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一眼就落在龙凤台前的孟黎殇身上,嘴角扯开一抹讥讽的笑,“怪不得背我而去,原来伺候皇帝身下,可是好会选前途呀!”
他一说话,就见所有的视线都集中的孟黎殇身上,瞧着紫音阁众人莫不是一脸惊异地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脸上的刀疤,而是那半张与弦月一摸一样的脸。
孟黎殇刚要说话,却被商禄儿抢先一步。只见商禄儿丢开凤离人的手,大步上前不无嘲讽地看着黑绫上显得不可一世的弦月,冷笑道:“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若是老老实实在墨京当你的大皇子、无忧王,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哦?我可有什么下场了?”
“连带你身后那些人,都不得好死!”商禄儿声音极冷,最后几个字甚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听弦月仰天大笑,笑够了才阴森森地瞪着商禄儿,“不得好死,那就是没那么容易死了!”
说罢,只见他大手一扬,身后紫音阁众人便腾身而起,直朝商禄儿猛扑而来。商禄儿也不惊慌,一把扯了凤离人挡他身前,大吼道:“苍鹰听令,其余人无需在意,只用对准了那弦月的脑袋取来便成!”
苍鹰得令,由李琨带领迅速散开两列,倒踩着两旁大树直朝半空中的黑绫攻去,地上宁非远的不对却没有动,只是保持防守姿势严阵以待。上头紫音阁众人见李琨攻上,纷纷取出武器迎击,就见翩翩翻飞的黑绫上,十几个高手时上时下,打得不可开交。
“陌小游,你和墨断引开地上的侍卫!”弦月看也没看身旁的激战,只踩着黑绫朝陌小游走去,而他脚过的黑绫,均停了飘荡,静得似乎把风给震碎了。
陌小游和墨断对视一眼,纵身便一起落到地上去。只见空中墨断取下后背的大剑,轻舞一番便直直坠落地下,在打磨光环的青石地上“轰”地一声,开了条又深又长的口子,直延伸将龙凤台台柱都震开了裂缝。
众人在震动中不易站稳了脚,就见土地开裂扬起的尘雾中,陌小游和墨断已然站定,陌小游取出腰间别着的链锁双剑,摆好了架势,而墨断则是将深嵌在地里的大剑拔起,靠上肩头。如若不是敌我姿态,光看两人卓越的风姿,在场所有人定是要好好赞叹番,只是生死须臾,比嘴更快的是手上功夫——
宁非远带头,抄起家伙就直扑墨断而去,其余数十个人则是将陌小游团团围住。宁非远用剑,薄如蝉翼,墨断的剑,重如千斤,只在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差距便是明显拉开,只瞧墨断大剑一下,宁非远的铁剑根本无法抵挡,节节后退,不消一刻,便是气喘吁吁。好在他脑子好使,蛮力比不过便就利用他灵活的优势,只在墨断重新提剑的瞬间,他稍使轻功,便退到了他身后,毫不迟疑地举剑朝他后心脏刺去。
“我可不喜欢背后偷袭之人!”只听墨断甚是不悦地皱眉,只将大剑抛于空中,就见阳光忽而被挡,阴暗一阵,那大剑在空中迅速翻转,比宁非远动作更快,竟自行落地,插得稳稳当当,挡住了宁非远攻击的后背处。宁非远大惊,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大剑顶端赫然出现一道身影,背光翻身而过,两脚互做,夹住宁非远使剑的手腕儿就是一撇,手断的压力迫使宁非远不得不放开手中的铁剑,而剑刚落手,墨断同时收回脚,翻身在大剑上一蹬,身子如利剑般射出,取了宁非远的铁剑就直取他脖子——
宁非远大惊,身子尚在空中无法自转,眼看就要死于非命,他连连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果然灵验的是,那剑只是削落他几根头发,便被横来的另一把铁剑生生挡住。
“没想到,本王还有救你的一天!”凤离辰笑眯眯将宁非远拦肩抱住,稳稳地停在一颗大树下。
“那还多谢了!”宁非远止不住咳嗽一声,喘了好大一口粗气。
他话才说完,就见一身白衣的风四儿紧跟凤离辰而来,第一眼却是落在凤离辰环住他肩的手上,冷声道:“保持距离!”
