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小小走了,谢潇华这才对谢云起道:“这件事交给我和赏夕就好了,大哥明日安心在家歇着就好。”
谢云起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谢潇华叹了口气,道:“大哥,现在金都和楚城都知道,你被皇上下令禁足。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随便抛头露面的好。”
谢云起苦笑:“我换身装束不就行了。”
谢潇华和秦赏夕同时摇头:“不行!”
谢云起却道:“我说行就行,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要么大家一起去,要不就一个也不许去。”他鲜有说话如此霸道的时候,一点商量和转圜的余地也无。
秦赏夕道:“不行。要不我和潇华去,要不大家一个也不许去。谢云起,你等着洛大小姐找你算账吧!”
谢云起只好投降,无奈道:“好吧,我明日不去,这么点小事,想必你二人一定可以办好。我也乐得清静。再说,从明日起,谢家会很热闹,各个掌柜会日日来家中向我汇报当日生意情况。我如果不在,也很说不过去。”
于是,皆大欢喜。
是夜,江芷容醒转。
屋内,一灯如豆,秦赏夕趴在桌上假寐,一头柔软的青丝覆在背上,像是一张薄薄的织锦被。
听到江芷容的气息加重,秦赏夕知道她醒了,忙坐起身来去瞧她。
江芷容朝她温柔一笑:“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秦赏夕笑道:“我就喜欢守着你,不行么?”
江芷容只道她说笑话,笑着白她一眼,翻身就要下床。
秦赏夕道:“下来做什么?”
江芷容道:“我有些口渴。”
秦赏夕忙倒了杯茶,坐过去,将茶递给她。
江芷容喝了茶,将杯子交给秦赏夕,这才完全醒过神来。她打量了下四周,道:“赏夕,这是潇华的房间吧?我怎么在这里?”
又是这个问题!
秦赏夕不敢再刺激她,生怕她再动一次胎气,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潇华本来在外间屋子,听到她二人说话,知道江芷容已经醒来,便进了屋子里来。
秦赏夕忙暗中使眼色,让谢潇华不要乱说话。谢潇华哪里敢再乱说,乖乖闭了嘴。
江芷容却又道:“赏夕,我睡了多久?我喝过药了吗?”
“啊?药?”秦赏夕发怔。
江芷容脸色微微一红,低声羞怯道:“你在金都给我喝过的。安胎药呀。我要我的成儿,健健康康的出生,平平安安的长大。”
秦赏夕忙道:“哦,厨房里正在煎药,马上就好,一会檀香就送来了。待会喝了药,就回自己房里吧。天晚了,潇华也要休息了。”
“好”江芷容答应了一声,又追问道,“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
秦赏夕虽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好歹也是见识过江芷容和齐齐格孕期反应的。于是低声笑她:“你还好意思说呢。芷容,你可是越来越贪睡了。潇华喊着闷,我们两个就来他这里坐坐,陪他解闷,结果你才坐了一会,竟然睡着了。一下子就从傍晚,睡到了天黑。”
江芷容脸色更红,头也不敢抬,只是垂着头朝谢潇华的方向道:“真是失礼啊,让谢公子看笑话了。”
谢潇华哪里懂这些,但看江芷容如此说话,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江姑娘太客气了。”
话说完,他和秦赏夕均觉得有些不对。谢公子?江姑娘?自从江芷容在谢怀远处再度受到惊吓后,江芷容便不再“谢公子”“谢公子”的叫,而是和赏夕一样,直呼其名,叫他“潇华”。谢潇华乐得省事,也直接叫她“芷容”。江芷容这会怎么又客气起来了?弄得谢潇华也跟着小心措辞。
秦赏夕小心翼翼问道:“芷容,你没事吧?”
江芷容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事?”
秦赏夕摇摇头:“没事没事”又道,“我去厨房看看,那药怎么还没煎好。”她一边往外去,一边朝谢潇华使眼色。
谢潇华立刻会意:“我跟你一块去瞧瞧。”
江芷容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谢公子这屋子怪凉快的,这大夏天的,跟过秋天似的。”
秦赏夕和谢潇华本来已经迈步要出去,闻听此话,都收了步子。
秦赏夕回头问道:“芷容,你刚才说什么?我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你还说路边的枫林好看呢,还说等秋意再浓些,就更好看了。”
江芷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只见过胡杨林,没见过枫林。再说,我们,我们去过京城吗?赏夕,你别又逗着我玩了。”
秦赏夕和谢潇华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
秦赏夕讪笑道:“我刚才给你讲笑话呢,我先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
秦赏夕和谢潇华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来到院中。
谢潇华先开了口:“看来,她把所有不想发生的事,全忘记了。”
秦赏夕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谢潇华又道:“这样子不是办法,她如果总是逃避事实,她的病永远也不会好。”
秦赏夕反而想通了:“算了,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
“很好?”
