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了一个半月,才从国都出了关口,走到华夷国、大周国、南疆国的交界处——天山与华蓥山的天然交道处。想来这一路不论走到哪个城池,甚至是座小村庄,百姓都是夹道欢迎,送花送水,这不过出征,搞得像是凯旋回朝一般。
凤离人钦点海明威做先锋元帅,凤离辰和宁非远分别为左翼元帅和右翼元帅,按理说军中只能有一帅,奈何华夷大军分了水、路、重三组,便是分了三个元帅执掌。然后海陆圻为先锋将军,另凤离辰和宁非远也都配了少年将军,四十万大军层层分管,不见疏漏。、
商禄儿自是领着苍鹰各部随军而走,李琨为商禄儿座下第一将军,风家兄妹为谋士,花小凡流尘一行人也随之而来,作外力打手,再来就是各部的一些高层干部。早些时候商禄儿就派了不少人在大周国内捣乱,所以随行的不过三万余人,其它都潜伏在另外两大国内。
入夜,大军便在天山脚下安营扎寨。
总帅大帐内,此刻几个元帅将军都正襟危坐,讨论行军套路。凤离人正坐上首,卸了头盔,任头发散在肩头,虽然盔甲给他添了不少英武之气,可在这迷蒙的灯光中,却又是显出另一番妩媚来。商禄儿坐他身旁,依旧是白天的装束,此刻也将头盔取下,头发却是好好地输着头髻,好歹是女子,不同于在座男人们的随意。
主位稍下,是海琦尓的位置,她周身严密,没透一点儿风。左右依次坐的是三位元帅,再是左面苍鹰李琨、四儿、浮熙,右面海陆圻、张将军、林将军,便再无他人。那张、林二位将军是凤离辰和宁非远的先锋将军,都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少年英才,即便帝后上座,也不见丝毫紧张感。
“秉主帅!”海明威抱拳恭敬地对凤离人说道:“据连日来末将与贵妃娘娘夜观形象,见北斗星有异,经常微光闪烁,再看南方连日来阴云密布,该是有场天灾的征兆!故末将提议,我大军可在此静候两日,待南疆国突变之时,将其一举拿下!再从南疆东面连接大周的草城直捣大周!万无一失!”
凤离人停了点点头,“元帅请坐!如果南疆确实天灾,那边是老天都在给我军机会,不可放过!主位将军可对行军部署有何好的建议?”
“主帅!末将觉得海将军之提议不妥!”海陆圻身侧的张小将军起身回道:“一来,天灾之说不可预知其范围、威力,还有南疆国如何防范,我大军在此多耽搁一日,便是多一日被两大国探子发现的危险,不可不虑!”
张将军说话踌躇间,林将军起身接话道:“还有二来,我大军若是先攻南疆,多少也会受他们天灾影响,天灾之中难保不有疫症传播,若是我大军感染,那边是损失惨重!莫说绕路攻大周,怕是主帅都会深陷危险之中!”
“放肆!竟敢诅咒主帅!”海陆圻拍案而起,硬生生将林将军的话打断,“主帅洪福齐天,定是能保我大军安然无恙!”
商禄儿见海陆圻义正言辞的模样,在看海明威一副文若泰山的样子,不禁冷笑。
“海将军!这行军打仗的,哪能靠‘洪福齐天’就成的?若佛光普照了,是不是海将军一人便可取了两大国回来,咱们都回去歇凉去?”说话的是宁非远,那林将军是他手下之人,被海陆圻喝了他明显不悦,声音虽是吊儿郎当地,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气。
海陆圻被他说得一堵,置气地甩手坐回凳子上,面儿都不甩宁非远。
凤离人见状,笑道:“各位将军莫急,听林将军说完话吧!”
那林将军见凤离人要听他说话,最是大喜,忙道:“瘟疫之事,不过猜测,不过我四十万大军一旦进入南疆国,便是公告天下我华夷的动作,这从南疆绕路去大周,路途遥远费事颇多,即便拿下了南疆国,届时大周定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大军长途跋涉,定是不比别人以逸待劳的强,故末二人将觉得不妥!”
