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虽然有归不离护着,但单小五还是被那阵剧烈的震动给颠醒,一个激灵便从他怀里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归不离眯起眼,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将她按回自己怀里,“撞到石头而已。”
一张布帘隔绝的车门外蓦地传来铁器交接的铿锵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间中夹杂着或大或小的哀嚎。
归不离眉心微蹙,却是不动如山的搂着单小五,不着痕迹的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单小五从他怀中偷偷探出头,一边努力伸长手去掀窗帘,想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跟她说是撞到石头——谁家马车撞到石头会有这么多后续声响?
“咻—咻—”
手指刚够到窗帘,耳边蓦地响起箭簇飞过的声音。
单小五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归不离已经抱着她风也是的转身坐到另一边,同时长臂一伸,将原本即将钉入车厢的两枚羽箭牢牢抓到手中。
单小五瞠目结舌的看着尾端还在颤动的羽箭,没等她开口询问,归不离已经眸光一冷,同时反手一甩,将那两只箭头发紫的毒箭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朝窗外笔直投射出去,下一秒外头便传来两声短促尖锐的惨叫。
以牙还牙一个不落。
单小五傻愣愣的看着归不离,嘴巴张大仿佛能塞鹅蛋,好半天才在脑子里挤出来两个霓虹灯一样闪闪发光的大字——好帅!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归不离在她面前表露功夫。
之前因为过的风平浪静,再加上有奔雷在前头开道,他根本不用出手。单小五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家相公轻功了得,而且还是个会凭空制冰的超能力者——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外头对她家相公超武林第一的传言,果然不假。
奔雷原本正在与人厮杀,眼角余光瞄到有人放冷箭,却不急着阻止,果然不到一秒便看到那箭又按着来时的路线,一边一只深深贯穿放箭人的喉咙。
“老大,没让夫人受伤吧?”
明知道是废话,但奔雷还是忍不住抽空打趣一声,同时手中软剑舞出森寒的剑花,将一个又一个围上来的蒙面人击退。
“来吧来吧,正好让本大爷活动活动筋骨。”
偏着脑袋躲过杀气四溢的暗器,奔雷嘿嘿一笑,悠然自得的将正面劈砍过来的兵器全挡了回去,接着以刁钻的角度矮下身,扭腕一挥,软剑便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盘成一团缠到后边一名正打算偷袭的蒙面人脖子上,随着他一拉一扯,那人的脑袋瞬间离了身体,断裂的脖子上冒出一股接一股的黑血,像极了墨汁一般。
居然是毒人?
奔雷反感的抖掉剑身上的血,借着将那具无头尸体踢开的冲劲就势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将一边肩膀依靠在车厢上,状似颇为认真的举起手在渐渐围拢过来的蒙面人身上点了点,随即摸了摸小胡子,白净的书生脸浮起看好戏的笑,“老大,看来今天你怎么也得出马了,我一个人可砍不了那么多脑袋。”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起码不下上百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居然出动这么多人来拦截他们,看装束就知道不是山贼土匪,反倒像是什么暗杀门派——太没品了,居然出动人海战术。
奔雷在心里老大不高兴的嘀咕着,虽然他武功不错,但也不喜欢一堆人就这么凑过来伸长脖子让他砍——他会累死的。
侩子手都没他命苦,起码人家一次只砍一个人,他是一堆人轮着来给他砍!
“嘤嘤!”
马车里归不离并没有对奔雷的话做出回应,反倒是同样被吵醒的琅燮不高兴的叫了两声,拍打着两只小翅膀从马车里飞了出来,很是驾轻就熟的蹲到他肩膀上,神情凶狠的对面前胆敢吵它睡觉的一圈黑衣人咧出森冷尖锐的牙齿,一边发出恐吓的尖叫。
奔雷被它那媲美超声波的叫声刺得耳朵发疼,反手一下抽到它脑袋上,“别叫,耳朵聋了。”
琅燮当然不甘心被他欺负,趁着他的手没收回去,立刻不甘示弱的张大嘴巴把握机会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奔雷一张脸差点扯歪了。
不过一人一龙闹归闹,却都没忘记各自的目的,奔雷自然是挥舞着软剑忙着收割脖子,琅燮也不落人后的飞上飞下,用极高的速度在胆敢越雷池一步的蒙面人身上留下各种血淋淋的伤口,玩够了再在喉咙上补一口,任喷洒而出的鲜血把自己一身漂亮的银色鳞片都染上暗红的色泽,兴奋的哇啦哇啦叫。
“相公,”单小五侧耳听着外头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仰头看向归不离冷凝的脸,倒是没多大恐惧感,“是不是仇家上门了?”
归不离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因刚睡醒没来得及梳理的凌乱长发,低声问道,“怕吗?”
