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想庄中计(1 / 1)

有凤还朝 陌上邪 1628 字 7个月前

知晓时间不多,秦思当夜便收拾好了细软。次日一大早,秦思匆匆赶往长平街,她要去看看云想庄那边可有消息。

时辰尚早,长平街两旁都披上些朝阳的霞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交错行走着。或是慵懒的四处看着,或是急匆匆担着货物。一袭月牙白的身影在清晨的长平街格外异样,那翩跹的衣袂在颇为杂乱的空气中,酝酿开一阵淡淡的清香。

秦思疾步走着,面上的纱被吹得翻飞,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不远处云想庄的招牌,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脚下步子忽而缓慢柔和起来,秦思袅袅迈步进去。

云想庄里没有一个客人,掌柜的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拨划着算盘,而伙计则细细将绸缎摆放整齐。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掌柜的抬眼看去,见到秦思的一瞬,颇有些惊喜在他的眸子里闪现。掌柜的这一份愉悦,也让秦思颇为欣喜。难道叔父那边有了消息不成?

“这位姑娘,你可来了,我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那掌柜的笑着迎了上去,他看了秦思一眼,使了个眼色,让小厮将云想庄的大门关上。

“掌柜的,可是你们东家的朋友回来了?”秦思微微一笑,问道。

那掌柜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东家的朋友前些天游玩回来,见了姑娘留下的东西,甚是欢喜,说是一定要见见姑娘。”

“哦?不知你们东家的这位朋友,现在在何处啊?”秦思心中的喜意甚是翻腾。

掌柜眼眸闪了闪,呵呵笑着答道:“姑娘莫急,在此稍候着,我遣人去东家那里请他过来,一会儿就到了。”

秦思颔首,手指在绸缎上跳跃着滑过。

只要见到了叔父,她便不是一个人了。

“咚咚咚……掌柜的,开门。”敲门声响起,惊得掌柜手中的账本往下坠了坠。那掌柜的看了秦思一眼,才高声喝道:“今日东家有事,明日再来吧。”

说着,掌柜的笑着请秦思在一旁坐下,又奉好了茶水。等几道重重的推门声和抱怨消散后,掌柜的回到柜台前打起了算盘,那噼里啪啦的脆响让秦思觉得心里渐渐有些烦闷起来。她侧眼看见桌上的茶盏,伸手拿起。而那算盘的声音突然不自主地停了停……

那一瞬的安静让秦思心里头起了怀疑,她不动声色,将茶杯放到自己唇边。随着那明显缓慢下来的算盘声,秦思含着口中的津|液吞下,脖颈间一道微微的上下滑动,实则却丝毫没有沾到那茶杯里的水。

空气中的凝滞松了松,掌柜的手下又传出了那连绵的脆响。

有诈!

第一,若当真是叔父,戴罪之身必然不好轻易露面,怎么会亲自赶来云想庄?

第二,就算是二人相见,也不必要将云想庄的生意停了。这只会惹人生疑。

第三,那扇门,紧紧闭合着,方才来人没有推开,看样子是被锁上了。

还有这杯茶水,八成是加了料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秦思放下茶杯,勾了勾唇角,极其淡漠的面上装作困顿的模样。她一手扶着额角,手指颤抖着张开些许缝隙,掌柜眼中的一抹情绪被她看得干净。

既然跑不掉,那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

“姑娘……”

秦思传出规律的呼吸,胸口的起伏亦是没有半点波澜。那掌柜轻轻放下手中的算盘,躬着腰往前看了看,随即叫了秦思好几声。秦思都不曾出声,掌柜见状,彻底松了一口气。

那掌柜的踱步声越来越大,很快,门外传来了一声细碎的轻响,秦思心口一跳,她稍稍挪过眼,还不曾看清,那掌柜已经大呼着被打倒在地,而地上落着一颗白色的石子。

看着这石子,秦思莫名地有些亲切。上次救她于张浩然爪下,此番救她于水火中。不再故作昏迷,秦思抬起头来。原本的木门已经被碎开,地上是胡乱落着的木屑,而背过光看去,一名身着黑色紧身长衫的女子正站在门前。

“快走。”

秦思刚欲开口,便见那女子拉过她直直往外跃去。

天色还早,间或有人一闪神,望见了那一白一黑两道飞过顶空的身影,也只当自己眼花看错了。

几番起落,秦思被带到一处偏僻的小巷中。手臂上力道一松,那黑衣女子便拱手对着秦思拜下:属下月夜,见过主上。”

主上?