凤离辰依言嘿嘿笑着放开了宁非远,宁非远措手不及,险些摔个狗吃屎,很是恼怒地瞪着凤离辰那巴结的模样,暗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好上了?不待他多想,一边陌小游已解决完所有的护卫,甩着淌血的短剑走到墨断身旁。
凤离辰脸色一暗,问道:“可是探出结果了?”
“结果不敢说,皮毛倒是有了!”宁非远走进他,递了颜色给风四儿,待三人靠近了才轻声道:“那拿大剑的男人功夫高深莫测,只见他用那玩意儿还能如此灵活便知,剑身很重,咱们这些小剑根本撑不住几击,只有想办法让他用不成那剑才有胜算!那女人武器有些怪异,不过攻击性还有范围很广,连剑的铁链她使得像活物,长剑可攻近身,只要铁链延伸得到的地方,短剑定可杀人!防御攻击一体而成,不好对付!”
原来宁非远孤身上前是为了探听敌情,一个人要和墨断打又要观察陌小游的攻击方式,倒是为难他了。三人快速商量了战术,便迅速散开,四儿一人对付陌小游,宁非远和凤离辰联手对付墨断。
陌小游和墨断奇怪地看着他们三唧唧歪歪地讨论,也不先攻上去,倒是很有礼貌地等他们商量完毕再一决高下,不过是对自己极其信心,没将他们放眼里罢了。
而另一头打得火热的黑绫上头,路云月三人被李琨等人设的阵法捆在里头动弹不得。只见李琨他们用天蚕丝与玄铁制成的伏魔网,上下左右各两张,将里门三人困在四方的格子中,任是功力再强的高手,也无法突破伏魔网的束缚。
“狗崽子!别让老娘逮着了你们!不然一个个剁了喂祖先!”路云月一脚揣在左边的伏魔网上,模样很是生气。其实开始是他们三占的上风,甚至可以说是李琨一帮人毫无还手之力,可没想到李琨他们打不赢就耍阴招,十几个人不打就一直跑,好不容易将他们三个引至一处后,才拿出这杀不了人只能困人的伏魔网,依着路云月的火爆脾气,怕是此刻内脏都气扭曲了。
“姑娘也别生气!这是我们家主公特别交代了,若是姑娘等人来了,不能伤害你们,末将这才出此下策!”李琨心知做法下流,可商禄儿吩咐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慕君雁不爽地皱眉,“你们主公?哼……莫不是那贼人商禄儿?!”
“害死了小雨和冷姐姐,莫不是又想害死我们来了!城城就是因为跟她走得近,才无缘无故被连累,她倒好,到现在还想装圣人不成!”夏叶茹很是气愤,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不准哭!”路云月怒吼,“你是要在仇人面前哭,惹来笑话吗?!”夏叶茹被吓得全身一怔,连忙擦掉眼角的泪珠,恨恨道:“不哭!小茹要杀了那个商贼才哭!”
听她们一口一个商禄儿害人,怕是其中误会不浅,李琨秉着打探之命,恭敬地问道:“各位是否和我家主公有什么误会?据在下所知,箫暮雨和萧冷月之死,是跟你一起的陌小游做的,至于城曰公子,那是病逝……似乎与我家主公都没干系……”
夏叶茹听他一说,却是一脸煞白,小心地看着身旁二人的脸色,却见路云月气得浑身冒烟,一掌朝李琨那里打去,“你再说一句话!老娘扒了你的皮!”
“小游也是你们能拿来诬陷的吗?!谁不知道冷儿、小游和小路三人感情最是要好,要编也编个给人信服的话!原来你们做法不止下贱,根本就是无耻!”说着慕君雁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夏叶茹和路云月见状,立马屏息。
“当年孟黎殇就是去了大周莫名其妙死了!只要跟她们商家牵连关系了,咱们就是倒霉透顶了是吧?!哼,既然你们做法下作,那我也不必和你们讲什么江湖道义!”说着,只见她邪笑着将手中小瓶解开,瓶中立即抛出一股黑色浓烟,瞬间将伏魔网里填了个满,慕君雁第一时间塞了两粒药丸给夏叶茹和路云月,只瞧那烟雾弥漫到伏魔网之外,牵网之人无一例外,全部中毒,纷纷坠地而亡,死状极其惨烈。
“快快散开!”李琨慌忙吩咐,虽然很想骂他们卑鄙,可自己下作在前,总是没脸再框表正义了。
“哼!还有你们走的份儿吗?!”只听浓烟中慕君雁嘲讽一笑,三人冲天而出,第一时间齐齐盯上了慌忙退地的李琨,“你们能走哪里去?”
