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言紫兮抛出碧玉法环的前一霎,阵中的任苒却是猛然将手中的墨色宝剑插入了阵中,随即整个人悬空倒立,仿若星河倒悬,此时肉眼可见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波纹从她的剑尖释放而出,并且如同水波一般荡漾着四散开去!
而此时的任苒看起来更是有些与之前不同,她的瞳眸中竟是泛着幽蓝之光,仿若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带着几许凌厉的杀意。
众人只觉身体猛然一震,随即却是心神荡漾,感觉体内突然蹿进一股莫名的鼓荡,而且流转神速,五脏百脉被那股冲击之力撑得酸胀难受,浑身筋脉亦是震颤不绝,引发诸多杂念,不多时,众人便陆续觉得心神不宁,真气紊乱,头脑中亦是嗡嗡乱响,一阵阵怪异的声响如潮水般涌来,时而如怨妇的凄厉哀怨,时而如猛兽的狂暴长啸,时而又仿若千百婴儿尖声啼哭一般,让人神志大乱,心中杂念纵涌如潮,几欲崩溃。
这时,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渺于凡尘般的笛音,笛音高亢而婉转,传入耳膜之中,只觉浑身一震,之前的种种声响似乎都被这高亢的笛音所掩盖,仿若风疾云开,水秀山明,骤然便唤醒了众人原本有些涣散的神志。
而此时吹笛之人,却是言紫兮,说来有趣,她手中的竹笛,正是之前任苒给她的。
原来方才从任苒的墨色剑尖散出波纹开始,余尧就利用空波传音之术,暗中告诉言紫兮,这是任苒的‘心魔剑波’,是利用剑气侵入人体扰乱神志的魔功,而对付它的秘诀便只有一个--以高亢的音波压制住那魔音侵脑。
之前言紫兮曾经在余尧面前提及过任苒给过她一方竹笛,在如此情急时刻,余尧原本是打算死马当做活马医,估计让言紫兮一试,以高亢的笛音破除魔音的侵扰,没想到,竟是即刻见效。
只不过,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方才大家都被魔音穿脑,险些走火入魔,除了余尧法力高深,尚且能够自抑之外,剩下的几人中,似乎只有言紫兮一直能够保持灵台清明,仿若根本没有被那‘心魔剑波’所侵蚀一般,甚至还能淡定地吹响竹笛,破那魔音,实在有些奇怪。言紫兮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能归结为也许又是有亲娘庇佑。
而任苒虽然方才抢在言紫兮抛出碧玉法环之前施展出了心魔剑波,扰乱了众人的神志,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够在这北斗七星阵和火凤逐日阵双重大阵中施展出魔功来,已是极致,再加上言紫兮扔出的法宝碧玉法环,更是让她险些招架不住!
只见那碧玉法环在她的头顶上方兜转了一圈之后,竟是当空划出一圈翠绿色圆形光幕,将任苒整个罩在那光幕之中,数道碧绿色光龙又如倾泻的湍流一般,绵绵无休地倾泻下来,任苒起初还能运起魔功招架,将那碧绿色的光龙驱离,可是半盏茶之后,那光龙竟是半点都没有消褪的痕迹,而任苒,竟是无力地跪倒在地,仿若被吸走了浑身的魔力一般!
言紫兮在心中暗忖,乖乖,这碧玉法环还真是个见人封人,见魔封魔,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必备的宝物,竟是连任苒都招架不住这碧玉法环的威力。
她心中得意,正想上前几步去查看任苒的情况,脑海里却又传来余尧的声音:“别轻举妄动!”
言紫兮浑身一抖,刚迈出去的脚步赶紧收了回来,这时又听余尧的声音飘渺的传来,依旧用的是空波传音之术,便是直接送入她的脑海,旁人根本听不见,只听余尧说道--任苒与那心魔符殇早已合而为一,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我们只是侥幸利用北斗七星阵和火凤逐日阵勉强将她的魔力抑制住,让她只能发挥出不到三成的实力。
听到此时,言紫兮方才明白,怪不得今日的任苒与之前在塞北道遭遇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判若两人,原来是因为他们占了阵法的便宜。
而这时,余尧却是扭头看着凡玎珰,或者说,看着她手中的除魔剑。
言紫兮心中一颤,立刻明白了余尧心中的念头--他是真的打算让小师姐亲自动手,用除魔剑对付她的母亲任苒?
言紫兮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寡义了?他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小师姐的天真怂恿人家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又和那心魔符殇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一样的卑鄙。
或许余尧会说这是为了大义,为了所谓的苍生,可是,为着所谓正义的理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卑鄙无耻的事情么?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言紫兮的心中竟是突然犹豫了起来。
在人性和现实之间,她竟是摇摆起来。
这时,余尧已经开口了:“玎珰,知道你手中的除魔剑是做什么用的么?”
那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怔在那里,紧紧握着除魔剑出神的凡玎珰突然被余尧点名,慌张地扭头看着他,一脸无措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余尧继续说道:“除魔剑,本就是用来除魔的,你师傅以身祭剑,也是为着这个理由。”说到此时,他顿了顿,指着正在碧玉法环释放出的光幕下苦苦挣扎的任苒说道:“她在很久以前就已坠入魔道,以吸取活人精魄为生,手中人命无数,罪孽滔天。”
就在言紫兮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余尧却又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的生身母亲,所以,如今我们把这抉择的机会留给你。”
在言紫兮愕然的目光中,余尧平静地说道:“她的生死,由你来做抉择,我们尊重你的抉择,不需要有任何的压力,一切,但随本心。”
言紫兮方才听这话,以为余尧是在以进为退,可是瞧着他面上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算计谁,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无端让人觉得很真诚。
言紫兮叹了口气,也许余尧做的是最正确的抉择,任苒的生死,便由小师姐来决定吧。
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认了。
而其余众人虽然方才听了这话亦是很惊诧,不过,大家似乎都抱着同样的念头,不置一言,静静等待着凡玎珰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