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架着商禄儿一路狂奔,似是对这龙阳山庄的护卫布置很是清楚,竟如出入无人之境,路上莫说护院了,就连半个家丁丫鬟也没见着。因为咬了人,他们用布把商禄儿的嘴给蒙了起来,也未捆绑,就拉着双手施展轻功,一小会儿就穿越偌大的龙阳山庄花园,飞至门前。
才到大门屋顶,领头的黑衣人打出两粒石子儿,门口守卫应声而倒。见他们停下商量兵分两路,商禄儿大惊,咿呀哇呀地手脚并用,就想发出点儿声音出来引起注意。其实她敢这么放肆还是有原因的,第一是这群黑衣人没像其他刺客那样见人就杀,而是想把自己安全地带走,连捆绑绳子都没用;二是他们不恋战,到目前为止没有对一个人下杀手,可见和这些日的刺客不是同一路的。商禄儿可不是傻子,会拿自己宝贝命来做抵抗。
见那俩头儿分了路线,比划好手势之后,一队黑衣人抱着一团棉花布做的假人朝右边跑开,该是用来分散追兵的,另一小队拖着商禄儿快速朝左边前进,临行前,那头儿还从商禄儿身上扯下一根红穗子,丢到偏右边的空地上。
“唔……唔……@¥,……,*¥@”商禄儿费力地动用自己唯一不受控制的双腿,咿呀哇呀地咒骂,意思大概就是:你们这群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哪有这样抓姑娘家的,活该一辈子光棍儿!只是任她骂得何其痛快,都被那一层薄薄的布条给扭曲成了外国语言,没一个人关心她在说啥。
商禄儿骂得筋疲力竭,黑衣人小队眨眼就穿进了山里的密林,商禄儿灵活的大眼睛四处转溜,月色基本上都被茂密的枝叶遮遮挡挡,加之又被架着快速移动,任她怎么瞧怎么混乱。好一阵,他们才停下来。商禄儿被放在地上,那些个黑衣人自动退了几步,围了个圈,然后那头头模样的黑衣人才走到商禄儿面前,小心地解开她嘴上的布条。
然后跨退单膝跪地道:“参见公主!实不得以,冒犯了公主,望公主见谅!”
“啊?”商禄儿显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看着这戏剧性的变化,人生大起大落,说的就是这样吧?前一秒还以为自己掉入狼窝,不被宰就被卖,能逃走就上香拜佛了,现在看来,这群小子还挺客气的嘛!
“参见公主!”其余黑衣人也行跪礼。
见商禄儿没反应,那黑衣人头头抬起头,小心地唤了声:“公主?”
商禄儿这才回过神来,左看看右看看,摆摆手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们快起来吧!”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黑衣人头头起身,对她作了请,道:“属下们的职责就是带公主来这里,大人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请公主移驾!”
商禄儿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衣人身后除了毫无特色的大树还是毫无特色的大树,踌躇了好一阵,才犹犹豫豫地跟着他向前走去。
这才走到第一棵树侧,就发现乾坤另有。只见那树感觉到有人靠近,居然“唰”地朝左移动了半尺左右的距离,吓得商禄儿目瞪口呆。
那黑衣头头见状,忙回头解释道:“公主莫怕!这些树是主公前些年专为公主设计的,公主只管走就是!”
“主公?”商禄儿呢喃,却也不再害怕,昂首挺胸地走过一棵又一棵会动的怪树。
黑衣人们露在黑夜里的眼睛里都好不掩藏赞赏之情,果然是和主公流的同一血脉,小小年纪,就气势非凡!
那些大树左串右穿,走了好一阵,出现在商禄儿眼前的就是一个被层层藤蔓覆盖的山洞入口。黑衣人头头示意她扒开藤蔓,商禄儿这回倒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就撕开中间的藤蔓,一簇火光射出。商禄儿惊叹之余也对洞里那所谓的“主公”还是“大人”充满了好奇,能有能力在龙卉阳还有紫音阁的眼皮子地下这么大动作,看来,也不是什么善类!
“公主请!”黑衣人头头提醒道。
“哦……”商禄儿也不扭捏,双手并用,直接把那些藤蔓给撕了个稀巴烂,火光炸出,刺得她眯起了圆滚滚的眼睛。
她先把头伸进去探了探,里面就一个岩石洞穴,插了不少火把,看起来暖暖的,洞穴里面有一个小道,看来挺长的模样,眉头一拧,商禄儿一脚踩上被她斯得落在洞口的藤蔓,率先进去了。那群黑衣人也跟在她身后进去,只留了两人把手洞口,其余人站在洞穴里,再由那头头领着商禄儿走进那小道里。
小道只隔些路插上火把照明,走了不多久就是一路向下的阶梯,因为火把不是特足,商禄儿总觉得阴冷。
“老兄,你们这主公大人是干什么的?看起来挺有来头的嘛!”商禄儿敲敲雕得平滑的墙壁,状似打趣地打探道。
那黑衣人头头只是恭敬地回头,朝商禄儿颔首道:“公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看来家教不错……商禄儿撇撇嘴,也收了套话的心,老老实实地跟着走。
阶梯一直盘旋而下,越往下先前的冷意逐渐转为温热的感觉,商禄儿惊奇地东张西望,想去发现是安了什么机关,才能让冷变暖。
那头头却在了一扇雕了龙纹的铁门前,侧身对商禄儿抱拳道:“公主请!”
