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胃口?”低头凝视着她,凌允浩笑着说道,“那就怪了,你害我感染了风寒,让飞云受了伤,又把她们几个给收拾了,今儿又带着玉儿逛了街市,按理说你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胃口应该很好才是。”
尹芊雪愣了一下,然后不悦道:“说了半天,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对不对?”
对上她那不满的眼神,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手轻抚着她的发丝,说道:“玉儿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什么?她告诉你了?!”玉儿,你个大嘴巴。
她的眼神让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她不说,这些事我早晚也还是会知道的。”
“你不生气?你看上的那个女人死了,虽然是那个孩子杀了她,可我也算是帮凶。”
“事情都发生了,我生气又有何用?”顿了顿,他似乎玩笑地说道:“更何况府里有你已经够让我头疼了,想我辛辛苦苦积攒的银子被你这么的挥霍出去,我就心疼得要死。”
一听他这话,她尴尬的咳了咳。
“是是是,殿下府里清廉,就我一个人败家。”她笑了笑,无意识的将身子偎依在他的怀里,淡淡道:“在死狱,为了活下去,大家可以不择手段、相互残杀,可那也是别无选择的,即使如此,面对那些死去的人,活下来的人还是会有罪恶感。今日那些人,看着手无寸铁的人死在面前,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于尊严也没有给他们,他们在笑,笑得好大声。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会有一个人为我难过吗?”
“我说……我会难过,你信么?”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坏女人,你不必说好话哄我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不要将我埋在地底下,我怕黑,将我火葬就好了。”
对于这突然毫无关系的话题,凌允浩脸上的表情徒然僵硬,随后便缓缓道:“既然怕黑,那就好好活着。”
他抱着她,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只是就这样抱着。
那时候,她和他的一切都如同泉水一般的纯净,在此之后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和他会决裂成敌对的状态,那一次的皇家狩猎出征,大雨滂沱,马蹄声紊乱,无情的箭划破雨帘和空气,直直射入她的身体,心碎的声音,甚至比腿骨碎裂的声音更大。
*********
房间静谧无声,偶尔清风吹过,珠帘翠玉发出的响声,清脆悦耳。
“可是查到了?”老鸨不回身,清淡的开口。
“是。”手下的声音有些僵硬的开口。
“她是谁?”老鸨挑眉道。
“她是七皇妃。”
“七皇妃?”老鸨一怔,猛的回身,“你确定?”
“没错。”
“那就难怪了……”老鸨喃喃开口,随即笑道:“女人啊,还真是容易嫉妒。”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她呀八成是怕霜雪会与她争宠,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利用霜雪生的那个孽种来除掉霜雪。”老鸨冷笑。
“女人嫉妒起来还真是可怕。”手下感慨道。
“她是皇妃,我这小老百姓自然是得罪不起她,可这事不代表我就这么算了,你,找些人,暗中在京城人多的地方将霜雪的死散布出去,就说七皇妃因为嫉妒霜雪与她争宠,就残忍的将她杀害了,总之什么话对她不利,你们就越往那说,我就不信七皇子到时候还会无动于衷。”
“不愧是妈妈,这招实在是高。”
第二天一大早,丽春苑花魁被当今七皇妃这个妒妇害死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讨论,茶楼、酒馆、饭馆到处都是围绕着这个话题,对这个七皇妃时有褒有贬,男人们说她心狠手辣、善妒,女人们则说她是性情中人,杀了一个勾男人魂的狐狸精解救了多少家庭。
“你这丫头,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尹芊雪坐在亭子里看书,却无意发现玉儿一个人在那不停地傻笑。
“殿下昨晚是在姐姐这过得夜,我能不高兴吗?以前还担心姐姐对殿下太过冷淡,会受别人欺负,现在好了,我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玉儿乐道。
尹芊雪一脸黑线的看着她,如果她告诉她,昨晚她和凌允浩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她会信么?
“姐姐要是再给殿下生个小皇子,那就再好了,你够不知道,今天那些下人看见我可热情了,就连我去厨房,那……”玉儿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算了,和她解释也只是浪费口水,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现在怕是整个府里的人都已知晓她昨晚和他在一起了。也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间屋子里独处了一夜,说没发生什么怕是连小孩子也不会相信吧?
尹芊雪一脸郁闷,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突然,她眼前一黑,不知道是谁的手恶作剧的捂住了她的双眼,随后,稍带恶劣和玩味的声音从她头上飘来:“猜猜我是谁?”
这个声音,就算是她化成灰……哦不,就算是那人化成灰,她也还是记得的。
尹芊雪有些不耐烦道:“凌允莫,把你的爪子放下来。”
“什么爪子?七嫂一点也不好玩,你怎么一下就猜中是我?”来人放下双手,满脸的沮丧,慢慢走到尹芊雪的面前。
蓝色银绣的长袍,镶玉的腰带,红色带金流苏的玉佩挂在腰间,俊朗的面容,玩味的笑,玉冠束起的长发……恩,确实是皇家的种没错,个个生得俊美不凡。
“你怎么有空来这?”
“不只是我,四哥、五哥、八哥都来了。”
“都来了?”她诧异,是不是做皇子的都很闲啊?
“听说七哥生病了,昨个儿就想来看他的,只是父皇要我们陪那个安心公主,所以就今天来了。”
“那你不去找你七哥,来我这做什么?”
