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1 / 1)

许你一世欢颜 白沉 2686 字 8个月前

秦赏夕一直将谢潇华拖到叶镜寒坟前,让他靠在坟堆上,前方的墓碑刚好将他这副狼狈样子遮住。

秦赏夕笑嘻嘻对谢潇华道:“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爹吧。”

谢潇华面带愠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赏夕依旧是笑:“别板着脸跟我假装生气啦!”

她一笑,谢潇华便再也做不出来生气的样子,他央告道:“赏夕,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了我好不好?”

秦赏夕向他解释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用你送,有我在,我和芷容一定会安全,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你不如省下时间去找团素,真需要人照顾的是团素,听明白了吗?”

秦赏夕说完不再理他,复又拜了拜叶镜寒,而后将另一份香烛摆在叶袖袖墓碑前,又燃了冥纸,拜过叶袖袖后自行离去,全然不顾谢潇华在身后如何高声叫她。

谢潇华起先是扯着嗓子喊,见秦赏夕毫无反应地往前走,他便停止高声叫嚷。

他沮丧地靠在坟堆上,口中道:“叶叔叔啊,我这辈子可是头一次栽在女人手里。你说你女儿傻不傻?明明误会我大哥喜欢团素,还让我去找团素。不过话说回来,她要不这么傻,我还不……”

“你在这里嘟囔什么呢?”秦赏夕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谢潇华大喜过望,秦赏夕又折了回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喜道:“怎么?是不是决定解开我的穴道,和我一起去木兰庭?”一边说着,又毫无正形地乱开起玩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秦赏夕却将一沓银票塞入他怀里,自己手里只留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她扬扬手里仅剩的一张银票道:“我们木兰庭虽然不比谢家,倒也还算宽裕,还用不上这些银子。不过那辆马车太大了,我这一路上注定要找大客栈大酒楼吃饭投宿了,那些小客栈的大门还走不了这么一辆马车。这么一来,我的开销就大了,我怕先前带的路费不够用,先借你二百两银子用用。主要是那马车一看就是谢家的,车身上印着那么大的‘谢’字。你们谢家的名头比较好使,去哪都方便些,不然我还不稀罕用这么大的马车。谢公子千万莫怪啊!”

谢潇华叹道:“我如果说我一定会怪你,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呢?”

秦赏夕自然不会放了他,于是不答他的话,只是突然面色凝重道:“我有件事问你,你如果老实回答,说不定我就会放了你。”

“什么事?”

秦赏夕一字一字问道:“我姐姐嫁给你大哥之前,是不是跟方闲远相好过?”

谢潇华一怔,随即释然。他知道自己若不说,秦赏夕还会问别人,至于其他人的嘴巴里会说出什么话来,他就不知道了,那倒不如他自己坦白承认好了。他道:“是的。”

秦赏夕继续咬牙问道:“方闲远后来抛弃了我姐姐,还败坏她名声?”

谢潇华依然只能道:“是,袖袖之前让他害惨了!”

虽然料定檀香不会骗自己,但这话从谢潇华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秦赏夕心头一震:竟然是真的!袖袖生前竟然有过一段如此伤情过往!而谢云起,他明知道袖袖不喜欢自己却坚持娶她,如果不是他及时下聘,恐怕袖袖早活不下去了!谢云起,你真是个傻子,傻得可爱,痴得可怜!

谢潇华又对秦赏夕道:“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问我也不过是求证罢了。”

秦赏夕捏了捏拳,仍是咬牙道:“我知道了。”说完,昂首将身子挺得更直,目中迸出怒火,方闲远,你敢欺负我姐姐,你还想舒舒服服的享受高官厚禄?做梦!

一念至此,她转身便走。

谢潇华叫住她:“赏夕,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如果是回西北,木兰庭的名头岂不是比谢家好用得多?”她既然要用“谢”家的名头,看来是要上京为叶袖袖报仇!

秦赏夕头也不回往前走,只背对着谢潇华扔下一句话:“我去为民除害,至于去哪里,你就不用管了。”

方闲远若能如此对袖袖,想来不过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她秦赏夕虽不敢自命高义,可也见不惯这种人在京中做高官!

楚城。

谢府里出来两顶一模一样的四人抬的蓝轿子,两顶轿子俱被匆匆抬往“悦荷楼”。

原来,楚城知府孙英奇递给谢云起的请柬上写的时间十分紧迫,谢云起便备了两顶四人抬的轿子偕同赵师爷一同前往赴宴。

轿子行至通往悦荷楼的安定街,没多久,便到了一段空旷地段。此处路南是与“望江楼”“悦荷楼”并称楚城三大酒楼的“鸿宾楼”。路北是楚城最大的当铺---王记典当行。这里平素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此时却安静的出奇,不但不见丝毫人影,四周更是弥漫出肃杀之气。

这等气氛之下,谢云起自然能察觉到暗地里的剑拔弩张,杀气逼人!想不到孙英奇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双方留,恨不能立时将他置于死地。稍一细想,孙英奇此举也不是全无道理:若自己坚持不答应转手盐场,孙英奇仍然会走这一步,等到那时再派人刺杀他,早已打草惊蛇失了先机,与其让他谢云起造作防备,不如就在这路上动手反而来得出其不意。

此时,鸿宾楼临街紧闭的窗子内,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透过窗上一丝缝隙看向外面。

看到两顶一模一样的轿子被人抬往悦荷楼方向,冰冷的目光里竟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谢云起,有你的!