商禄儿看看四周,似乎到底了,只把目光停在那栩栩如生的龙纹上一瞬,便大方地推门而进。
门内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奇花异草,芳香四溢。若不是抬头见石壁,商禄儿险些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踏进桃花源了。那头头走到商禄儿前面,领着她穿过溪水小桥,一路欣赏这人造的绝美风景,啧啧称奇。穿过长在溪水里的翠竹群,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风信子静静伫立,似乎无边无际,在花丛的右边,放着一座茅草做的小屋,如一枝独秀,安心地接受这花儿的衬托。
那黑衣头头却不走了,只站在花海前,指着通往茅草屋的小路说道:“大人就在茅草屋里等着公主,属下在此候着!公主请吧!”
“你们家大人叫什么名字?进去了我得有礼貌不是!”商禄儿看着这排场,暗想那“大人”绝不简单,能在这地下完成如此工程,那不是钱能做到的事!
“公主见了人,自然就知道了!”
“问你等于白问!”商禄儿白了他一眼,倒是听话地朝那茅草屋走去。
这不也没办法嘛,没本事逃跑,只能硬着脖子上了!
走在小路上,闻着风信子的淡香,商禄儿心情没有来的舒适。以前总听阙哥哥说母妃最喜欢风信子,头一次见这么多,钥匙母妃看到了,不指多高兴呢!想着,就走到了小屋门口,吸了口气,商禄儿双手推开茅屋小门。
却见里面站了两个男子,都背对着门口,一个穿了身金丝长袍,乌发散拢,一个着紫色骑马装,发丝高耸。听到开门声,二人齐齐转过身,躬身作揖道——
“属下燕青,参见公主殿下!”
“属下李琨,参见公主殿下!”
商禄儿呆愣在门口毫无反应。直到那二人抬起脸来——那一身金丝长袍的男人剑眉英目,面部僵硬,不是李琨又是谁?!
“李……琨?”商禄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琨,“你不是在皇宫里被商无忧……给……”
李琨会意,抱拳道:“李琨蒙燕将军搭救,逃过一劫!”
说话这口气,半点不浪费口水,“果然是李琨!”商禄儿惊喜地跑过去拉着他左左右右看了好半天。这才注意到李琨身边那个自称燕青的男人。
只见他只穿了身暗紫色的骑马装,靴上还有尘土,高耸的乌丝稍显凌乱,可丝毫也不影响他俊美的五官,反而因为这意思紊乱,而显得更生动,英姿飒爽!
“这……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弄这么奇怪个地方,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龙阳山庄?还有……这位燕青将军,我似乎没见过啊!”商禄儿惊喜过头了,一口气问题不断。
李琨万年僵硬的脸上难得出现点和煦,扶着商禄儿走到茅草凳前,轻声道:“公主且坐下,我等慢慢道来!”
“哦……噢!”商禄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听话地坐到草登上,软绵绵的,意外地舒服。
“燕青将军是御林军统领,公主当真不记得了?”李琨指着燕青问到。
商禄儿奇怪地盯了燕青许久,她确实没见过这号人物,长成这样,她铁定忘不了!
燕青扯开嘴角,淡笑道:“公主忘了,离宫当日,月下风黑……”
“啊!是你!”商禄儿大惊而起,指着燕青鼻子道:“当日拿刀架我脖子的将军!”
燕青嘴角的笑顿时凝固,勉强道:“是放走公主的将军……”
“噢!也对哦!”商禄儿稳定心神,重新坐回凳子上,正色道:“我看这事挺复杂的,你们这是来给我解释的?”
两男人对视,然后李琨开口道:“燕青将军本是二殿下麾下,统领御林军,本打算在回宫之日调动御林军连同黑甲禁军将皇后一党一网打尽!只是殿下在永阳城发现大殿下……”
“叫他商贱人!”商禄儿提示道。
李琨尴尬地顿了顿,再继续说道:“只是二殿下在永阳城发现了商无忧阴谋的蛛丝马迹,临时改变计划,想只用黑甲进军诱出商无忧,看其是否陈府已久,另外派出我们的情报系统暗中调查商无忧,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黑甲进军逼宫那日,商无忧果然有动作,而且根据情报来看,他已经有了很大而且全面的组织,更重要的是和天山的紫音阁关系密切!”
