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那个不情不愿的李公公走入了‘静渊庄’,国师拓拔烈在前,南宫凛和王皇后稍稍落后一步,并排而行。
一路上遇到那些内侍宫女们都以一副见鬼的表情瞅着眼前诡异的三人,王皇后和国师大人他们自不陌生,小宫女们却在窃窃私语着,皇后身边那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二皇子。
无视一路之上收获的各种眼神,此时南宫凛的心中还在消化着方才王皇后,不,或者该说是他的生母所说的这番惊悚的话,他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如此说来,这场神仙局的背后,王皇后才是最大的谋划者。
可是,不得不说,这出将计就计实在用得不错!不光让镇南王一方白白替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甚至还拱手将整个江山都一同送还给她的儿子,镇南王谋划了二十多年,结果最后竟然替他人做了嫁衣。
女人啊,果然是不容小窥。
转念一想,又想起了他的紫兮,他立刻就在心中更正了自己刚才的认知,这些老家伙们虽然个个精心谋划,最终的结果却不一定能按照他们的步调走,凭着他对言紫兮的了解,南宫凛已经猜到了言紫兮想干什么,惊叹之于却又深深地觉得骄傲。
他的眼光亦是不比自个儿父亲差,至少,他的女人也许比他的母亲,更大胆、更聪明。
他忽然在心中不怀好意的想,若是最后的结局真的落入了紫兮的预想,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们又该作何感想。
他知道,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还没有结束,谁是最后的黄雀,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他的心中忽然无比地期待他们的再次重逢,他知道,不远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更艰难的事情要去做!
还在想着,那李公公就带着他们穿过了一个园子,来到一处小湖边。
黄昏夕照之中,一位身着紫衫、面容削瘦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小湖边的一块石板上垂钓,他极其专注地望着静静地垂在湖中的金线,似是在耐心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一旁的内侍、宫女还有一身戎装的班直侍卫都静静地立在不远处做雕像一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李公公将众人带入园子之后,怯怯地唤了一声:“陛下,二殿下到了。”想了想,又弱弱地加了一句:“还有皇后娘娘和国师大人....”
大靖皇帝头也未抬,依旧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鱼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拓拔烈和王皇后不约而同地开口唤了一声:“陛下。”就都住了口,各有所思地立在了一旁。
而南宫凛,却无视那李公公拼命投来的示意他跪倒的眼色,仿佛没事人一般,既不开口,也不行礼,就这么直端端地立在了离大靖皇帝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双眸子,却落在皇帝手中的金线上。
王皇后一脸自傲地瞧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淡然地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立在一旁。而国师拓拔烈,竟是更随意,他自顾自地使唤着一个内侍给他寻了一把椅子,闲闲地坐了下来,似乎是在等着看戏一般。
其实,这两人自打进了这别院,各自心中都是早已做好了最坏打算,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活着出去。
既然死都不怕,那还怕什么呢?
只不过,在交出他们的性命之前,却是还要看一场好戏的。他们经过各种各样的妥协,已经将自己和整个家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南宫凛的身上,而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如今只待这最后的大戏开场了。
至于南宫凛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了,不得不说,王皇后和国师拓拔烈的心中,都亦是抱着几许期待。
期待他能给他们一些更大的惊喜。
除了那大靖皇帝,此时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南宫凛身上,南宫凛自己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先仰面看了看天,偶后又静静地看着湖里的金线,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落花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受到万众瞩目的南宫凛突然开口了,可是说的却是旁的事情:“陛下,鱼儿既已上钩了,何不收线?”
一旁原本竖着耳朵的一众宫人内侍,差点都没站住。
瞧这二殿下说话的口气,仿佛此时在他面前的,只是个普通的钓鱼翁,而不是一国之君。
而王皇后的面上,却是笑意更浓,她甚至颇有些挑衅地斜眼瞥了瞥国师拓拔烈,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怎么样,我这个儿子的心智可不是朱宇乾那嫩小子所能比拟的吧?
拓拔烈银色的眉头挑了挑,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却亦是透出了几分笑意。
这小子,有点意思!
“朕又如何知道,这鱼是朕想要的那一条?”这大靖皇帝也是个怪人,竟是毫不在意南宫凛这番无礼而放肆的举动,慵懒地接口了。
南宫凛双手闲闲抱拳,缓缓又走近了几步,几乎已经立在大靖皇帝的身后,方才开口:“草民倒是有个办法。”
“喔?”大靖皇帝终于抬起了头,他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南宫凛的眼角眉梢,从上到下,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若是旁人,被皇帝这般用审视的眼神扫射一番,怕是早已吓得双腿打颤,内心哆嗦,可是,南宫凛却不是常人,南宫少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自己生身父亲的打量。
他此时更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目光炯炯,平静地回视着对方,不卑不亢,平静而自持。
甚至,他亦是悄然地在打量着对方。
虽然大靖皇帝表面看着似乎与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凭借南宫凛出众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对方其实已经油灯将尽,他怕是依靠着体内一股霸道的真气在顽强支撑着,这,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南宫凛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之前原本对这大靖皇帝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或是毫不留情将他踢下神坛,可是,此时,在忽然得知了自己身上竟是流着对方的血液的此时,素来心狠手辣的南宫凛的心中,竟是也生出了几分不忍来。
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可是,南宫凛知道,此时亦是容不得他有半分的心软和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