“林将军言之有理!是不可贸然行事!”凤离人赞赏地点点头,示意张、林将军坐下,再扭头问海明威,“不知海将军这推算天灾,可在几日?”
海明威没想到凤离人会问到他,一眼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海琦尓,只见海琦尓缓缓起身,回道:“回主帅!不出三天,南疆大陆必有一场大祸!”
“该是在后天亥时,有场龙卷沙暴席卷整个南疆国,直奔南面黑海而去!”风浮熙朝商禄儿点点头,说完话便不再开口。这却引来海琦尓难得的惊讶,自己尚且只能看出会有天灾,这人如何来头,竟能准备估摸出世间,还能算出是何灾祸,商禄儿手底下竟有如此能人?!
商禄儿是把海琦尓的一系列表情都看光了,才扭头对正询问看向她的凤离人说道:“这是苍鹰情报部得来的,不会错。”
“既然是龙卷风暴,我军就不便进入南疆国了!先攻大周,再取那风雨飘摇的南疆就成!”凤离人拿定主意,就要开始布置阵势时候,却被商禄儿打断。
“主帅,我有一个提议。”
凤离人双眼一亮,“说!”他就是等着她给他惊喜,不然他带她来这前线干嘛?不止凤离人,下座宁非远、凤离辰皆是一脸的期待,而林、张两个将军则是一脸奇怪,海琦尓一脸的复杂,不知商禄儿想做什么,海家父子则是一脸不屑,至于风家兄妹早知她要说什么,是一脸平静。
商禄儿嗔了他眼里的算计一眼,不多做计较,缓缓说道:“我军四十万,可分三队行事!由海元帅带领十万,就驻扎在此地,不动不攻,只将南疆国边关包围,让他们看得清你们的阵势就成!”
此话一说完,商禄儿看到海明威明显不悦地皱眉,她也不忙解释,只啜了口茶,接着说道:“第二列由凤离辰带着,与海将军一眼,在大周边关前驻守,不攻也不打,只让他们清楚地看着你们的阵势就成!第三对由宁非远带着,二十万大军跟着本宫和主帅一起直到墨京,取下皇权!”
她话一说完,在场众人表情各异,海家人是愤怒于脸上,凤家人和宁非远是惊喜于脸上,两个小将军比她说话之前,还要疑惑不解。
“胡闹!”海明威猛地狠拍桌子,也不顾皇帝在场,怒斥商禄儿道:“简直是胡闹!如今可是真正战场杀敌!对的是大周、南疆两大国!稍不注意死的可是我华夷国成千上万的将士生命!你以为是女娃儿耍的家家酒么!”你不是华夷国人自然不是真心跟随,这话,海明威还是很有自制力地没说出来。
凤离人不悦地皱眉,正想开口教训这没上没下的老匹夫,却被凤离辰抢先一步,“海元帅,小禄儿话还没说完,你激动个啥?比起您老要我四十万大军去和瘟疫搏斗,小禄儿不过让二十万大军驻守边关,比起来可是减少了一半儿损失呢!而且主帅可在这儿呢,你这教训得,怕是不合吧?”说完,凤离辰还朝凤离人眨了眨眼睛,一脸讨好。
海明威一听,脸差点儿都气绿了,他活了大半百了,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今日要不是凤离人坐镇,怕是他早早地就拂袖而去了。
“海元帅莫急,先听皇后把话说完吧!”宁非远重重地咬了“皇后”二字,提醒海明威以下犯上的罪过。
气氛一时有些僵,凤离人也没开口调剂,却听商禄儿轻声一笑,道:“海大人为国为民,禄儿佩服!”只是她这笑有几分到了眼底,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商禄儿刚想解释,凤离人在桌下握紧了她的手,商禄儿奇怪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正一脸严肃地对下首说道:“皇后的计谋,朕是听懂了!很好!”
温柔地看了商禄儿一眼,他再又说道:“在大周和南疆两国边关都布下大军,一为迷惑两国,大军都到了,这是先打哪国呢?一来他们不敢贸然出兵,且都会将重力部队调到边关来,其余地方都是虚空之地,在他们惶惶不安之时,我二十万大军再打个措手不及,皇后可是如此设计?”
