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恩怨(下)(1 / 1)

许你一世欢颜 白沉 1577 字 8个月前

“你叔叔?”秦赏夕猛地听他提起自己叔叔,一时有些不习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呀,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叔叔。不然谢怀远是从哪里来的。”

谢云起淡淡一笑:“很多人都跟你一样,只看得到我爹,看不到我叔叔。经常忽视了,其实我叔叔也是和我爹一起打天下的人,并且任劳任怨。等谢家成为楚城新贵后,风头却让我爹一个人抢去了。那些风光,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但他从未有过怨言。”

秦赏夕点点头,又道:“你接着说,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你爷爷就去世了,我爷爷也去世了。叶叔叔成了叶家的当家人。我爹娶了我娘,不过我娘不喜欢我爹,她喜欢我叔叔。到死都喜欢。”

“啊?”

“他们几个的感情纠葛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小时候,无意中听到过我爹和我叔叔吵架才知道的。我娘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嫁给我爹后,不管心里有没有别的人,她都一心一意对我爹。我叔叔后来带着我婶婶和怀远回到了泽州老家,这样,我们两家人都好过些。但是我叔叔和婶婶命薄,一天夜里,二人都突发心疾,暴毙而亡。”

“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两个人,说死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只留下怀远一个人,从此怀远就变得性情孤僻,对人十分冷淡!我爹娘就把怀远从泽州接了过来。我叔叔在泽州的生意和家产,也就被我爹接手了。他说,等怀远长大成人之后,自会将我叔叔那份财产,还给怀远。”

“哦”秦赏夕闻言点点头,以示自己仍在认真听这个冗长的故事。

谢云起却道:“其实,我爹不喜欢怀远,他对怀远并不好。他从来不对怀远笑,总是冷冰冰的看怀远。我娘对怀远很好,她对我们三兄弟一视同仁。她还不让潇华管怀远叫堂哥。潇华自小管我叫大哥,管怀远叫二哥,她一直教导我们三个要视另外两人皆为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她一直都担心怀远性子太过孤僻,以后吃亏的是怀远自己,所以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想去温暖那个孩子,可是总也不成功。怀远到底是我爹的侄子,所以,我爹从不阻止我娘对怀远好。”

秦赏夕狐疑地问道:“该不会谢怀远他真的是…..”

“不会”谢云起道,“我娘和我叔叔都不会背叛我爹。怀远就是我叔叔和婶婶的儿子,是我婶婶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的孩子。”

秦赏夕脸红道:“真是对不住,我太小人之心了。”

谢怀远淡淡一笑,表示并不介怀。接着,他又道:“那几年中发生过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叶叔叔认识了你娘,却又辜负了你娘,还害得自己夫人丧命。他从此意志消沉,无心打理生意。于是,他将家财能散则散,能送则送。他赠送家资最多的人就是我爹。叶叔叔年轻时虽然风流了些,但却是个人人称颂的大好人。他时常救济乡民,施舍穷人。若天靖国哪里有个大灾小难,他必定是捐钱捐物最积极的富豪。他将家资送给我爹时,二人就约好,我爹不得随意将叶家转赠他的生意结业,因为靠叶家吃饭的人很多。而且,我爹也须时常救济穷人。于是,我爹年轻时的心愿便完成了两项,他终于拥有了叶家的财产,他成为了一个很有钱的人。我爹得到叶家财产后第一件事,就是花费巨资,将叶家当年转手的盐场买了回来!那家盐场当时的老板经营不善,每年盈利不多,很痛快就答应转手给我爹。自此,我爹年轻时的心愿便实现的差不多了。”

秦赏夕若有所悟:“难怪我爹会把家产送给你爹。原来除了两个人是朋友,还有我们祖父辈的关系。”

谢云起点点头:“是的。”

秦赏夕又问:“那接下来呢?”

