚、激动,汇集在一处,最后,竟只剩满脸颤动的褶皱。他不敢答小厮的话,只是问道:“奎风......你说.......那孩子突然来见我,是为什么呀?”
奎风回道:“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呀,这您得问大公子了。您是见还是不见啊?”
他这么一问,谢川面部肌肉又是颤动不已,连声音都是发颤的:“见,快,让他进来。”
奎风引谢云起进入采枫园,谢云起依规矩向谢川行礼请安。谢川顿觉羞惭,他欠了这个儿子太多。早知道打了也没用,当初就不该下狠手打他。早知道会露出马脚,自己做事就应该更加小心,不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样,谢云起就不会知道他做的事,更不会为此而痛苦。
谢川问道:“云起,你是不是有事跟爹说啊?”他们父子早已是这种关系。如果无事,这孩子又怎么会进来呢?
谢云起将谢怀远不久便会归家省亲之事道出,言下之意很明显,让谢川做好准备,迎接谢怀远。
谢川哪里料到谢怀远也会有今天。当初,他一直不喜欢谢怀远,对那孩子冷淡疏远,后来,又被谢怀远想起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谢怀远此次回来,想必该要对付他这个老家伙了吧?
想到这里,谢川对谢云起道:“我即刻更衣,穿得体体面面,和你们兄弟二人一起迎接这位谢大人。他此来若是为了对付我,我反正一把年纪,身子也一日差过一日,大不了自绝于他面前,总归不会让他有借口找你和潇华的麻烦,也绝不会让你和潇华为难。”这三个年轻人,自幼关系就很好。如今,却又是为何弄成了这样?还不都是为他?那他死了,谢怀远总该消气了吧?只要谢怀远心头之恨尽去,以他们三人的感情,谢怀远该是不会伤害自己那两个孩子的。
谢云起想说话,喉咙却哽住。面前的老人早已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他身为儿子,理当床前尽孝才是,可他却因为愤恨,将这个老人幽禁在此。再强烈的爱恨,终究是敌不过时间,更何况,他对谢川根本就无法去恨。他幽禁谢川之时,仍旧担心谢川暗中作乱,派奎风进来,明着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监视。谁知谢川竟然真的早已心死,住进来后,变得安分守己!说他心中对父亲不愧疚,是假的。
沉默半晌,他俯下身对谢川道:“爹,搬到翠竹园吧,那里离红袖居近一些,孩儿每日照顾你也方便一些。每日到了晌午,太阳也会好一些,爹不妨让奎风推你到园子里四处逛逛,再不出去瞧瞧,**都该谢了。”
谢川伸手触碰儿子脸颊:“我就知道你狠不下心对我。你的好意爹都明白,是爹自己不想再出去了。”他太了解这个儿子,谢云起只是对他心有歉疚,所以有此一说。可若日后,真的要谢云起日日请安问好照顾他,谢云起依然会接受不了。
谢云起还想再劝:“爹.......”
谢怀远打断他:“好了,不用再说了,云起,今日我随你一起见谢怀远,日后,我还会住在采枫园,这么久了,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不想再有什么改变。我觉得这里很清静,也很平静。”
有小厮站在采枫园门口禀报:“大公子,堂......谢大人突然回府了。”
谢云起忙道:“打开大门相迎!”
谢川道:“看来赶不及换衣服了,就这样去吧,他若要怪我们失礼,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谢怀远的八抬大轿就停在谢府大门外,轿子后面是大队侍从。谢家三门齐开,谢川、谢云起、谢潇华三人大礼参拜,跪伏在地,三人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谢家下人。
谢川下轿徐步走入谢家大门,一身大红官袍,头戴二品乌纱,整个人看上去清俊精神,文雅中又透着几分威严。
他抬手道:“大伯身体不好,不需多礼,云起和潇华都是自家兄弟,大家都快起身吧。”
谢云起和谢潇华这才扶着谢川站起来。
一家人做足了场面,这便到了午膳时间。
既然已经关起门来,那就怎么闹也无所谓了。谢怀远根本懒得动一桌子菜,只是赞了声:“这酒不错,在外面从来没有喝过,是潇华自己动手酿的吗?”
谢潇华也懒得搭理他,心道:敢威胁我,还指望我给你喝我亲自酿的酒?做梦!
谢怀远也不等人回话,只是拎了酒坛回房间:“我没胃口,不吃了,我原来住的屋子还在吧?我去那里休息就行了。至于我带来的人,大哥看着安排吧,别委屈了他们就行。”
“放心”谢潇华懒洋洋抢话道,“怎么也比驿馆强。”
谢怀远入住进来后,一切尚算平静。不出所料,李臻果然来找谢潇华画团素的画像。谢潇华认认真真画了一幅檀香的画,递给李臻看。李臻只是蹙眉道:“说真的,还是谢怀远帮在下找来的那位姑娘更像家母,虽说不是完全像,但眉眼间还是有三分相像的。你画上的女孩子,形容稚嫩,而且半点也不像我那双亲。”
谢潇华心道,看来谢怀远找人的时候,特地找了一位跟团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他并未将画像交给李臻,见李臻不信,只是随手扯过画像,揉成团扔在脚下狠踩,口中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也没办法了,信不信由你。你现在见到我大哥了,你可以当面问我大哥。是信我大哥,还是信谢怀远,你自己看着办。”
李臻未再多言,匆匆离去。
自此,谢潇华则一心忙着给杜幼萱打造首饰的事。
李臻也不曾闲着,他心道:谢潇华,你也太小看我了,你真当我只是一介武夫吗?
他找来宣纸,又命人取来颜料纸笔,按照刚才所见的样子,画下一张一模一样的女子容颜。接着,又画下一张跟他那个所谓“妹妹”一模一样的画像!
李臻暗中打探到谢家一些被散去的下人落脚之处,这些人有的是楚城人,有的则是从四周各地买来的,所幸大多相距不远。
李臻打探到一个据说叫眉儿的家中。
眉儿不认得李臻,李臻解释道:“姑娘不必害怕,我只是来跟姑娘打听个人。那位姑娘是谢云起的近身侍女,听说姑娘也曾是谢云起的近身侍婢,所以我想,姑娘可能会认得画中的两个人。”
他怕直接问谢府现今的下人,会惊动谢怀远,所以绕了一大圈,来找已经不在谢府的下人。
眉儿看了李臻的画像,指着其中一人道:“这个是檀香,我和她曾经都服侍过大公子。”
“你说她是檀香?她不是团素吗?”
眉儿笑了:“她哪里是团素啊,公子,你弄错了吧?檀香才十五,比我还小一岁呢。倒是旁边这位姐姐,长得跟团素姐姐倒是有三分像呢!”
李臻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团素长什么样子?”
眉儿警觉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到底是找檀香还是找团素?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臻道:“这位姑娘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是这样的,我从小和自己的妹妹失散,正在寻找她的下落,我几经周折才听说,她后来被卖入谢府,做了谢云起的近身侍女。但是谢云起的近身侍女有两个,我弄不清到底是那个。”
眉儿这才放下心来:“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是找错人了,这两个,没有一个是你的妹妹。”
“姑娘此话何解?”
眉儿道:“那位檀香妹妹虽说是被卖进来的,但是她没有哥哥,只有弟弟,她的家人只剩了她和弟弟。至于团素姐姐吗,她不是被卖进来的,她是从小被我家公子从外面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