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愚蠢!愚蠢的多葛!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断了我们巫族盛世永昌之路!”大祭祀眼见多葛信手毁了玉簪,终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生魂灵体’,是那个人的女儿!若是让她承继了我的位置,再加上空束巫女的巫力,别说避过那场即将到来的浩劫,就算大靖皇朝也总有一天是我巫族的天下!”此话一出,方才暴露了他莫大的野心,原来,这位大祭祀大人,果然是早就把目光放在了大靖皇朝,甚至更远的地方。
“够了!祭祀大人,我们巫族不需要盛世永昌,更不需要雄霸天下!只要我巫族的百姓不被战火侵扰,安居乐业,就够了!”巫祝多葛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收手吧,不要再制造更多的罪孽了!”
“你太天真了!多葛,你以为如今之势,真的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巫族只要偏安一隅,就能置身事外么?你以为大靖朝的朝堂上下,就真的就容得我们巫族在他们眼皮底下自得其乐,安居乐业么?”那大祭祀的面上现出一抹讥诮之色,他转头看向南宫凛:“就拿这小子来说,你以为他心里,就未曾打过我们南疆的主意么?”
被那大祭祀当面点名,南宫凛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负手而立,双手环胸,冷冷地瞧着自己的手下败将,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言紫兮抢白了,言紫兮叹了口气,在那大祭祀面前缓缓蹲了下来,有些语重心长的口气:“这位大人,我看,你是太看得起你这片土地了,或者该说是夜郎自大?也许换做别人,可能会对你这南疆有点兴趣,可是,他不会。”
言紫兮说这话的时候,又仰头看了看矗立在自己身前的南宫凛,她冲他笑了笑,然后伸出一指,指着南宫凛,忽然话锋一转:“这个男人,他的眼界没这么小。区区南疆,对他来说何足挂齿?!他南宫凛若是真有野心,亦是放眼天下,西平大燕,北定大齐,你这区区南疆弹丸之地,真入不得他的眼!”
言紫兮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有趣得紧,那大祭祀的面上忿然不已,巫祝多葛的表情则有些令人玩味,而身为当事人的南宫凛,却是摇头轻笑。
这个女子,是真正的知他、懂他。
对于南宫凛来说,南疆,的确只是后院而已,只要后院不起火,不给他添乱,背后捅刀子,就够了,要说他对南疆有什么别样的心思,还真没有,套用言紫兮的话来说,他南宫凛还真是没把南疆这弹丸之地放在眼里。
只不过,言紫兮说这话,可不只是为了吹捧南宫凛,也不是要故意嘲讽那巫族大祭祀的夜郎自大,却是有心说给巫祝多葛听的。
虽然双方是盟友,但是,对方身在其位,自是也有她的疑虑,言紫兮说这话,便是想要打消对方的疑虑。
和聪明人打交道,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一切都摆在台面上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对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玩弄那些花花肠子,反而会弄巧成拙。
而言紫兮知道,多葛是个绝对聪明的人,从今后亦是他们极为重要的一个盟友,所以,她不希望在对方心中埋下任何不利于安定团结的阴影。
他们来南疆的目的,是为了解除这后院之忧,她可不想把多葛这位盟友变成另一个定时炸弹。
巫祝多葛自然不是傻子,只见她轻轻地拍了拍手,霎时又有两个人从天而降,一位言紫兮看着眼熟,自是那位扮演双面人的重要人物芜竹,而另外一位,面皮白净,身形狡捷,看着却有点眼生,可是,当他用那双萤绿色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商萤,那只起了重要作用的黑色鹦鹉的原形。
这扮演无间道的两人,其实都是巫祝多葛的人。
多葛对那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把祭祀大人带回去闭关吧,最近就不要让大人再见任何人了,就说大人病了。”
多葛这话说得风轻云淡,但是谁都知道这话背后的涵义,看来,这位大祭祀大人是要过上一段被软禁的日子了,虽然他本人并不甘愿,他一脸怒容,那张原本颠倒众生的美貌容颜都显得有些扭曲:“多葛,你会后悔的,你别忘来那场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灾!若是没有空束巫女的力量,我们根本不可能躲得过那场灾祸!”
多葛却是一脸平静,她缓缓抬起眸,定在他那双萤绿色的眸子上:“我们巫族可以经受天灾,但是绝对不要再有人祸!余尧大人的悲剧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听到余尧的名字,言紫兮的心中微微一颤,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清楚余尧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曾经怀疑过巫祝多葛,在大祭祀说到巫族传承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愿意去相信多葛,总觉得这个女子应该不会去,至少不会主动去做那般欺师灭祖之事。
可是,多葛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只见她信手一挥,芜竹和商萤已经一人一边架着那早已动弹不得的大祭祀离开了祭坛。
此时,祭坛之中便就只剩得他们三人。
言紫兮想了想,缓缓地走了过去,对多葛说了一句:“谢谢。”
对方却是摇摇头,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她用那双异色双眸盯着言紫兮上上下下看了半晌,而后煞有其事地一手环胸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似是沉思着什么。
言紫兮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南宫凛,南宫凛却是一脸沉默地回望着她,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自己想办法应对。
南宫少侠此时双手环胸,闲闲地立在一旁,好一副看戏的模样。
其实,从之前开始,南宫凛就一直在任由言紫兮自己拿各种主意,包括做出那个最为冒险的抉择。
南宫凛不是叶凌风,他对言紫兮的保护和叶凌风的那种无微不至、密不透风的保护方式截然不同,他会放任她去冒险,放任她去做各种尝试,因为他知道,成长这种事情,必须要亲自去经历了才会明白,所以,他耐心地站在言紫兮身后,用他的方式呵护她的成长,看着她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地坚强起来。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南宫凛的理念。
而言紫兮心下一转,也立刻明白了南宫凛的心思。
她的眉宇间忽然扬起了一抹自信,南宫凛曾经说过,这位巫祝多葛是个精明的女人,学会如何与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似乎也是她的必修课之一。
她的眸子转了转,决定来个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是最为谨慎,却也最不容易犯错的法子。
只可惜,她却是低估了这位南疆巫祝的下限。
在言紫兮淡然地与她来了个相望无言之后,那巫祝多葛却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她忽然咯咯地笑了开来,语调也倏然间变得不正经起来,与之前在大祭祀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截然不同:“喔啦,你跟他学坏了。”
多葛的笑容渐渐明媚起来,她的手不客气地伸向言紫兮,喔,不,是爪子!一眨眼之间,她的芊芊素指已经变成了漆黑的猫爪子,言紫兮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地眨了眨眼,再一睁眼的时候,巫祝多葛已经在她面前再次变成了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