空中几十人从天上打到地上,这一会路云月三人是存着报仇之心,招招狠毒要人性命,李琨他们哪里抵挡得住,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听一声马儿嘶叫,孟黎殇骑着枣红马,迅速冲置他们战场中。
他在半路下马,空手腾飞过去,首先瞄准的是夏叶茹,夏叶茹使剑,剑法属于极其细致那种,攻防得意,一般人根本近不得她身。可孟黎殇不同,这剑法还是从前他们二人一起研究得来,只瞧他踏着自己脚,在夏叶茹一剑刺中某人之时,脚尖点在剑身上,“噔”地一声,他借力在空中翻转,下一刻便落在夏叶茹后背,伸手附上她拿剑的右手,两人一致动作,夏叶茹却满脸惊恐,受制于他,不消两式,“啪”地一声,铁剑落地。
“你……”
孟黎殇对她温柔一笑,下一秒又转身到慕君雁身侧,只瞧他轻笑着捏捏慕君雁的鼻子,吊侃道:“都跟你说了,老是玩儿这些毒虫毒草,女孩子就不可爱了!”慕君雁吓了一跳,因为她功夫不好,只善于用毒,可光靠这些毒是没法在高手身边抱住自己性命的,所以才研究了这套专配施毒的步法,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人近过她身……
孟黎殇也不理她在想些什么,只依着她行走的步子抢了她身上的小布袋,再迅速移换到路云月身边。路云月忙着想如何折磨李琨,丝毫没注意有人会从背后出来,却见孟黎殇一手搭上她肩膀,轻声道:“小路,停手吧。”
路云月不悦地皱眉,转头看夏叶茹和慕君雁皆是一脸惊讶的模样,顿时气起,“你干什么!”
孟黎殇忧伤地看着路云月,“小路,你不记得我了吗?”
路云月一怔,先前她是气糊涂了,现在静心一听,这声音,这眼神,分明是……
“你,你是孟黎殇?”慕君雁抢在她之前问出。
孟黎殇转头对她淡淡一笑,“说来话长。”
此话一出,更是连路云月手里的剑都落地了。除开路云月和慕君雁两人脸上又是惊喜,又是疑惑的表情,夏叶茹却是一脸难过。
“当年我去大周执行任务,中途被阁主拦了下来,彼时我们都不过几岁的年纪,当时的阁主还是弦月的师傅,说是弦月身为皇子,时常出入天山不便,给我的任务便是去皇宫充当‘商无忧’这个人,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一直带着蝴蝶面具的弦月,跟我长着同一张脸。
后来老阁主死了,天山由弦月掌管,本来我就一直执行这扮演他的任务,很多时候都吧自己当成了‘商无忧’。直到有一天,弦月显得异常痛苦,要我帮他毁了大周,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商阙和妹妹商禄儿,给我的报酬便是皓月镜。
大家来到天山,无非就是围了皓月镜,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可与商阙和禄儿生活太久,我依然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毕竟对于没有家没有根的我来说,那种感情是我一直想要的……却仍旧是输在了皓月镜的**下。
直到商阙死了,禄儿流落江湖,我依旧迟迟没有看到皓月镜。才知道弦月原来想要复活死人,前段时间大家拼上性命去寻的各类真奇草药,就是为了制作还魂丹而来,还有天山派在墨京各地设下的阵法,等等等等,都是为了那个叫苏凝的女子。
我想弦月既然有皓月镜,何必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情,也是我忍不住好奇偷偷去看了,才知道原来不过就是一块玉石,你我都见过,就是弦月住的山头上,瀑布后面的那块玉石,或者说是整个山脉也不定。这时我才醒悟,皓月镜不过一个传说,而传说有哪个会是真实的呢?
心灰意冷下,我才发现以前做了太多错事,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即便后悔无能,我也想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来弥补,才想到阻止弦月一系列疯狂地举动。可我没想到的是,沉浸在弦月皓月镜**里的,不止是我,还有小游。我不知她为何要取皓月镜,竟能下手杀了黄舒,小雨,还有冷儿……”
“不——!”孟黎殇话还没说完,就听路云月一声怒吼,“你说都是弦月,还有……还有小游?杀了冷儿……?”