“是啊”秦赏夕道,“以前她不只是精神错乱,还动不动就发狂。这段日子好多了。只要她不发狂,我又何必非逼着她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呢?”
谢潇华叹道:“她人又美心肠又好而且性情温顺,只是命运多舛,遭遇那么多不幸。莫非真是红颜薄命?”
秦赏夕道:“所以,能让她快乐一日是一日吧。”
谢潇华忽然又道:“只是她这个样子,怎么照顾小孩子呢?她自己整天还稀里糊涂的呢。”
“我帮她照顾啊。”秦赏夕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她有时候连自己也照顾不了呢。”
“我照顾她啊。”秦赏夕依旧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谢潇华笑了:“姑奶奶,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你能照顾她多久?”
秦赏夕却道:“我就算嫁人了,也要带着她,照顾她。”
“那你岂不是要带两个拖油瓶?那还有男人要你吗?”谢潇华逗她。
秦赏夕道:“她的遭遇这么可怜,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也不会瞧不起她不接受她。瞧不起她的男人,也不值得我嫁。”
谢潇华点点头,又仰天道:“对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这世上虽然少不过也不是没有。也许就会有那么好的人,既容得下你,也肯和你一起照顾你的姐姐和外甥!”
秦赏夕掩面道:“又来了,又来了,我都替你害臊。我去厨房看看,不跟你闲扯。”
谢潇华在她身后无声抗议:这怎么叫闲扯?我明明说的大实话吗,我是很好啊!
只不过在她眼里,最好的那个永远是大哥!
翌日清晨。谢潇华和秦赏夕来到城门处。洛小小早已出了城,在城门外相候。
看到他(她)二人出来,洛小小上前笑道:“我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留了张字条,说我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让他们不用担心。”
三人这便“胜利会师”,一行顺利到达栖凤山。
待爬到半山腰处。洛小小呼哧呼哧直喘气:“不行了,还有多久啊?我快累死了。”
秦赏夕笑道:“潇华,你背上咱们洛小姐不就成了么?”
谢潇华眼冒怒火,恨不得要杀人的样子:你个贼心不死的老女人!
洛小小道:“我才不用人背呢,这么矮,我爬得上去。”
明明她刚才还喊累呢。
啧啧,谢潇华道:“想不到洛小姐还挺要强呢。不过呢,你不用摆出一副马上英勇就义的样子,那个山洞就在那里,不过几步路就......”话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嘴巴半张,手指空指着山洞处。
晌午的阳光,洒落在重重山峦间,透过山间泛黄的林木,细细碎碎照在山壁上。就在垂着厚厚藤蔓的山洞前,负手直立一人。那人眉目温和,一身灰白襕衫,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提着一瓶醉颜红,也不知他已经站了多久,却依旧是站得笔直。若换了是谢潇华站在这里等人,只怕身子早靠在那堆藤蔓上了。只是,谢云起就是谢云起,从来不会让人看到他怠惰的一面。秦赏夕无数次的怀疑,谢云起的身子是铁打的。好吧,现在依然表示怀疑。那还是人吗,是人吗?她和谢潇华一早就去红袖居视察过一番。谢云起明明对着一堆各地商铺的书函、账簿,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到达目的地后,谢云起早就恭候他三人大驾了。
洛小小奇道:“谢云起,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潇华说你既然被禁足了,所以,还是少出门的好。”
谢云起淡淡道:“只要不被人发现就成了。”
谢潇华登登登几步,走到谢云起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拎着的酒坛:“你干吗偷我的酒,我都说了,封存的时间还不够,还不能喝。你以前就偷喝,现在又偷!”
洛小小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秦赏夕:“谢潇华还是人吗?我觉得这种时候,他应该关心他大哥行迹有没有暴露,有没有被人发现才对吧?”酒重要还是是人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