凤离人话一说完,下座的人都舒开了眉头,两个年轻将军甚至双眼放光,雀雀欲试。商禄儿却对凤离人甩了一个贼笑,“可没那么简单呢!我呢,是为你的宏图大志,绞尽脑汁呢!”此话听似撒娇,又让人莫名地期待下文。
这时李琨突然起身,恭敬地对商禄儿抱拳道:“主公,人在外面候着!”
“进来吧!”
李琨朝她点点头,便出帐篷去带人。众人对他们这对话皆是摸不着头脑,商禄儿又不开口解释解释,无奈众人只能随着她一起看向帐篷入口,不多久,浮熙便带了一个妖娆不可方物的女子进来,当然海明威是头一个不屑冷哼的。
“军营之内,岂能由此妖物横行!”
进来的女人是衍香楼的衍二娘,她听了海明威的鄙视,不气不恼,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缓步走到帐中,屈膝朝商禄儿与凤离人行了一礼。
“属下参见主公!参见皇上!”
商禄儿微微一笑,“得了,既是二娘过来,定是结果大好了?”
“回主公的话,消息回来了!不仅是主公吩咐的墨镜‘茨城’岷州三地,大周沿海所有的盐商、船运都在我们控制之中,而且那些海贼可是尽力得很,不过半个月就将沿海地带的富庶城池给捣了个大乱,各地盐商纷纷不和,大部分都投靠了我们这边,至于其他地方的山贼什么,因为先前被无忧王抓得差不多了,没地道的,所以武部的人便自己扮起了山贼强盗,如今大周国境内可说是人心惶惶,天黑了都不敢出门的!”
衍二娘说道此处,轻轻笑出了声,这才将在座的人都惊了个醒,方才她说的话可是将他们都吓了一大跳,能控制大周盐运,还在国内引发动乱,这个皇后,到底哪里来的本事?!
“恩,不错,还有呢?”商禄儿却一点儿意外都看不到,只平静地问道。
“农部那边,国内大乱,咱们可是下了血本儿接济难民,开仓放粮就依着主公所说告知百姓是景菱公主从官粮里扣出来的,皇家一直霸着米业,百姓一听遭难了还是公主硬扣来的,那是群民公愤啊,不止农民不交粮上朝廷,更有不少暴力分子直接去抢官家粮仓,就是抢不来的,烧也得烧它一大把的!
主公命令收来的乞丐,咱们编了不少歌谣让他们出去传播,效果甚好!皇家目前只是招呼国内动乱就忙不开手脚,新皇登基,无忧王又迟迟未归,咱们下手又隐秘,全然没留下把柄!尽在主公掌握之中!”
吩咐他们做了,和亲耳听到结果的感觉竟是大不相同,好歹那是自己的国家,突然觉得有种凄凉感。商禄儿想着,好半天才在衍二娘的叫唤中回过神,一眼就看到在座的人无不以一种惊异的眼光看着自己,再看凤离人,却是紧蹙了眉头。
“怎么,你还心疼了?”商禄儿吊侃道:“放心,好好儿地都在我这儿呢!不会让你掏钱重新建设大周的!”
“小禄儿!你可真行!这些都在什么时候布置的?咱们的探子为何一直没有禀报这些?”凤离辰惊呼,一脸崇拜地看着商禄儿。
“这你就管不着了!先前不过一直都在秘密坐着前期工作,最近几日才大肆爆发,你那些探子怕还在回来的路上吧。”商禄儿笑笑,手一挥,遣退了衍二娘,“二娘辛苦了,下去好生歇着!”
待衍二娘退下后,商禄儿才收拾好杂乱的心情,解释道:“这时本宫听皇上寻诺亲事后,才吩咐下去的,为的就是今日做准备!海元帅驻军南疆边关,不过只是对他们皇帝的一种威慑!既然他们国内会发生天灾,那就让苍鹰拨一万人潜进去,打着咱们华夷国的名号行善积德,老百姓不是谁对他们好就记着谁的吗?这给老百姓做事,皇帝总不能下令赶出去吧?