“四哥和七哥在下棋,五哥和八哥去狩猎场观察了,七哥说你心情不好,让我过来给你解解闷。”
尹芊雪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我看他是怕你在那碍事,所以才找个借口打发你来我这吧?”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就凌允莫这性子别说让他乖乖站在一旁观棋了,就是让他不开口说话就已经很难了。
“七哥才不是这样的人,若是七嫂,那可说不准了。”随后,凌允莫一脸坏笑道:“我可听说了,七哥和他那三个女人感染风寒,飞云受伤可都是嫂嫂的功劳啊。”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那是,除了这些,”凌允莫卖了个关子后,道:“我还知道有关七嫂其他的事。”
“什么事?”
“我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听到街上的百姓在说……在说……”
...
“说什么?”
“说丽春苑的霜雪……也是七嫂指始人害死的。”
“街上的百姓?”她一脸平静问道。
“现在你可出名了,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着你。”
“什么全京城?”一旁的玉儿在听到他的话后,为自家主子抱不平道:“到底是谁乱嚼舌根?霜雪姑娘之死完全是个意外,更何况她又不是我家皇妃杀的,真是岂有此理!”
“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我问心无愧就好。”
凌允莫怕她不痛快,忙安慰道:“其实他们也不全是讲七嫂你的坏话,也有一些人,她们还是说你的好的。”虽然七嫂总欺负他,但他知道七嫂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你刚刚说五哥和八弟去狩猎场做什么?”她转移话题道。
“观察啊,再过不久就是狩猎的季节,难得你们回京,总要狩猎之后才回去吧。”凌允莫兴致勃勃道。
“瞧你激动的,狩猎场不是只有野兔,也有很多凶猛的野兽,例如豺狼、虎豹、野猪和熊什么的,别到时候你一去就被吓傻了。”尹芊雪给他一个白眼。
“才不会呢。”凌允莫恼怒:“想当年我跟随父皇在猎场上英勇厮杀的时候,你还在闺阁里绣花呢!狩猎那天,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能猎什么回来,一定让你心服口服。”虽然他的确只猎到过野兔,不过今年他一定要猎个豹啊什么的回来,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尹芊雪忍住笑意道:“人小口气倒不小,好,那天七嫂我一定会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的。”
“按照惯例,狩猎之前皇后娘娘都会带领后宫中一些地位较高的妃子去皇家特定的寺庙祈祷,还会从你们这些儿媳妇中挑一位刺绣绣得最好的同去,所以在那之前,皇后娘娘通常会举办一次小型的刺绣比赛,七嫂,你会刺绣么?”
“刺绣?”死小子,你就会戳我软肋,本姑娘什么都会,就刺绣不会。
“做皇家的媳妇当然得心灵手巧了。”
“可为什么是刺绣?”就不能是其它的什么才艺了?
“皇后娘娘说刺绣是最可以看出一个女人的品质了,它需要耐心、细心、还有熟练的技巧和钻研,所以越是绣工好得人,她的品质就越是好,带去上香老祖宗也欢喜。四嫂的刺绣比宫里的绣娘都好,皇后娘娘之所以在这么多儿媳妇中偏偏喜欢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无语,这皇后娘娘什么逻辑啊,难道说不会刺绣的女人品质就不好了?就都成坏女人了?
凌允莫挤眉弄眼道:“四嫂,你该不会是不会刺绣吧?”
“刺绣嘛,是女人都会啊。”她敷衍道:“只是最近我比较忙,怕是绣不了,不过没关系,你七哥又不只我一个女人。”更何况她也不稀罕陪皇后的喜欢。
“七嫂错了,皇后娘娘办得刺绣比赛虽然是小型的,可若非嫡室,那都是没资格参加的。”
“那弃权总行了吧?”她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可以,只要——你不怕得罪皇后娘娘。”哼哼,原来七嫂也有弱点,凌允莫清了清嗓子,幸灾乐祸道:“算算日子,离刺绣大赛还有三天时间,七嫂,你现在勤加练习的话还来得及,加油!”说完,便像小孩子抢到了糖般似的,屁颠屁颠的走了。
“这个十三皇子,还说是来陪姐姐解闷的,我看来添堵才是真的。”玉儿看着凌允莫渐渐远去的不满道。
“呃……玉儿,女人不会女红真有那么不堪吗?”
“平常百姓家的姑娘不会做女红,大多也是被人笑话几声,可是但凡宫中的女人上至皇后,下至宫女,没有不会女红的,而你们这些做媳妇的绣艺自然是要比绣房的宫女要精深,若是被别人知道姐姐不会女红,还不知道怎么笑你呢,尤其是皇后……”玉儿原本是想继续说下去的,可在望了一眼尹芊雪后,立即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现在的她明显被怨气所包围,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不想死就继续说这几个大字,玉儿识相的忙赔笑道:“我的意思是想说其实不会女红的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
一整夜,她都倚在床边摆弄着小小的绣花针,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浪费了许多绸缎。
“姐姐。”玉儿实在忍不住开始絮叨起来,“照你这样下去,府上所有的好缎子都要糟蹋了。”
天晓得,拿这小小的绣花针居然比拿剑还吃力。
“算了,姑奶奶我不玩了。”她负气地把手下的缎子用力一挥,连着上面的绣针一起扔到了门边,正想嘱咐玉儿熄灯安寝,房门被人给打开了。
“这是什么?”凌允浩走了几步,不料却踩上了她那未完成的“杰作”,一脸不解的低头捡了起来,“这是什么?抹布吗?”
“什么?抹布?你有见过这么干净的抹布吗?”尹芊雪一听,顿时小宇宙燃烧,“还是你见过谁用上好的绸缎做抹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