这人看来,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谢云起。他缓缓收回目光,笔直瘦削的身体转向旁边一个着墨绿衣衫的中年男人。

身着墨绿衣衫的男子看他默不作声转过脸来,不禁双目一瞪:“江总管为何不发令动手?”

原来,临窗往外看的人,竟是江上玄。

江上玄道:“外面两顶轿子一模一样,谁知道哪顶轿子里是谢云起?赵师爷是孙知府的左膀右臂,万一错杀赵师爷就不好了。”

着墨绿衣衫的男人忙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的情形,果然见两辆轿子行在街上。

八名轿夫抬着轿子行到此处,察觉这里安静到诡异的气氛后,便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四周。

坐在轿子内的赵师爷直到此时方觉不对劲,埋伏的杀手万一弄错轿子里的人,自己必然命丧于此。他自然不甘心做谢云起的替死鬼,张了嘴想喊,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赵师爷吓了一跳,在轿内用尽力气狂吼,仍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这才明白自己定是着了道,于是,他便仔细回想在谢家的一切:

他独自在偏厅里等了很久,也不知谢家是不是有意为之,偏厅里只有一方桌子,并无椅子,他只能站着等。时间一点一点悄悄溜走,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站的两腿发软,直等得怒火攻心人也烦躁焦渴之时,谢云起才姗姗来迟。若非孙英奇有命,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谢云起与他互相施礼,二人面上俱是笑意吟吟,一个说是有要事在身,来晚了,很抱歉,一个赶紧表示没关系。二人客套一番后,谢云起命人看座,又让人端了茶来,并亲自斟了两杯茶,二人一人一杯对饮下去。赵师爷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两杯茶,谢云起既然喝得,他也就喝得,加之自己早已口干舌燥,便喝了一大杯下去。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茶里确实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道谢云起用的什么法子,明明喝得一壶茶,谢云起没事,自己却被弄哑了嗓子。

赵师爷慌了神,想在轿子里拼命跳动或者拍打几下,好给外面的人送信。待他要用力时才觉得自己身子有些软软的,根本无法使出全力。他老老实实坐着时并不曾察觉,直到此刻方才发现。

赵师爷伸手去掀轿帘,他所剩力气虽不多,掀帘子的力气还是有的。结果他这一掀又是一惊:这轿子看似普通其实内藏玄机。也不知谢家的人在轿帘上动了什么手脚,本来风一吹就该动一动的轿帘,任他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赵师爷登时脸色惨白,跌坐在轿内,面上越来越惊惧,看来自己大限已近!想不到自己为虎作伥坑害百姓多年,今日终于有了报应!想到这里,他唇角忽又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我会因为这件事遭报应,难道你们就不会吗。孙英奇,谢云起,你们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不会饶过你们。最可笑的,就是谢云起,你现在才想后悔吗?根本来不及了,你也会有报应!

鸿宾楼内。

着墨绿衣衫的中年男子看了看下面的情形,眸子里寒光闪过:“赵师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无论他多能干,孙知府都未必想留着他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啪”地推开窗子。窗子打开的同时,他自己一个闪身已经转到一旁,以免被窗外的人看清形容。

窗子被推开的一瞬间,从当铺的门里、窗里、酒楼临街的各个窗口、楼顶,铺天盖地飞出无数暗器:透骨钉、穿心针、柳叶镖、短箭、铁蒺藜、铁莲子……数百种叫得出名字的暗器犹如闹蝗灾般密密麻麻扑向两顶轿子。

八名轿夫见了这阵势,竟然各个不慌不忙,抽出腰带一抖,八条腰带竟化作八柄软剑。八人各个身手不俗,剑花舞开来快得犹如光圈,那光圈将他们各自周身罩住,挡开了扑向他们的暗器。

但那暗器并非冲他们而去,更多的暗器射入了轿子里。两顶蓝轿子被射得像两个马蜂窝。

侧身靠在窗前的江上玄看到这一幕,面上先是一惊,似是不相信谢云起死得如此容易。接着,他一双眼突然眯成了两条细缝:两顶轿子,只有一顶轿子里流出鲜血,另一顶轿子里毫无动静!

八名轿夫在第一波暗器偷袭完毕,另一波暗器未及发来之时,八柄长剑,从八个不同方向刺入那顶不见鲜血的轿子,灌注内力,而后迅速抽剑。一顶大好轿子登时分崩离析,带着骇人的劲力罩向当铺与酒楼的各个门窗。门窗内立时惨叫连连!

