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赏夕尚未痊愈,走起路来,看着稳健,实则脚下漂浮,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挪,半步也快不了。偏她又不愿意给人看出来,除了速度奇慢无比,竟然走的跟正常人一模一样,以至路过的下人都不知道上前扶一把。秦赏夕如此速度,哪里及得上谢潇华健步如飞?待她返回皓雪居后,就见谢潇华与江芷容坐在石桌前烹茶。
皓雪居与红袖居都有梧桐树,梧桐树下都摆了石桌。不同的是,皓雪居的石桌要大一些,且是天靖国罕见的“雨青石”打磨而成。石桌旁配的不是石椅,而是藤椅。那石桌细滑平整,光可鉴人,泛着微微的雨后天青般的色泽。正是夏日,繁盛的树荫下,坐在石桌藤椅纳凉,真真是一大快事。
谢潇华十指修长,将紫砂壶里的茶水一一倒入面前六个只有酒盅大小的茶杯内。
秦赏夕径直走到桌前,一脸沮丧地坐到一张空藤椅上。
谢潇华故作不解,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江芷容也察觉到不对,关切道:“是不是走的太久,身子累了?我扶你进去歇歇吧。”
秦赏夕只是对他二人木然地摇摇头。
此事本是谢潇华知道杜幼萱来拜访谢云起后,一手策划的,谢潇华自然知道秦赏夕为何闷闷不乐,只是故意佯装不知:“芷容说的是,赏夕,你以后还是别乱跑的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搀她,“我先送你回房吧。”
秦赏夕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潇华,我有事问你。”
谢潇华依言坐下:“什么事?”
秦赏夕看了看他,先是小心翼翼问道:“你……不要紧吧?”手指了指他脸颊。
“没事”谢潇华看似随意地道,“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被大花蚊子叮了一口么?”
“啊?大花蚊子叮的?”秦赏夕瞥了一眼身旁的江芷容,立刻会意,决定还是不要戳穿潇华的好。
谢潇华将一小杯“功夫茶”递过去:“先喝口茶。”复又递给江芷容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当先喝了下去。
江芷容也抿了一口,笑道:“真是不错呢,潇华,你会的东西可真多。”
谢潇华也笑:“我大哥喜欢让我玩,我就变着花样学一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么。”他的笑容里竟夹杂了一丝莫名地凄凉,没的让秦赏夕看了心酸。
秦赏夕不由气道:“你大哥脑子有病。”
“你脑子才有病呢!”谢潇华几乎是不假思索,条件反射般回了一句。
这话刚冲口而出,谢潇华不由又有些后悔,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要骂你。”
秦赏夕将手里的茶盅放在石桌上,“哼哼”一声冷笑:“真不愧是谢云起的弟弟,刚伤了人就开始后悔!”
“嘿”谢潇华也放下茶盅,“秦赏夕,我大哥招你惹你了?你在背后说起他坏话还没完了?”
秦赏夕终于憋不住,伸手一拍石桌:“谢潇华,我问你,那个杜幼萱是什么人?跟你大哥是什么关系?”
“你说那个差点做了我大嫂的杜姑娘么?”谢潇华继续煽风点火!
秦赏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又正了正神色,问道:“谢家和杜家有生意来往么?”
谢潇华摇摇头,道:“没有。”
秦赏夕继续问:“那,谢家和杜家有合作的打算吗?”
“好像……也没有。”
“什么叫好像?”
“没有!”
秦赏夕沮丧地问:“那杜家有跟谢家合作生意的意思么?”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杜家主营的是木材生意,跟谢家的生意好像不太沾边。”
“那杜幼萱来谢家干什么?”秦赏夕不解。
谢潇华奇问:“杜姑娘来谢家了?”他当然知道杜幼萱来谢家了。他气冲冲离开红袖居没几步,就撞上赶来禀报的眉儿,所以才想到要玩这么一出恶作剧!
谢潇华继续道:“身为主人,我是不是应该去招待下杜姑娘呢?”
秦赏夕道:“不用了,她已经去红袖居见你大哥了。”
“红袖居?”谢潇华不可思议道,“不会吧?你看错了吧?”
“我亲眼所见!”
“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你又不认识杜幼萱!”
“谁说我不认识?”
江芷容打断他(她)二人:“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我们哪有吵架?”秦谢二人同时道。
谢潇华看秦赏夕一副气恼的样子,不觉好笑,对江芷容道:“江姑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位秦大小姐自从来了楚城,这性子,是一天比一天孩子气!”
秦赏夕不服气道:“我哪有?”
江芷容看她如此模样,竟然笑道:“我看也是。”
“哎呀呀”秦赏夕恼道,“你们两个都来取笑我是吧?我不跟你们说了。”她说罢,起身就走,所行方向自然是红袖居。本来她已经很累了,听了谢潇华这话,竟又有了力气!
江芷容叫道:“赏夕,该吃药了,吃完药该歇着了,你去哪?”
见秦赏夕不理她,她起身就要追,却被谢潇华一把拉住:“由她去吧。”
江芷容看谢潇华一脸坏笑,偏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谢潇华抽抽鼻子:“没事,我只是觉得,我不该白白被蚊子叮一口!”
秦赏夕快到红袖居时,就见眉儿远远走了来。
眉儿见是她,忙道了个万福:“秦姑娘,您刚才不是走了么?又来看我家公子么?”
秦赏夕正色道:“是啊,不知谢公子和杜姑娘的事,谈完了没有啊?”
“哦”眉儿道,“我家公子与杜姑娘只在红袖居内稍坐了片刻,便去内堂说话了。”
“又去内堂了?”秦赏夕面上一喜。
“是啊”眉儿道,“奴婢将杜姑娘带来红袖居后,刚奉了茶进来,大公子就命奴婢帮他更衣,说要和杜姑娘去内堂。”
“更衣?”
“是啊”眉儿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说,谢云起他只穿着那件白色中衣见客,后来才又穿上衣服出去的?”
眉儿点点头道:“公子身上有伤,这天气又在往热里走,自然只能那么穿。姑娘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了。”秦赏夕扭头朝内堂去了。
看她走远了,眉儿这才拍着自己胸脯好好安慰自己倍受惊吓的小心肝。
檀香从暗处走出来,笑道:“眉儿姐姐,你做戏的功夫倒真好。难怪二公子交代让你来说这几句话呢。”
眉儿不解道:“二公子这是要干什么?还有,这秦姑娘今天脸色一直不大好啊!”
檀香人虽比她小,心思却比她通透多了,笑道:“姐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秦姑娘这是在吃醋呢!”
“吃醋?你说她…..”眉儿惊呼。
檀香一把捂住她的嘴:“好姐姐,小点声,我也是猜的。”
眉儿低声道:“可秦姑娘是咱们公子的妻妹,哪有姐夫和小姨子……的道理?”
“怎么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夫人又不在了。”檀香虽然被秦赏夕吓唬过,但因了秦赏夕临走时一句话,反而对她颇有好感,这时候便替秦赏夕说话道,“我觉得秦姑娘人不错,够格做我们的当家主母。”
眉儿想了想却道:“我觉得这秦姑娘笨了点。平时看着她挺伶俐,怎么这会倒傻了呢?公子的为人大家谁不知道?怎么可能在红袖居见女客,还只穿一件中衣?”
檀香笑道:“这就叫关心则乱。姐姐,有人打翻醋坛子了,咱们就等着看二公子设计出来的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