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人送回大院见着杨妈妈后,母女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了好一会儿,便守着孤灯一夜无眠。丈夫被抓去不知踪影,两个女儿又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强行带走,杨妈妈一时激动过度,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肃三媳妇跑出去求人帮忙,奈何院门口竟然被人把守着,不让她出去,看着不断有少女哭喊的声音在周围响起,肃三媳妇的心整个都被吊起,生怕清若姐妹有什么不测。
碰巧沙婆婆经过听到肃三媳妇的呼救声,得知是杨茂礼的妻子晕倒,如今杨茂礼及一众木云有声名的人都被他们扣押着,若杨妈妈有何不测这对他们来说不好掌控杨茂礼的情绪,遂决定去看看。沙婆婆虽不是大夫,但对脉象病理也略懂一二,一探之下竟发现杨妈妈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其脉象来看十有八九还是儿子。
这对杨妈妈来说可是大喜事,可想到丈夫女儿都不知踪影,杨妈妈一时间也六神无主。
“阿姆,要不你去歇一歇吧,你这么彻夜不眠对身体不好。”清若看着杨妈妈憔悴的脸色,忧心地说。
杨妈妈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见着女儿,却得知天亮以后她们要作为人质去要挟绵县开城,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谁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你让我还怎么睡得下。”
“阿姆,你不要这样,我看着好难受。”清如看着杨妈妈哀声叹气的模样,心里揪得难受,抬头看了看姐姐,“阿姐,如果明天城门不开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就回来了?”
清若苦笑,显然清如根本不懂人质的意思,他们这么苦心拿她们当人质哪里有这么轻易就放她们回来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她觉得她们根本没那么大本事让绵县开城门,就算李添是她们姨丈又如何,县令还是方员外的亲家呢,拿县令千金去当人质岂不更好。
忽然,清若觉得脑海里有什么感觉闪过,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怀中的玉佩。这一伸手才发现一直系在脖子上的金鱼玉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她心里一慌,搜遍了所有口袋香囊。杨妈妈在旁问道:“小若你在找什么?”
“我有个东西丢了。”清若心里很抑郁,自从上次被绑架时掉过一次后,她特意打了个死结系在脖子上,若没有利器割断是拿不走的。
清如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盒,心虚地说:“阿姐是在找这个嘛?”
“不是……这个盒子怎么在你那里?”清若愣了一下,这是发策送给她的盒子,她原本打算用来放玉佩,后来就忘记了。
清如听到清若责问,更加心虚了,“那日我在屋里玩,之后就来人了,没来得及放回去,就一直带在身上。”那群海匪只将木云一些有名望人家的姑娘带走,却也没硬行搜身,所以清如袖里一直藏着这个木盒也没被发现。
清若心不在焉地摇头,“我要找的不是这个。”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那块金鱼玉佩是被刚刚那人给拿走的,而且想必他一定知道这玉佩的来路。被关在祠堂大院里的都是少女,不少都是有钱人家,在绵县的人脉未必会比她们家差,更别说县令的女儿了。所以拿她们当人质去威胁绵县开城,根本就是个胜算不大的赌注。
可若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绵县,而且殷时的话。清若觉得思绪很混乱,她只知道殷时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跟莲城首富的平通商行有着密切的关系,可就算平通商行跟海匪结仇,他们的目标也不应该是殷时这个殷家庶子。
“这个盒子怎么在你们这里?”杨老爷子忽然从屋子里走出来,身上只披了件外衣,看着眼布血丝神情憔悴的母女三人,挥手免了她们的客套行礼。他看了看清若,口气透露着惊讶:“策儿把它给你了?”