“和紫音阁关系密切?!”商禄儿蹙眉,心理缭绕着一种不安感。
“然后,二殿下就对我们下了一个严令!”李琨说道此处,声音竟些许咽梗,“二殿下决定只投少量黑甲禁军去逼宫,燕青按兵不动,继续潜伏在皇宫,殿下早已料到行动必然失败,任我们如何劝都无用,他想亲自去证实商无忧的阴谋……若是情况属实,就要我与燕青带着二殿下这些年辛苦组织的势力,跟随公主,尊公主为新的主公,他日重返皇宫!”
商禄儿呆呆地听着李琨的陈述,脑子里乱哄哄地,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言语。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阙哥哥,是自己……去……要去死的吗?”怎么会这样!阙哥哥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证实所谓的兄弟情义去搭上自己的命吗?!为了商无忧!
想着,一抹寒凉由心升起,慢慢转化为一种无名的仇恨,冲击商禄儿的大脑。
李琨和燕青双双抱拳而跪,悲戚道:“殿下只为保全公主,请公主遵循殿下的遗志,带领我等,共创大业!”
“燕青……是你,把我从皇宫里放出来的……?”商禄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或许,她这一路上的事,都能说得通了……
“回公主,公主出宫后,一直流连墨京,属下等人怕被商无忧的探子发现端倪,不敢对公主加以保护,怕使殿下的牺牲前功尽弃……使公主受了不少罪过,还请公主见谅!”
商禄儿叹了口气,脑子里突然开始回放墨京城的一点一滴,“阙哥哥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让商无忧和皇后以为弹尽粮绝,即使不杀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是你们路出马脚,我怕是根本走不出墨京城!”
“公主聪慧,燕青佩服!”
“然后我到了梅花镇,你们才有了动作,那个小女孩儿,是来帮我摆脱追兵的吧?至于惜春园,看来也是你们的人……不然我哪里来的那么好运气!”
李琨道:“正是!”
商禄儿抿嘴思付一阵,才又开口道:“你们的人在龙阳山庄出入自由,而且还一直隐藏到我落单才出手,看来龙卉阳,也是我们自己人了!”
李琨和燕青满眼赞赏,激动地抱拳道:“公主英明!”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们得老实回答我!”商禄儿突然正色道。
李琨和燕青看她认真,也不敢含糊,沉声道:“公主请问!”
“我听紫音阁的人说,当日永阳湖的惨案,是龙卉阳做的,那龙卉阳是阙哥哥的人,不是……”
“正如公主所想!”李琨道:“当日公主在永阳湖遇刺,殿下就有所怀疑,后来查出那孔雀楼还有永阳湖一带花船青楼全是属于紫音阁还有商无忧的产业,于是二殿下才亲自策划了这一起‘惨案’,一为替公主泄恨,更重要的是挑起他们双方的注意,惑乱他们的视线,好让我们的调查更易深入!”
果然如此!商禄儿想着,问道:“那你们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目前只知道商无忧在调查这一起案子,紫音阁是这次公主和城曰公子来调查的,另外我们探子发现,商无忧经常在墨京西郊一呆就是半月以上,实则偷龙换凤,每次都会以守坟为借口乔装出入江湖,尤其上天山,次数频繁!加之追杀公主的人,基本上都是紫音阁的秘密部队!”
“紫音阁的秘密部队?”
“正是!追杀公主的杀手都不是紫音阁的正式弟子,而都是阁主弦月暗地操控的组织!”
“按理说,紫音阁虽未江湖门派,但是一直与世隔绝,怎会与商无忧勾结……再说那弦月,我虽只见过两次,倒是感觉得到他不怎么待见我,这么一想,倒还通了……他还派花小凡来杀我呢……”
李琨敛眉思付一阵,再又开口道:“请恕属下大胆,既然公主已经进入紫音阁,何不利用这机会,从内部调查这神秘的组织呢?”
商禄儿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城曰……他会也是弦月或者商无忧的人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商禄儿起身,吩咐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也了解不清楚阙哥哥组织的事情,我这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得回去才行,既然知道龙卉阳是自己人,我有机会会向他了解的!你们起来吧!”
“公主说的是!”李琨和燕青起身,复问道:“请问公主打算如何回去?”
“还能怎么回去,我总不能自己跑出去告诉他们:是我哥哥的部下把我给捉走了吧?敌我不明,你们只让那些黑衣人再带着我在树林里绕圈子就成!”说着,商禄儿拍拍屁股,起身就往门外走。
李琨和燕青双眼相交,赞赏不言而喻。
一直送到洞穴0门口,给黑衣人们交代清楚后,他们才放心地让商禄儿离开。带她们走远了,二人才相视一笑。
“殿下果然先见之明,让公主流落在外,终是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