孟黎殇显得很抱歉,低声道:“因为小雨本也是弦月的人,奈何他偏偏爱上了冷儿,阻碍弦月的人只有死……只是小雨选择了和冷儿一起死……”
“可是小游那时候一直都在天山啊!是吧?小茹……?”慕君雁怀疑地看着孟黎殇,随即转头询问夏叶茹,当时说小游与她在一起的,就是她。
“我……我,我不知道……我……”夏叶茹显得有些恐慌,眼泪簌簌地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慕君雁担心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夏叶茹的额头。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只听夏叶茹难过地哭泣,竟抽出怀里的短刀,一刀捅进慕君雁的心脏,路云月和孟黎殇见了,却没来得及阻止。
“你……小茹……?”慕君雁捂着受伤的胸口,不敢知性地看着不停叨念“对不起”的夏叶茹。
夏叶茹满手是血,她惊恐地后退,看着慢慢倒地的慕君雁,她哭得歇斯力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对不起!雁子……对不起冷儿!对不起小雨……我不想的……不想的!”
“雁子——!”路云月大惊,扑地将慕君雁接住搂在怀里,“你哪里痛?振作点!老白呢?老白呢……?谁来救救雁子!谁来救救她啊!”
“小茹……”慕君雁蠕了蠕嘴唇,极其虚弱地唤着夏叶茹,“为什么……?”她们一起长大,一起调皮,一起整人,一起研究西里古怪的东西,一起挨训,一起吃饭,住在一间屋子,每天晚上盖一条被子……十五年了,为什么……?
“对不起雁子……对不起,我不想的!”夏叶茹哭得不住打嗝,惊恐地看着手里淌血的匕首,喃喃道:“我做了什么……你们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是自愿的!我……不受自己控制!杀了我吧!我会继续害人的!”
“小茹?”路云月大惊,奇怪地看着夏叶茹的反常举动。“原来一直被弦月控制的,竟是小茹?”孟黎殇难过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刺进夏叶茹的左胸。
“你做什么!”陆云月大惊,想上前阻止,却被慕君雁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了。“雁子?”
慕君雁温柔地看着夏叶茹最后解脱的微笑,淡淡地吐息道:“原来一直最痛苦的,是小茹啊……”
“谢谢……殇哥哥……”夏叶茹最后轻轻搂住孟黎殇,笑着死去。孟黎殇将她抱到慕君雁的身旁,看两个人都安心地闭了眼睛,才对怔得一言不发的路云月说道:“我只知道,紫音阁里有几个是弦月安插的眼线,其中小雨是早先知道的,从小雨口中得知有一个是从小便被洗脑的人,却都是不知是谁,怕是小茹一直都活在恐慌中吧……”
“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毫无血性?!”路云月搂着慕君雁,咬牙切齿地看着黑绫上那不可一世的男人。
孟黎殇抬头,轻声说道:“或许,也是太过有情的缘故……”
而另一头,宁非远三人却是陷入了苦战。
虽然是二对一,宁非远和凤离辰非但没有在墨断哪里讨到丝毫便宜,反而两人攻击处处受制,好在两人功夫都不差,每每都逃开致命一击,却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你不是探了底细了吗?!怎么这么难打!”凤离辰气喘吁吁地靠在树干上,他左右已经脱臼,不能再动,喘着粗气一脸埋怨地看着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宁非远。
“你不知道,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任何手段都是耍猴的吗?!”宁非远腰上被墨断的大剑擦过,流出的血让他整张脸白得恐怖。
墨断看了眼两个同样狼狈的人,一步步慢慢走进。只见他将大剑举在头顶,大掌拖着剑身迅速转动,掀起的狂风吹沙走石,将不少树叶都卷离了枝丫。宁非远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该是要来最后一击了!”