而永乐王爷的军队便是迷惑大周视线所用,他们国内动乱,外又来敌,自然是兵力分散,而咱们四儿与浮熙精通各种奇门阵法,可报我二十万大军像出入无人之境般,直捣墨京皇城!刘太后和小皇帝疲于国内外各种大乱,哪里会想到我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皆是拿下皇城,以我商景菱如今在大周的威望,百姓必定臣服,皇帝都在我们手上了,那些当官儿的士兵又不是傻子,还来打仗?
待到拿下大周,以南疆国的势力,能做出什么名堂,且我们不但没有动手打他们,还帮他们度过天劫,就算他们皇帝再笨,也该知道如何做吧?不知本宫如此安排,各位元帅将军可满意?”
帐篷里安静了不止一瞬,众人表情精彩绝伦,海家人是既欣赏,又不甘,两个小将军显然热血沸腾,激动得脸都红扑扑地,凤离辰和宁非远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商禄儿,仿佛从她脸上能看出壮丽山河来。
还是宁非远最先大笑出声,“哈哈哈哈——皇后果然神通广大,智谋无双!这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天下,可真是神了!宁某甘拜下风!服了!”
商禄儿朝他得意一笑,“还能有你不服的?”说着,便扭头看着凤离人,见他盯着自己一双眸子像要喷出火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灿灿道:“凤离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哈哈哈哈——很好!”凤离人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大声道:“得皇后一人,贵比天下啊!”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话中的含义,就见他突然脸色一凛,决定道:“皇后之计谋诸位可都是听清楚了?如今就按皇后所说,海明威听令,你且领三万水师四万步兵、三万骑兵于南疆国变关外扎营,海陆圻、海贵妃随行!李琨听令,且带一万苍鹰人手,乔装进入南疆国内,充足准备,定在灾难来时,赶在南疆皇帝之前赈灾救民!
凤离辰听令,你身为朕之胞弟,华夷国永乐王,由你亲自率军扎营大周边关外,定无人怀疑,张将军随你一起,没事就去叫叫关,场面要做足了!宁非远就和朕与皇后一道,在做详密规划!”
“末将领命!吾皇万岁!皇后千岁!”众将起身,恭敬地站到帐中朝商禄儿和凤离人作礼。
“请问皇后说的那‘阵法’,可保管用?毕竟是深入敌人腹部,不可大意!”海琦尓突然朝商禄儿问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不待商禄儿回话,凤离人便解释道:“那阵法朕是亲身体验过,不会有假!”
海琦尓像是没想到凤离人会回话,微微一愣,便不再说话。
解决完主帅帐篷里那一溜的事儿,商禄儿便直路回了自己的帐篷,当秋竹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下那一身箍得她周身不舒服的凤甲,散开头发穿上丝衣,顿时倍感神清气爽!凤离人特别将她的帐篷设在边角,没有安排士兵巡逻,周围保护的都是苍鹰的人,故而她可以随意的穿上女儿装,不怕被人看到。
“公主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替商禄儿换好衣服,秋竹笑眯眯地讨好道。
“能漂亮到哪里去?有那海琦尓漂亮?”
见商禄儿似是不信,秋竹气鼓鼓地拿过银镜,“公主自己瞧,那什么海琦尓,哪能跟您比的呀!”
