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戚氏(1 / 1)

阖家欢 鸢时 1895 字 8个月前

大戚氏终究没有熬过去,四月初九卯时便归西了,在丘家人前来送讣音时,戚氏险些哭晕过去。清若起床后得知消息,也被吓了一跳。明明昨日才听说大戚氏已经转醒,而且还能吃了小碗的汤水,还以为是挺过去了,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回光返照。想着以戚氏姐妹之间的感情,戚氏一定很伤心,清若让夏末替她寻了一套素色的衣裙,也不戴多余的配饰,简单盘了个发髻,只一簪一镯,便出门。

清若几乎每次都是算准了殷奇不在的时候来的,所以进门春华轩,熟门熟路地望里屋走。春梨刚从断了米汤回来,看到清若,惊讶地俯身行礼。

“大少奶奶还没吃吗?”清若望着春梨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碗,“让我进去吧。”

“那就拜托二少奶奶了。”春梨有些喜出望外,她不必春桃能入戚氏的眼,嘴巴不够利索,所以只默默做些细心的活。如今春桃被戚氏叫出去采办东西,她已经端了好几碗米汤,可戚氏依旧病怏怏地什么都不肯吃,她都快急哭了。

清若让其他人都留在外头,自己端了米汤走进去,一进门,就听到戚氏烦躁地嚷道:“出去,别进来烦我。”

“大嫂,你先把汤喝了,我就出去。”清若把汤端到戚氏跟前,见她抬头呆滞的表情和哭红的眼眶,轻声安慰:“大嫂,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兴许是终于见到一个可以让她放松心情的人,戚氏捧面,嘤嘤哭了起来。清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静静站在旁边替她顺背,直到她无力哭泣,然后嘶哑着声音道:“刚刚送讣音的来说,大姐姐其实是丑时走,可是屋里没人,谁都不知道。”

清若听了心里一阵悸动,这人之将死,最忌讳就是床前无人,特别是病人,通常都要有人守在床头。一旦发现魂之将去,子孙亲人都要跪泣榻前,以告慰灵魂,让其在黄泉路上不至于失落寂寞。可听戚氏所言,也就是大戚氏死了两个时辰才被家里人发现,怎么能不让她震惊。

“他若无情,当初为何不一纸休书,或许大姐姐还不至于这么早命魂归西。”戚氏难过的并不是大戚氏的过身,而是大戚氏临终之前,丘少爷竟然不守在身边,甚至屋内连一个人都没有。

“丘少奶奶院里不是有丫鬟吗,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清若好奇。

戚氏勉强止住了眼泪,可说话还是轻颤着,口气却是咬牙切齿,“那一群混账养的,早知大姐姐命不久矣,又不受宠,做事都不上心。若不是我近些日子时常过去,恐怕跟前连个递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戚氏恨恨地骂道:“还有那个狐狸精,整日都装病缠着不放人……呜呜,早知道,我昨日就该自己过去的,偏偏就鬼使神差,白白错过了机会。”

听着戚氏又伤心地痛哭,清若心里也不好受,她能明白戚氏的心情。或许是戚氏没那个缘分,她几乎每日都提心吊胆地去照看大戚氏,可却在她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天落了空,这一再见便是阴阳相隔,怎么能让她不为之痛心疾首。

“呕!”戚氏忽然哭着哭着就干呕起来,清若吓了一跳,连忙把外间的春梨夏初唤了进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帮戚氏清理了污秽*物后,清若才准备再次进去,却听春梨轻声哀求:“二少奶奶,求您帮忙劝劝我们少奶奶吧,为了丘少奶奶,她这两个月吃睡都不好,月信也都推迟了两个月。”

清若心头一悸,再次进屋看着戚氏挣扎想要换衣裳出门,清若忙上前阻止,“大嫂,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送大姐姐最后一程。”戚氏神情哀伤,让人看了都心生怜惜。“我与大姐姐终究是五服之内,我得为她服小功之丧。”

“就你现在这样子,就算去了,还能做什么?”她自然知道五服之内得披麻戴孝,戚氏跟大戚氏之间已经属于第四服,且戚氏精神萎缩不济,就算有春桃春梨陪着也让人不放心。可见她怒目回望,无奈地低声说:“刚刚春梨说你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信,你会不会……是有了?”

戚氏顺着清若的目光往下,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暗暗吃了一惊,她最近只忙着应付家中事务,还要分心去看顾大戚氏,根本没想到自己。仔细回算日子,确实有可能,意外的惊喜让戚氏苍白的脸上漾起淡淡红晕。

可若戚氏有孕,大戚氏的丧礼她便不能走近,这么想来,戚氏的心情又掉落谷底。清若安慰道:“大嫂与丘少奶奶姐妹情深,想必是她在天有灵,叮嘱你不要走近,别沾了晦气伤身体。总之,等下使个人寻大夫回来,看了脉再做定夺吧。”

戚氏经历了大喜大悲,身体一轻,竟觉得腹内一空,一碗米汤下肚以后还说想吃。这才可把春梨给乐坏了,连忙对清若千谢万谢,急忙跑出去给她张罗吃食。清若也松了一口气,若不是事情峰回路转,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戚氏。