而陌小游与风四儿都用双剑,一人长短加锁链,一人两剑分使,谁也讨不到太多便宜,不过风四儿不比陌小游狠辣,招式比来要温柔得多,虽让陌小游不得伤她,却也只限于防守。而凤离辰受伤,墨断发大招让她分神相顾,只一个闪身,就被陌小游抓住了机会,一剑震开她左右长剑,以锁链相扣,令一剑抵住她右边长剑,而后翻身而起,锁链一手,四儿左手的长剑竟就被她抢了去,以锁链相纵,直朝风四儿胸膛刺去。
却被一个金色的大葫芦给挡了下来。陌小游不悦地皱眉,看着骑在葫芦山横在风四儿面前的白石郎,冷冷地开口道:“莫非你也想来一起死?”
“好歹也是大师兄的妹妹!你可真能下手的!”白石郎捏了捏山羊胡子,将葫芦落在地上。
“哼!大师兄?!怎的没见他来啊?来了倒好,药王谷这剩的几个人齐了也好让我一齐宰了不是?免得谁独自去了,无颜面见师傅!”
“小游……都这么多年了,在天山时我都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忘了?忘了你们给我的侮辱还是忘了宁笑的命了?!”陌小游一张脸便得扭曲,再是认不出她姣好的美貌,只见她笑着笑着竟落下眼泪,充血的眼又恨又冷地瞪着白石郎,一字一顿道:“忘不了的!白石郎!若我忘了,还要为什么而活?啊?你告诉我啊?!”
说罢,她便将风四儿铁剑丢到地上,执起锁链就朝白石郎攻击而去。“风浮熙怎的不敢来了?他也怕死了吗?!”
而另一头,墨断越走越近,扬起的飓风让宁非远和凤离辰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想法子抵挡,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只有等死的份儿。却见墨断的骤风停了,两人疑惑地睁开眼,只见他仍旧保持剑在手上的姿势,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还有大剑竟被好些根铁做琴弦锁住,动弹不得。两人大喜,举目四望,才发现在左边大树上,流尘不知何时靠左到了树丫上,那些铁琴弦就是出自她手。
与此同时,孟黎殇和陆云月也赶了过来,陆云月瞄了眼与白石郎对峙的陌小游,终是眼一闭,走到了墨断身后。孟黎殇见墨断受困,抬眼看了看黑绫上的弦月,道:“小路你帮帮他们吧,我去找弦月!”
“嗯。”陆云月朝他点点头,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树上的流尘身上,轻轻说道:“小茹和雁子死了。”
流尘怔了一瞬,却是没有回话,只将手中琴弦拉得更紧。
黑绫上,弦月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争斗,突然好心情地笑看商禄儿,问道:“小妹可是觉得看那些人为各自命运厮杀,是件很快活的事情?”
商禄儿也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方才在陆云月那边发生的事,只觉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简直心理变态,冷哼道:“也只有你这种被命运所缚的人,才会觉得别人的痛苦好看!”
“呵呵呵呵呵……”弦月听她话却不怒反笑,“被命运束缚?我有吗?今日你落在我手上,怕是连感叹命运的机会都没有!看在兄妹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机会自己走过来!不然,就别怪我这做哥哥的,心狠手辣了!”
“只怕我才是她哥,不是你啊,弦月!”孟黎殇笑着纵身到商禄儿身边,眼里清楚地映着弦月在看他脸时的愤怒。
“孟黎殇——若不是你,我何须走到这一步!你只要乖乖地听话,将她捉来给我,哪些人——”弦月突然转身,指着黑零下的死人们,轻笑道:“也不会死得这么早!”
商禄儿刚想说话,却被凤离人给拽住了。“咱们现在三个人,你又是个废物,如何没得胜算,让他逞额口舌之快又如何,可别上当了!”
商禄儿想想他说的也是,只嗯了一声,便退到他身后去。却在退下的瞬间,肩膀被人拍,转头一看,却是花小凡。
“后边儿去躲着,别出来招人记恨!”
她说话一向如此,商禄儿也早学会了不跟她计较,只看她身后站着那个白衣公子,不觉心里多了份安心,问道:“可都布置好了?”
“我出手,那还能不成?”
“那就好!”商禄儿兴奋地一笑,随即撞了撞凤离人的后腰,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凤离人会意,与孟黎殇打了颜色后,对弦月有礼地抱拳道:“好说你也是禄儿的亲哥哥,既然我与禄儿结亲,你便也算朕的大哥,不过如今这个形式怕是容不得你我认亲戚,故而商禄儿嫁进我华夷皇家,便是再与你商家无关,阁下这是要挑衅我华夷国了?”