轿子碎成无数块的一瞬间,江上玄这才看清,里面根本没有人--那竟然是一顶空轿子!

此时,天空蓦然落下一只几乎覆盖数百米长的黑色巨网。那巨网如同苍鹰扑食般罩向八名轿夫。

轿夫中一人出手如电,将手中长剑朝空中飞掷而去。长剑带着风声斜斜刺破长空,直将巨网连削出三个缺口。八名轿夫在这关头,从缺口中飞身鱼贯而出,翻身上了鸿宾楼楼顶。

埋伏在楼顶的人见状骇得纷纷后退避开几人。

江上玄看清刺破巨网的轿夫后,先是一震------那分明是谢云起!而后又暗吃一惊,那巨网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寻常人即使拿着刀剑也未必能在一刻钟内割开一处绳结,谢云起竟然凭借内力一瞬间割开三处绳结。一个生意人竟然有这等浑厚的内力!

七名轿夫和楼顶上的人展开混战。腾开手的谢云起对着楼顶一处瓦片一脚跺了下去,好端端的屋顶竟然给他一脚踩出一个大窟窿,他的人也随着瓦片落入屋内。

着墨绿衣衫的中年男子未料到谢云起有此一招,先是一惊,继而朝谢云起挥出一掌。

谢云起身形快似鬼魅,不待他手掌挥出,左手捏住他挥来的手腕,一运劲力,墨绿男子只觉得臂膀一麻,接着喉咙处已被人捏住。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被人一招擒住。喉咙处咕噜噜转了几转,这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在下谢云起,见过‘千山派’莫掌门。”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真的……只是生意人?”

“跟孙知府打交道多年,我怎么会连他的底牌都不清楚?另外,我也很希望自己不是生意人!”

莫千山眼珠子朝江上玄转过去:“江总管。”

“这里有江总管吗?”谢云起道,“我只知道我和赵师爷同去悦荷楼赴宴,途经此地,遭遇千山派伏击,赵师爷被人用暗器射成了马蜂窝,我闯进此间生擒莫千山。除了你,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第二个人。”

“你胡说!”

“我胡说?那不如等我那七名家丁将楼上的人料理完,我们一起去孙知府面前对质?”

江上玄此时才冷笑一声:“谢云起,典当行里可全是我的人,他们都在待命。你不过挟制了莫千山罢了,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谢云起也笑了:“我用洛小小的下落跟你换我们八人的安全。”

江上玄变色道:“你说什么?”

谢云起道:“洛小姐早就不在洛家了,江总管暗中找遍楚城也没找到她,不是吗?江总管是不是很想知道洛小姐的下落并确保她的安全呢?”

江上玄闻言,冷笑一声,对莫千山道:“莫掌门,这件事是这样的:昨夜千山派的人各个劲装蒙面,挟持了王记典当行和鸿宾楼的人,并将他们关了起来,之后,千山派的人紧闭鸿宾楼和典当行并在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所以今日这段路才会人烟稀少。至于你为什么要偷袭谢云起和赵师爷,我就不知道了。准确的说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这里发生过什么,我一概不知。”

真难得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番话将莫千山气得半死:“你敢……”

江上玄横他一眼:“难为你这么蠢的人怎么做了一派掌门。我就多费些口舌跟你讲明白:孙英奇是楚城知府,他会让人知道他暗中勾结你这种江湖匪寇?洛之允是什么人?是洛淑妃的父亲!如今中宫未立,保不准哪天洛之允就做了国丈!你再看看你落到了谁人手里?那不是个普通生意人,那是吏部尚书的哥哥!这件事,不管孙英奇许你多少好处,你都不该卷进来。因为一旦计划出现意外,最先倒霉的人,一定是你!不管其他人往你头上推什么罪名,孙英奇都会照单全收,拿你是问,不会帮你说半句话。因为无论是洛之允还是谢云起,孙英奇都惹不起,或者说不敢惹,至少不敢明着惹!”

谢云起推开已经冷汗涔涔的莫千山:“江总管慢慢与此人分析利害吧,在下先告辞了。”

江上玄面无表情沉声道:“你最好去城西,谢府那辆马车也被人盯上了。”

谢云起抱拳道了声“多谢”,纵身跃上窗子,脚下一点窗棂,飘然远去。

莫千山指着江上玄道:“你……你……”

江上玄二话不说,举剑一挥,莫千山惨叫一声,从嘴里吐出半截舌头。

莫千山虽然以暗器见长,但打斗功夫也不弱,无奈竟被一个后生小子一招生擒,又听江上玄说了那番话,精神已然接近崩溃,以至如此轻易被人割下半截舌头。

江上玄仍是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还不想跟洛之允闹翻,只好出此下策。据闻莫掌门平时很喜欢割别人舌头玩,如今别人也割你舌头一次,想来你是不会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