陪她唠嗑了一阵家常,忽然听到外间一阵**,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丫鬟怎么看得面生,新来的?”殷奇看着苑芳小兔子似的躲到夏初身后,忽然来了兴趣,被夏初敛眉挡在前面,“大少爷,您贵人多忘事我们是夏园的,我叫夏初,这是苑芳。”

“夏初、夏初?哦,殷时的丫头,我记得,我说的是后面那小丫头,刚刚说叫什么来着,苑芳?名字挺好听的,不过跟夏园不怎么搭,要不来春华轩吧。”殷奇不改轻佻的口气,根本没想到里间的人听了都一脸低郁。

“大少爷,请尊重些,我们是二少奶奶的人,不是外头不三不四的花娘巧姐。”到底不愧是殷时留在身边守院的丫鬟,夏初沉下表情,颇有几分威严。

“你们二少奶奶,呵呵。”殷奇冷笑了一声。

戚氏望了脸色不虞的清若,有些歉意地对她笑了笑,人家好心过来看望她,自己的丈夫居然公然调戏人家的丫鬟,戚氏忽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强撑着精神走出去。

“夫君,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戚氏从里间走出来,忙扯开笑容走过去。

殷奇见妻子出来,不悦地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耐烦地说:“外面闲得无聊就回来了。”正想与妻子说起丘家的事,抬头看见紧跟在戚氏身后走出来的清若,先是一愣,结巴地开口:“你、不就是……”

“清若给大哥请安。”清若一眼就认出殷奇的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出于无奈,硬着头皮给他行了礼,然后规矩地退到戚氏身后。

“大哥?”殷奇继续一愣。

戚氏忙出来打圆场,“夫君怎么忘记了,这是二郎的媳妇,舅公的侄孙女啊。”戚氏虽然知道清若年轻貌美,但因互为妯娌,但也没什么戒心,而且妯娌二人都深知殷奇本性,极有默契地避着殷奇在家的时候见面。可如今看见丈夫那双眼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心里还是不爽,巴不得清若赶紧离去。

可巴不得离去的不是戚氏一人,清若主仆三人都恨不得立刻消失,“大嫂,我已出来多时,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你且好生照顾自己,别再思虑太多。”

戚氏对清若的识趣颇有感激,急欲相送,被清若婉拒了。又给他们行了礼后,匆匆带着夏初苑芳离去,临走又险些与春梨撞了正着。春梨正纳闷怎么她们都来去匆匆,进屋却看到向来不到晌午不归家大的殷奇正坐在屋子里,她忙上前行礼。戚氏望了她端来的薏米九龙*根炖龙骨,还有两碟甜食,点点头,示意她退下。

“她、她怎么会是老二的媳妇?”殷奇对清若记忆犹新,就因为去年见了她一次,后来他接二连三地倒霉。

“怎么就不是了,先前夫君身子不爽快,这些日子又不常在家,便没遇上罢了。”其实戚氏心中暗恼着,可脸上却不敢摆出不悦,好不容易忍下干呕的难受,欣喜地对殷奇说:“夫君,你猜我有什么喜事要带给你。”

殷奇还陷在清若身份的困虑中,不耐烦地瞟了戚氏一眼:“有什么事,不会是有了吧。”戚氏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紧抓着他的手猛点头,殷奇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自然是真的!”戚氏没想到殷奇会猜中,心里正为殷奇在乎她而感到开心,“不过未请大夫确诊过,还不能得出结论,只不过我已两个月未有月信,方才又连连干呕,私心想着或许是有了。夫君,咱们又有孩子了。”生完小女儿后,戚氏已经许多年未有消息,如今忽有身孕,心情自然欣喜。

可殷奇却不去戚氏那般激动,可以是他脸上只有惊,没有喜。眉头紧蹙,嘴角抿成直线,看着妻子喜上眉梢的模样,忽然说了句:“既然如此,便让大夫瞧瞧吧,若真有身孕,你就在家安心养胎,把掌权交给娘,省得伤神。”

戚氏一愣,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为什么?就算怀孕,我一样可以理家啊。”虽然为了分心去照看大戚氏,她对家中事务有些轻忽,但到底也没错出差错,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一旦交出去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就不知道了。

“什么为什么,你既是养胎,哪还能分出闲心去理家。再说,娘又不是外人,你是长媳,这掌权最终不还是留给你的。”殷奇不悦地说道。“先前因为你替夏园出头的事,我上回去了萱园,没少挨骂。”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爹不止你一个儿子,娘也不只你一个儿子,你不争取,以后我们还有什么!不行,我不交。”戚氏坚决地说道。

殷奇挑眉,望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你是说爹偏心老二,娘偏心老三?”

“难道不是?”戚氏正色道,“你可知,原本娘是打算为三郎去讨舅公的嫡亲孙女做媳妇,是被二郎抢了先才作罢。爹对舅公的感情如何,你是知道的。如今你什么都没有,又、不去店里帮忙,倘若三郎讨了个高门媳妇,你说,我们在殷家还有什么地位!”戚氏是恨丈夫的不务正业,却也不能太过挫伤他的面子。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老二能跟老三比吗?殷琛可是我同胞弟弟,我是这个家的嫡长子,难道爹娘还会把心偏到他们去!”殷奇瞪了她肚皮一眼,“你要是担心,就赶紧跟我争气点,生个儿子出来先,整天担心这担心那,你不如担心自己的肚皮吧。”

说着不痛快,殷奇起身,又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