“说什么废话呢!上了!”花小凡烦躁地瞪了眼凤离人,腾身而起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花小凡……?”弦月脸色阴了几分,当日紫音阁秘0洞中的事,无疑是他这个师妹狠狠扇了他的巴掌,再看随她身后出来的白色身影,他脸上明显露出诧异,“你是……”
他话还没说完,花小凡便绕了红绫,将他与城曰关在里面。完事之后,她转身朝孟黎殇打手势,孟黎殇立即掏出手里一个小型烟花筒对天打开,只见一道艳红的无声烟火冲天而开,霎时整个龙凤台跑进三万重甲禁军,每人手里都捏着一根伏魔网的线,只看凤离人上前,朝禁军们快速打着手势,禁军得令在台下穿梭,迅速织好了一面又长又宽的结界网。
花小凡见状,朝红绫内喊道:“该下一着了!”
她话一说完,红绫立即有了反应,只瞧里面不时有内气外泄,一黄一紫,连不懂武功的商禄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红绫中激烈地打斗,不一会儿便将战场移到了伏魔网上,花小凡大喜,忙放出更多红绫,笑道:“停了别动!”
与此同时,三万进军迅速织好左右两侧的伏魔网,待到两侧并好之后,孟黎殇和凤离人双双起身,迅速拉扯伏魔线,踩着左右两边的伏魔网编织最后顶端的盖头。花小凡认真地看着他们动作,待到要完成之时,才一把收了红绫,喊道:“出去!”
城曰和弦月同时抬头一看,出手招式却丝毫没有懈怠。弦月看着慢慢缝合的伏魔网,不禁冷笑,“亏得你们想出这种方法,不过确实要用你的命来换!”
城曰侧身躲开他袭来的龙爪,因为风带斗笠的关系,使得面上白纱被刮开了一道大口子,面纱一开,狰狞的刀疤脸霎时暴露在空气中。却让弦月一阵愕然,“你是何人?”他开始以为是城曰来着,可看到这张即使毁容也瞧得出与城曰眉目相差巨大的脸,让他疑惑了。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城曰习惯性地轻笑,可他不知此刻披的这张人皮笑起来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说着,他一脚抵住弦月手上招式,另一只脚不偏不倚揣在他膝盖上,弦月措手不及,闷吭一声,却见城曰快速扒着侧面伏魔网游到顶上最后留的小口去。弦月阴桀地瞪着那上游的身影,突然怒吼一声,全身爆发出一种肉眼几乎能分别的白色水汽。
“不好!快闪开!”孟黎殇和凤离人异口同声,只见城曰皱眉回头,见那水汽腾升而上,他一个侧身,便转到了左边的伏魔网壁上,躲过攻击。谁知弦月这招却不是冲他来,而是直直冲那顶上小口而去,凤离人和孟黎殇暗叫不好,纷纷躲避,却见那水汽一点点将小口扩大的时候惊异不已。
“这是弦月的看家大招,看来他打算破釜沉舟了!”孟黎殇对凤离人说道,随即他迅速将外衣脱下,注入内力后由小口丢进水汽之中,而后迅速扭动衣裳,只见水汽越来越淡,竟被那外衣尽数吸了去。
慢慢地,弦月愤恨的脸清晰而见。
“很好!孟黎殇!原来跟我身边这么多年,就为了今日破我大功来的!”
“你若心怀半分仁慈,也不对落得如斯下场!”孟黎殇淡淡地说道,随即突然掀开快愈合的伏魔网,一个闪身便到城曰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什么,不待城曰点头,他便径自将他一推,丢出网外。只见城曰一出,只犹豫了一瞬,便覆手将伏魔网封得严严实实。
商禄儿大惊,质问道:“这是做什么?!”
“不怕!禄儿一个人也要勇敢地活下去!”孟黎殇在网中朝她微笑,随即转身看向弦月,“如今你我都不得出去,谁死不死,都是一个样了。”
“哈哈哈哈哈——孟黎殇,都说你聪明,为何今日却笨得让我发笑?!伏魔网,乃阴阳相结之物,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只因其中阴阳平衡,若一方失调,那便威力全失!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没人交给你吗?!”