秦思生生怔愣,僵硬的唇角发出不解的声音:“这位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我不是什么主上,姑娘想来认错人了。”

那黑衣女子面貌极为白皙,脸颊颇为修长,鼻子挺俏,一双圆润的大眼中是冷光阵阵。她并不解释,只是再次拜下道:“月夜护主不利,让主上受惊了。”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秦思摇头无奈地说着,侧身越过月夜,往巷子外走去。拐着弯儿走到了街上,秦思回头一看,那叫做月夜的姑娘并没有跟来。不知那姑娘的主上究竟是谁,若不是她,自己这两番也不会被救了。

明媚的晨光晃得她眸子一花,秦思攥紧了手,匆匆往春花秋月楼赶去。

要抓她的人,一定知道她的身份。现在还留在这里,只怕是坐以待毙。秦思倒竖着秀眉,手中抓着包袱,可走到门口却又顿住。

不,她从云想庄逃了出来,那么一定会有人把守住各个出苏州的关口,出了春花秋月楼,更是难以容身了。

秦思犹豫间,将包袱扔在了榻上,而脑中思绪挣扎着。

“青儿……青儿……”老鸨的叫声越来越近,秦思黑眸一暗,没有多加思索的时间,她脱下绣鞋翻身上了床。一手拔出头上的钗环,背身对着外边。锦被将她身上的晨曦掩盖得干干紧急,她亦将收拾好的包袱压在了身下。

老鸨没有推门进来,只是在门外高声呼道:“青儿啊,大喜事啊,文公子来了,要给你赎身呢。”

“赎身?妈妈,青儿不愿去文家,况且,妈妈可是忘了,我不曾卖身青楼,又哪里有赎身一说……”秦思一边慵懒地答话,一边弄出起身的声响。

老鸨哎哟一叹,双手合掌拍着:“这,我也知道,可是妈妈是为了你好,这青楼里呆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去了文家,吃穿不愁,现在文大贵人也尚未娶妻,等你剩下个一儿半女的,这一辈子也就安生了。”

“妈妈,你替我推了吧,我当真没有这心思,承蒙文公子厚爱了……”

秦思站在铜镜前,将一缕缕的发丝打散开来。隔着门,她能听见老鸨的沉沉叹息。

“你当真不愿入我文家?”叹息声犹在绕梁直上,一道带着些微怒气的声音压过叹息从门口传来,秦思手中木梳一滞,门扉被人一掌打开。

齐仲文今日面色多了些黑沉之气,那邪魅也让人不由发寒。他往秦思的床榻上看了看,眸色阴沉不已。

今日一早,云想庄便传来了消息,那个前来找寻秦朝安的女子又出现了。他带了人急急赶去,却只见云想庄内一片破碎,掌柜的被人打伤,而在地上,静静躺着一枚石子。

看见那一枚石子,他当即想到了春花秋月楼。

张浩然出事那日,青墨受伤,当场有一枚这石子。今日掌柜受伤,亦是一枚石子,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手下来报,今晨离开春花秋月楼的的只有青儿一个人。看情形,那个高手是尾随她而来的。

一粒粒细碎的珠子串起来,齐仲文心中一乱,这接连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有关吗?

秦家,云想庄,高手,青楼。

青儿,你究竟是什么人……

脑中浮现出那一张绝美的脸,齐仲文心头酥麻地溜过一道温柔,他看着云想庄的残局,冷声吩咐下去:“火速派人去京城,将秦家小姐的画像找来。”

……

耳旁回荡着今晨自己的最后一道命令,这是他的猜测,一个莫名的猜测。收敛心神,齐仲文望着秦思的背影,眸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

坐在铜镜前的女子不曾回头,那一头如缎的发丝均匀铺开,在背脊上服帖着。

“文公子这是第二次破门而入了。”清冷依旧的声音传来,让齐仲文莫名地一颤。那心尖上蔓延开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软绵,让他握住折扇的手抖了抖。

“你真的不愿随我离开风尘地?”齐仲文沉声问道。

齐仲文没有察觉,他的话里隐含着浓厚的期许。他相貌俊美,身家富有。若是青楼女子怎会不动心。他想看着她点头,想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哪怕不是,只要她答应入文家。纵然天塌下来,他亦能担着。

“不愿……”冰冷如同实质的话语,斩断了齐仲文心头的点点希冀。他冷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知要说什么。那一声不愿激起了他澎湃的胸臆,你不允,我偏要。

“我文仲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你何时想明白,何时再唤人来找我。”

秦思看着铜镜中的身影远去,久违的困顿在心头漫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