单小五低头想了下,随即摇摇头,“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肯定怕。不过有相公在,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不怕。”
之前被肖天城囚禁在地牢里,几顿鞭打高烧不断,差点丢了性命。如今重新活了过来,面对生死,好像也没多大感觉。反正也就那么回事,人人都得经历,早死晚死还不是得死,她一向很看得开。
有自家相公陪着,她什么都不怕。
墨色眸子里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归不离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笑声沙哑低沉,“我会保护你。”
单小五回以他一个超级熊抱。
外面铿铿锵锵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单小五只听到奔雷跟琅燮同时发出惊呼,心下一跳,还以为他们已经遭遇不测,立马挣扎着就想冲出去。
谁曾想刚撩开门上的布帘,拉车的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后脚着地,前蹄在半空中刨了两下便挣脱了套索,疯一般的往前冲去,很快便消失在前方树林里。
没有了马儿的牵制,马车惯性的往前滑了一段距离,接着猛的一个俯冲,前端大半部分落到地上,形成倾斜的模样。
归不离大手一捞,及时将差点随着被褥枕头滚出去的单小五带了回去,再牢牢锁在怀里。
单小五惊魂未定的将手脚都缠到归不离身上,像只八爪鱼一般。
正待开口询问外边情况,车厢却又是一阵震动,哐当几声沉闷的撞击,原本透过窗口照进来的阳光瞬间消失不见,车厢里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将他们包裹在了其中。
“相公。”单小五靠在归不离怀里,抓着他衣袖的手猛的收紧。
“不用怕。”归不离安慰的轻拍她的后背。抬头打量了下四周,指尖碰触到窗外的黑色物体,眉眼间俱是一片冷厉。
“老大,夫人!”奔雷眼睁睁看着归不离跟单小五乘坐的马车,被从天而降的四面铁板组合而成的巨大牢笼困住,原本笑嘻嘻的脸慢慢的变的凝重起来。
手中软剑毫不留情的将围上来的一圈蒙面人的喉咙尽数割破,但是前面的人刚躺下,后面的人又不怕死的围了上来,一次又一次,好像永远都杀不完一样。
饶是奔雷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开始焦躁起来。
剑身一抖将连续袭向自己后背的暗器打落,奔雷咬牙切齿的吼道,“妈的!无胆鼠辈,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废物,有种给本大爷出来!”
别说他这一吼还挺有效,不仅暗器没再出现,就连那群送脖子的蒙面‘鸭子’都不再围上来,只是犹如木头人一样,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
琅燮带着满身血回到奔雷肩上,一人一龙皆注视着左前方,那个出现在蒙面人身后几丈开外,面容苍白削瘦的中年男人。
暗黄干枯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左眼戴了个黑色眼罩,另外一只眼睛,眼皮外翻发红,脸色惨白的跟鬼一样,身上的破旧的蓝色袍子穿在他身上,就跟套着个大布袋似的,风一吹就不停的抖动。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远远看去,像是用木头做的长方形筛子,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竟是跛了。
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如潮水一般将他们包围住的蒙面人便全都低下头,整齐规律的后退到他身后,默默的站着。
“独眼老怪?”
奔雷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对此人自是略有耳闻。
据说此人年轻时曾投入毒圣门下,后来因为酷爱滥杀无辜,拿活人做实验而被逐出师门。在那之后他越是丧心病狂,不仅纠结魔教弑师背恶,将毒圣多年心血洗劫一空。甚至还自立一门派,自称独眼圣人,抓了不下几百号人,用药物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心甘情愿拜入自己门下,再让其为自己卖命。
但凡被他控制之人,都会迷失自我,无心无痛,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眼都不眨一下的往里冲。
而更为让人唾弃的是,独眼老怪还会喂被他控制的人吃下剧毒,一方面是为了更方便的控制他们,另一方面则是将他们当成不定时炸弹。
只要被他看中的目标为求自保伤了毒人,毒人血液与其身上任一伤口接触,药性蔓延交接,很容易就会着了他的道,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奔雷突然扭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浑身都是血却依旧精神抖擞的琅燮,各种纠结它为什么还没倒下去。
“嘎嘎……能认出我独眼圣人的人还真不多,”就在奔雷兀自思考个不停的时候,独眼老怪已经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浑浊的眼上下打量了奔雷一番,“里头那个是逍遥岛岛主主,那你应该也是逍遥岛的人了……让我猜猜,你是惊雷堂的堂主奔雷?”
他的声音粗哑尖细,就跟尖锐物体划过金属表面一样刺耳。
“……”
奔雷冷眼看他,并不回话。
独眼老怪又是一阵怪笑,也不恼,转头看到奔雷肩膀上的琅燮,浑浊的老眼却是猛的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