见弦月笑得张狂的脸,孟黎殇微微一笑,“不错,人血为阴,也是我出去的道理。”
“放肆!”只听弦月一声怒吼,已是迅速攻了过来。
而另一头,流尘的琴弦却是在墨断剑锋中一根根崩断,流尘蹙眉,冷冷地看着墨断道:“毁我琴弦同时,你经脉也损失不小,为了弦月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理由,值得你拼上性命吗?”
墨断忍者筋脉断裂的痛苦,薄汗如细雨的面上,面前扯出一抹苦笑,只见他轻轻抬头,问道:“那你告诉我,什么又是值得的?”
流尘一惊,就见墨断大吼一声,琴弦尽断。
“你们都有所谓的值得与不值得,可对我来说,世上无情无爱,了无牵挂!可我偏是看不惯你们这样为那可笑的执念苟活,明明得不到的东西,偏偏找块镜子来安慰自己,怕是比我墨断更是不如!我就是想看你们梦碎的样子,与我一样毫无追求之时,那可怜无助的模样!懂了吗?!”
只听“砰砰砰”声音四起,不止缠绕在墨断大剑上的琴弦断了,连带束缚他动作的也一并弹开。只见他汗如雨下,全身都起了一层薄雾,流尘知道这是他内力消耗过多所造成的疲倦,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见宁非远和凤离辰有意靠近他动手,她连忙制止道:“别靠近他!危险!”
不过危险却是你不去找它,它也会奔过来的东西。只见宁非远和凤离辰一愣的空当,墨断发出如野兽般的嚎叫,再一见,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在上面!”流尘大吼!众人抬头,就见水汽烟雾之上,墨断举着他的玄铁大剑,如人猿便收缩双脚,见水汽在他脚底弥漫不落,仿若他整个人都被水汽拖住停顿在空中。却停了不过几秒间,水汽四散,空气龟裂,一层强大的彩光之气由他大剑剑锋上反射阳光直线落下,众人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与此同时,剑气四起,发出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剑鸣,只见一道剑型彩光迅速落下,直直朝树下受伤二人劈去。
流尘大骇,见宁非远和凤离人毫无防备,就要前去相救,却见一道青绿的身影比她更快,一闪身便将受伤二人挟着逃开。她们前刻闪身,那剑气后招便落,只听“轰”地一声,梧桐被竖切两半,两边落地。
墨断却没有停止攻击,只见他迅速从空中落地,双目充血,将大剑横扫而过,流尘见状,忙射出琴弦,将他剑身缠住。只听大剑与琴弦在空中相互摩擦,“吱吱”叫唤。
“快跑!”流尘费力地朝剑下三人大吼,随即又加了几根琴弦将大剑拖住。墨断一声大吼,琴弦又断了几根,见他们还未走远,流尘一咬牙,便是又加了几根。只见她纵弦的手上,一片鲜红,嘴角也因斗气过剩,溢出鲜血。
一侧白石郎与陌小游,胜负已分。风四儿被白石郎用药膜包裹住,眼不能见,只能朦胧听到白石郎似乎在和陌小游说着什么话。
白石郎连吐了好几口血,才将陌小游的短剑从他胸口拔出。他却不喊痛,只淡淡地笑了,难得露出一脸温柔。
“我们师兄妹四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终是抵不过一场宿命么……?小游啊,宁笑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不关师傅,甚是是师兄的错……若果非要怪,你就怪我吧,当年若不是我淘气贪耍,也不至于走到那种地步……如今你已手刃了仇人,还是回去看看宁笑吧……他一个人,或许很孤独……”
陌小游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是忍不住落下清泪,呢喃道:“人都要死了,你还那么多废话!我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人的!唯有你,白郎……对不起!”
“对不起……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会怪你……甚是是你们任何人……好想,以前,大松树下的欢声笑语,不知你是否也会偶尔记得呢……?”白石郎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仿佛眼前儿时的画面不断重叠,有男有女,总共四人。
“嗯……记得。”陌小游侧了头,没让白石郎看到她眼里最后的温柔,只见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手一抬,刺进白石郎后背的长剑带血而出……
而另一边,流尘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路云月安置了凤离辰和宁非远,一个纵身,便飞身到了墨断大剑之上。她踩在凉如寒冰的剑身上,冷冷地看着墨断。
“他们都死了……你也不配活下去!”