谢云起道:“接下来啊……接下来,我们兄弟三个在一起,也算是快乐平安的长大了。我们小时候都喜欢跟着叶叔叔玩,叶叔叔也喜欢我们,乐得将他的一身本事教给我们。不过,他好像对怀远有些偏见,他不肯交怀远功夫,只教他读书识字。潇华后来偷偷教过怀远功夫,但是被叶叔叔发现了。叶叔叔很生气,发了很大的火,用很粗的藤条将他们两个痛打一顿!我和袖袖怎么求,他都不住手!我爹为这件事气得半死,他觉得他的儿子和侄子就算犯了错,别人也没资格教训,哪怕是他好朋友。我娘也很心疼潇华和怀远,但他劝我爹不要生气。叶叔叔既是长辈,又是我们三个的恩师,再说本来也是潇华和怀远先违背他的意思,被教训几下,也很应该。我爹是个很固执的人,牛脾气一上来,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我娘例外。因为听了我娘的劝,所以那件事也就过去了。”

秦赏夕终于又弄明白一件事:“难怪谢怀远的功夫很差。我早就发现谢怀远不是高手。他走起路来,下盘根基明显没打稳。我特别奇怪,为什么他的功夫会跟你和潇华差那么多!原来是我爹不肯教他。”

可是,新的疑问又来了,不等谢云起开口,秦赏夕又问道:“我爹为什么不教谢怀远功夫?”

“叶叔叔说怀远心术不正。叶叔叔说,其实,他是喜欢怀远的,但是无论他怎么教怀远,怎么点播怀远,都无法将怀远从邪路上拉回来。叶叔叔还说,他年轻时就因为感情用事,看错过人,现在年纪大了,有了年轻时的教训,绝不会再感情用事。他再喜欢怀远,都不会教这种人那么高深的功夫。”

秦赏夕忍不住又打岔:“我爹说的年轻时看错的人,是谁啊?”

谢云起沉默良久,这才吐出两个字:“我爹。”

“啊?”

谢云起道:“我爹他虽然也一直施舍救助贫困,但是跟叶叔叔的手笔完全没得比。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多送出去一分钱。叶叔叔以前并未发现我爹是个小气人,等他将家资转手送给我爹后,为时已晚,想收回都不可能了。”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很多疑问都一个一个的被破解了,但是仍然有很多疑惑萦绕心头。

秦赏夕又问:“那你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谎报制盐成本的?”

谢云起道:“我爷爷生前将自己心血编写成册,以期让更多的人都能详细地了解到制盐的所有工序。他还大胆的假设出几种可以大量节省制盐成本的法子。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去实验操作,看自己的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但是我爷爷临死前,将那本册子交给了我叔叔,并没有留给我爹。”

赏夕闻听此言,惊问:“你叔叔的死,该不会跟那本册子有关吧?”

“的确有关”谢云起这次,缓了很久,这才艰难开口道,“我爹很想得到那本制盐册子。他去泽州城找我叔叔要,我叔叔不肯给,二人发生争执,我爹失手推了我叔叔一把,岂料我叔叔一头磕在桌脚,一命呜呼。我婶婶当时太过悲痛,当即撞墙殉情。恰逢怀远从学堂回来,看到我叔叔和婶婶惨死的场面,便昏了过去。醒来后,他便忘记了叔叔和婶婶死去时的情形,只是人变得十分冷淡乖戾。我爹当时想尽一切办法,耗费资财无数,这才将那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怪不得你爹不喜欢谢怀远,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想起以前的事,转而成为自己的仇人呢?”

谢云起道:“或许吧。”

秦赏夕接着问:“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爹从什么时候开始谎报制盐成本的。”

“自然是拿到册子不久之后了。我爹先是摸清了所有工序,然后根据册子上的记载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实验,终于有一次,他经过一次细小的变动后,记载中的一个实验成功了。原来,我爷爷他无法动手实验,所以记载中,有微小的误差。我爹找出了误差,也就找到了能比别的盐场几乎节省一半成本的制盐方法。”

“可是”秦赏夕道,“地方上有转运使,有楚城知府,朝中有盐铁使,盐铁使上面还有计相!你爹竟然躲得过重重查检,得以顺利谎报成本?”

谢云起道:“倘若楚城知府、楚城转运使、盐铁使、计相,都是你的人呢?难道还让皇帝亲自查检么?”

秦赏夕道:“可是据闻,计相手下,俱是铁骨铮铮之辈。楚城转运使为官清廉。盐铁使明子常有‘小于是航’的说法,这样的两个人,你爹是怎么贿赂过去的?”

谢云起道:“世人皆是各有所爱,各有所求,有时候贿赂人,并不一定只能用金银财宝。女人、家人、兄弟、朋友、稀世药材、古董字画都可以,看你怎么投其所好。用金银财宝,不过是下乘之策。”

秦赏夕道:“你爹倒是有几分能耐,可惜啊,可惜没有用在正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