清若急忙摇头,“策哥哥是说送我,我不敢要,把镯子还给他,只收了这个盒子。”别人不清楚,但她心里知道这个盒子原来装的是什么东西。
“两个都还了?”杨老爷子问道。
清若一头雾水,“当时盒子里只有一个。”
杨老爷子示意清如把盒子拿过来,他推开暗格,取出一只色泽艳丽的血玉镯子,叹了口气说:“居然这血玉镯却落到你手里,诶,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清若没想过这么小一个木盒居然还有暗格,她虽不懂玉的价值,但也知道血玉比普通的玉都要珍稀昂贵。“我不知道还有里面还有这个,阿公这个您收着,以后、以后还给策哥哥就是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跟发策见一面,想想自己都觉得窝囊,这一遭她还没倾国倾城,也没风生水起,更不可能名留青史,就这么要走到头。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低调了,怎么也得赶一回时髦,留个才女的名声再死也不迟。
杨妈妈听到清若的话,心头一酸,直挺挺跪了下去。早在得知杨茂礼被抓她顿时就没了主心骨,慌得六神无主,如今更只能向公公求助。“阿爹,你想想办法吧,这两个丫头要真被当成人质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既然要当人质,换我去也行啊。”
“阿姆,你说什么傻话,你肚子里可是咱们杨家的骨肉啊。”清如急急说道。
杨妈妈哭得更凄惨了,对她来说,两个女儿也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杨老爷子也只能摇头叹气,他们如今就是笼中之鸟,还能有什么办法。清若看着母亲哭泣,心里也难受,正想安慰她,可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殷时的身份复杂得连她都说不清,说了也不济于事。
“你起来吧,你们都不能出事,要去也是我这把老骨头去。”杨老爷子扶起杨妈妈,看了看清若清如一眼,眼神十分温情亲切。清若正欲开口解释殷时的事,却被杨老爷子摆手阻止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已经很多年了,连你们阿爹也不知道。如今要不说,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说。”
清若被杨老爷子的感慨弄得心神不宁,总觉得他这般故弄玄虚,好像有个什么秘密要揭开似的
杨老爷子拿起那血玉镯放到油灯下,玉质通透闪闪发亮,他慢慢转动着玉镯,忽然停住了。清若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发现玉镯内侧有几个小字,“万福朝夕?”
杨老爷子点点头,“朝夕是万福公的字。”心念电转,清若不由得失声叫了一下,杨老爷子看到她眼神闪烁着惊讶的光芒,赞叹地点点头,“这对镯子是万福公留下的。”
“怎么会?阿爹说过万福公的后人跑到南边漂洋过海去了,怎么会有东西留在这里。”清若捂着嘴,感到不可思议。
“若丫头,如丫头,你们听好了,咱们是姓杨,但是杨家祖宗是咱们的祖宗,万福公也是咱们的祖宗。”杨老爷子敛起笑容,整个人看着肃穆庄严,“当年万福公的幼子被下人和一些乡亲护送出来,一路逃到南边。在莲城兵分两路,一路改姓万也就是现在的平通商行,一路从容江直下,到了海亭。当时正逢海亭大潮,他们船上粮食不多,不敢出海,所以在海亭上了岸,是当时杨家收留了他们。”
海亭大潮只有两天,整整两天海亭的海滩都被淹在水里,等潮水退后,**的岩礁再次浮出海面时,大船也就搁浅了。没办法拖出海,也跑不远,若回到绵县再出海,又恐朝廷追兵。
不只是清若清如,就连杨妈妈听着都感觉像是茶楼说书的一样,没想到这风云传说竟然跟自家祖先扯上关系。
“所以他们把万福公的幼子留了下来,他们隐姓埋名乔装打扮回到中原,后来听说是去了西域,就没再有消息了。”杨老爷子回忆完幼时从祖辈听来的事后,看着清若姐妹的表情,觉得跟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故事一样,全然是不可置信。“咱们的喜崇公其实就是万福公的幼子,当时杨家也是感念万福公打退海匪所以冒死将喜崇公收养在身边,此后便有嫡支庶支之分。这玉镯还有咱们杨家当年发家的金银也都是万福公留下的。”
清若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一直觉得好奇,为什么一个普通渔民会有嫡庶之分,而且还保留了那么多年。原来所谓嫡支其实是万福公的后代,这么说来,她也是万福公后人了。清若瞪大了眼睛,久久合不拢嘴,她一直当做天朝同乡的商万竟然成了她的祖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吃惊的。
这个惊天的秘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甚至连平通商行的人也不清楚,而杨家为了死守这个秘密只有得到这传家宝的长孙才知道。杨老爷子也是为了帮长兄保管这盒子,才知道了这么回事。不得不说杨家为了保护这支血脉确实牺牲了不少,连这个杨家祖宅的设计也是花重金特意请了当时京城有名的先生给做的。还特意动了风水,用十几代人无法高官进爵的福气来保佑喜崇公的长命百岁。
“我原本以为这个秘密要留给长孙的,可惜我却给了策儿。”杨老爷子看着杨妈妈的肚皮,颇为感慨,他也没想临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惊喜。
清若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才过几天,所有的信息量加起来,比她在木云生活这些年听到的故事还要曲折复杂。她一直心神向往的万福公商万居然成了她的祖先,而外人一直怀疑漂流过海的商家人最后却去了西域。
平通商行,西域商队。
“我知道了!”清若终于把所有的猜测串起来,也明白了那邹公子要拿她们当人质的原因。
“你知道什么?”杨老爷子好奇地问。
“其实……”清若话还没出口。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用力撞开,一大群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