流尘大惊,就见路云月转头对她轻轻一笑,再将眼神飘了到陌小游身上,停了一瞬。随即她抽出腰间藏着的短剑,刺进了墨断锁骨之下——紫音阁人,每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要害所在,所以,路云月和流尘都知道,左边锁骨之下,既是墨断的要害,也是他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路云月很好地控制了力道,只让匕首刺进去七分余三,只见她扭头对流尘唇语:来世,定要有一个快乐的紫音阁!说罢,只听墨断发出野兽受伤时候的嚎叫,流尘悲哀地看着树下发狂的墨断,落了泪。
墨断像是浑身抽搐般,悲吼着狂动,而踩在他剑上的路云月,却是在讲匕首刺进去那一刻,便被墨断动脉中流出的血做成的结界禁锢得动弹不得,算着时间差不多,路云月一狠心,将匕首从他锁骨上扯了出来,只见鲜血顺着匕首出来的轨迹像活了般自己缠绕住路云月,突然由柔软变成尖刺,狠狠扎进路云月翠绿衣裳之下。
“为什么!路云月!你为什么要来阻碍我——为什么——”
最后只听墨断仰天怒吼,高昂突睁的眼睛渐渐失了血色,只留一张嘴,依旧已询问的姿态大张。而路云月却像个脱线的木偶,被他周身还在活动的血液举在空中继续穿刺……
商禄儿一边人看到这边的结局,纷纷垂了头。而伏魔网内战斗任在继续。弦月修为比之孟黎殇强上不止几倍,却是先前和城曰大战,后来又放出内气缘故,显得有些疲惫。孟黎殇正是抓着这个时机,招招击他要害,想要一举得胜。不过却都只是想法而已,实则没有一招奏效,均被弦月轻松化解。
网外人却是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有个好歹。城曰先前听了孟黎殇的话,叫人备了弓箭来,却不是用剑当武器,而是聚集了自己的内气射出,无奈都没射中,打在伏魔网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惊骇的声音。
“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以孟黎殇的功力,根本没办法将弦月困死,怕只怕弦月借机会恢复功力,到时怕这伏魔网也困不住他!”凤离人担心地看着网里的局势,皱起了眉头。
“孟黎殇绝不是没脑子的人,怎么会想到以他的能力去和弦月拼?”花小凡疑惑地转头看向城曰,城曰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内力局势。
突然,原本落下风的孟黎殇竟不顾自己收弦月一击,而用脚将他踢开攻击范围之外,随即他快速将衣袖挠起,露出手臂上一条用血写成的咒文。弦月一看,顿时脸色苍白。
“你怎会有这个?!”
“哼!想不到吧!要是没有这个,你以为我能破你阵法?!”孟黎殇冷笑,随即举剑将刻有咒文的手臂砍了下来,抛向空中。
“哥哥——”商禄儿心痛地大喊,却见那只手臂在空中发出一阵火红的光芒,随即火焰四起,将伏魔网内部团团围住,肆意大烧。
“哥哥!孟黎殇!你要干什么!不准死啊——!”商禄儿吓了一跳,心中只觉恐慌,也顾不得伏魔网被烧得滚烫,她双手扒在方格中,歇斯底里地喊着大火中温柔看着他的孟黎殇。
“禄儿,害你失去亲生哥哥,是我这辈子最痛的……”孟黎殇衣衫起火,却不变那温柔的表情,他微笑越来越浓,刺得商禄儿的心越来越痛。
“不——你也是我哥,不要死……你们都不要死!”商禄儿哭着哀嚎,却见火势越来越旺,直到再看不清孟黎殇的脸。
“禄儿!”大火将伏魔网也点着了,凤离人大惊,一把将商禄儿搂进怀中,伸手蒙住了她的眼。
“他在让你出来的时候,就告诉你打算与弦月同归于尽了?”花小凡捂着鼻子,侧首问城曰。城曰只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大火烧尽伏魔网,禁军怕火也躲开老远,空气中传来一阵刺鼻的焦味,让所有活着的人都黯然神伤。突然,一道紫色的身影窜进火中,惊骇众人。少顷,只见大火之中,那紫衣陌小游竟抱着浑身着火的弦月冲了出去,未垫脚便飞走了。看着空中远去的身影和那缠缠绕绕的黑烟,商禄儿突然想起了初登天山时候,在山脚听到的一首诗:
天山有紫音,云稍微知情。
碧落黄泉处,原是唤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