商禄儿被她看得无奈,只好扭头看看镜中的自己,长发披肩,明眸皓齿,肤色白皙,因为刚才洗了澡的原因还微微泛着红晕,白色衣裙正好配了现在这不着秋水的模样,她眨了眨大眼,浓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水渍,扑闪扑闪地泛着火光,给她清淡中加了分妩媚。
商禄儿看这,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蛋儿,“难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把我的嘟嘟脸都变尖了?”说来,今年商禄儿也虚岁二十了。
正说这话,商禄儿笑着让秋竹把银镜收了,抬头看看帐篷外挂了几颗星星的天空,鬼使神差地抬脚就出去了。
“唉!公主——”秋竹忙回头拿了细绒斗篷追出去,即便现在商禄儿被封了皇后,她还是喜欢叫她公主。
帐篷外是才发了新芽的矮草地,在黑夜青幽幽的一片,不时有被火光照亮,明一片,暗一片,被夜风垂着捣腾大波浪,“沙沙沙”地响。商禄儿漫步朝矮草里走去,头发衣裙都被风稍稍吹了起来,有丝冷,而她的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夜里还看得见轻雾缭绕的山头。
“天山……啊……”她看着在夜中只有个黑暗轮廓的天山,轻轻呢喃,“不过两年,物是人非啊……”
“公主……”秋竹出了帐篷,一眼就看到商禄儿独身站在草地里,生怕她着凉,抱了斗篷就要追去,却被一个人影拦了下来。
商禄儿看着山峦,听到身后草地摩挲的声音,淡声道:“我不冷秋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呆……”话还没说完,一双葱白的手便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暖意顿起,来人细心地将细带捆好,才将手移开她面前。
商禄儿惊了一瞬,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那双修长葱白的手,是那么熟悉,让她恍惚。待到他扭过头去,商禄儿才着眼到他面上被风吹得与草同律的面纱,不禁露出个苦笑。
“先生这夜里,怎的来这里了?”明知他不会回答,商禄儿却还是自言自语地说话。
城曰没有回答,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望向天山的方向。
“听花小凡说,先生是在天山救下的她,莫非先生与天山有何渊源?”商禄儿探究地看着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她几乎不止一次,把他和另一个身影相重合,无奈他们太像,却又太不像。
“其实我现在,都不大记得天山上,有些什么样的景致,毕竟我在上面没有呆上多久,只是那里有我一种眷恋……先生也是吗?”商禄儿说着话,心里想着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人,不觉眼光就放得很温柔,很温柔,仿佛远处那座高山上,还有那种让她安心的淡香萦绕。
商禄儿一惊,那双漂亮的手竟放到了她的头顶,像安慰小孩儿般,轻轻揉0搓。只是头上传来的温度,竟凉得刺骨。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吗……城哥哥的手,总是很温暖,很温暖地……”商禄儿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有鼓滚烫滑落脸颊。她却觉得头上的手突然一僵,缩了回去。
“你……”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面纱下隐隐投射的脸颊阴影,说不出话来。
城曰却转过头,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要走,商禄儿一惊,下意识地就出手抓住了他离去的手臂。
秋竹看了叹息一声,刚要转身回帐篷去,却见凤离人不知何时站在自己旁边,一脸深沉地看着草地里的两人,秋竹一惊,刚要叫出来,却见凤离人朝她做了嘘声。
见他转过头来,商禄儿知是自己无礼了,踌躇了许久,终是小声地询问道:“先生能陪我说说话吗?”
虽然没听到回答,商禄儿却见他不走,反而回了刚才的模样,不禁舒了口气。
“想来,先生救了禄儿好几次,禄儿都没有对先生道过谢呢!”商禄儿微微侧了脸,见他没有异样才接着说道:“上次在抚州街道、在皇宫里,似乎禄儿有危险,先生都会出现呢……说来好笑,那次大雨在皇宫晕倒,先生抱起禄儿的时候,禄儿都产生幻觉了呢!”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商禄儿一口气说完:“那天我还做梦,梦到城哥哥的前世了,也看到了他的执念——虽然我没有全然看完,不过我多少都了解了他心里的哭痛的来源,可惜……却是不能将最后传达的话,告诉城哥哥。我看到了雪地,看到了军队,看到了一个黑衣的俊逸的男人,他告诉我,他叫上失千岁,他告诉我,‘让诚儿幸福地活下去’……”
说到这里,商禄儿突然觉得面前的人似乎不对,一股冷冽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不觉肃杀,只觉异常悲凉,和着这矿山草原,随风割得人生痛。再来不待商禄儿说完,他便径自转身走了。慢慢绿草地,他一身纯白,化入风中,清冷如月。
商禄儿看着他背影越走越远,突然寂落地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这人说起那梦中的事情,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眼再一次湿润了,她呆呆地立着,嘴里,轻喃道:“那人说,他叫上失诚,是你吗?……城哥哥?”
这一夜,月眠。天山脚下,沾了白衣人的伤感,凤离人的叹息,商禄儿的眼泪……随风飘了好远好远,似乎萦绕到了华蓥山谷中,才吐青眼的柳下,穿越那孤独伫立的木碑,才去得轻轻掠动了某地夏日窗前的风铃。
叮铃铃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