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王后听到长青口中的事实,一颗心渐渐收紧,紧随而至的是发自身体深处的寒冷,使得她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眼前的长青开始扭曲变形,寝室里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水莲先后爱上了天音和云瑶,还为他们怀上了孩子,现在她的腹中同时怀着异体相斥的孩子,随时会有母子丧命的危险。这种千古奇闻,在其他人看来多么荒谬和不可置信,但在尊王后看来,这是比千古奇闻更荒谬的存在。
二十年过去了,悲剧居然再次上演,而且相似的惊人。当初她周旋于六净和魔尊两个男人之间,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是怎样,她和六净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能嫁给他为妻曾经是她最大的心愿。
六净继位成为天王之后,她发现了他的疏远,当然,他并没有别的女人,对她的感情也是一如往昔,只是,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再也不是爱情,而是统领天界的权力与威严。六净终日为政务繁忙,时常几天都见不着面,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即使他太忙回不来,也会派人传话给她,送上他写的情书,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那些礼物有他亲手编织的小玩意儿,也有随手摘下的花花草草,虽然都是平凡无奇的小东西,但在她心里,那是全部爱意的表达。所以就算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她也不会感觉寂寞。
后来,地界频频滋扰天界边境,六净为了这件事颇为神伤,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只好给予更多的支持与理解。她的温柔是他永远的眷恋,她相信他们的感情不会因此产生变化。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等来的却是一句不惊不喜的“你要照顾好身体”。她本就是个**的女人,怀上他的骨肉也换不来他的疼惜,让她不安的心开始产生猜疑。
怀疑他不爱她了,怀疑他不期待这个孩子,总之,各种怀疑排山倒海般袭来,她终日郁郁寡欢。边境战事告急,六净总是愁眉不展,即使晚上回来,他们躺在一起也没有交流。她暗自着急,把他拥在怀里,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关心,但他却更显得烦躁,索性起身离去,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觉得很受伤,他从来没有这样冷落过她,但是,她并不怪他,他遭遇继位以来最大的考验,难免心情低落。她想,他也不是故意冷落她,不过是受情绪的影响。她为自己无法取悦丈夫伤心,每到夜晚来临,等不到他回来的时候,她只能独守空房掩面垂泣,对腹中孩儿自言自语。
尊王后狂跳的心房逐渐平息下来,她身子一软瘫坐下来,飘忽的视线扫过长青看向窗外。现在想来,那时她还是爱着他的,但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六净许她回娘家安胎,她终于摆脱了以泪洗面的困境,在父母兄长的安慰下,她的心情渐渐转好,人也变得丰腴起来。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魔尊,她还以为是父亲的朋友,压根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他对她一见倾心,明知道她是天王妃,还是对她表白。
她被他的鲁莽吓到,匆忙逃回自己房间,但他没有放弃,也许是听父亲提起,她喜爱听笛声,他竟然在她窗前吹奏着蹩脚的曲子,笛子的音色是极好的,但他的技艺却很差。尽管如此,他还是每晚必来。
曲子越来越动听,她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淡,她感觉到被人疼爱被人重视,她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女人,她需要这种感觉给自己信心。也许没有永远的爱情,但她希望爱的感觉可以延续的更久,即使没有那种**,作为一个女人,也应该被爱人呵护。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求太多,但她不可抗拒地被那个努力讨她欢心的男人吸引,只有想到六净的时候,她才能强迫自己收心,默默地关上窗户掩上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即便是这样,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她还是没能拒绝他。
他的笛声在她听来,已经可以和六净媲美,尤其是笛声里的甜蜜,令她找到了过去的感觉。她留恋的那种感觉,以为再也找不回来,没想到让她回到过去的人,却不是六净。雨一直下,他也不愿离开,婉转低回的笛声分明是优美的,但却像一道道利刃直刺她的心窝。
她害怕自己的改变,她怕自己一去不复回,对于六净,她还是有感情的,可是她又对别的男人动心。她恨自己的无耻,恨自己不知检点,她是个有夫之妇,怎么可以想要投入别人的怀抱,即使她渴望被关怀,也不能有这种羞耻的念头。
笛声戛然而止,她的心忽然出现了缺口,她情不自禁奔到窗前,探身看过去,那个每晚为她吹奏笛子的人也在看着她。那双黑眸清冽深沉,涌动着炙热的情愫,诉说着不可压抑的爱慕。
他走过来,脚步无比坚决,她告诉自己必须要逃,但她根本无法挪动脚步,他的目光像是有种魔力,让她无力抗拒。他被雨水淋湿的手掌烫得像火,在她身上点燃处处情潮,她瘫软在他怀里,他毫不犹豫地占有了她。
经过那晚,她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背叛最爱的人。她没有跟父母见面,逃也似的回到了景明宫。她没有控制住自己,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但她并不想离开六净,毕竟他们之间有多年的感情,她怀着他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离开他。
如果没有云瑶,她现在还会是天王妃吧,她会守在六净身边,用一生来赎罪,哪怕他继续冷落,她也不会再有动摇。她犯过错,她心里有愧,没有颜面再去计较,只要还有机会赎罪,她就感激涕零了。
可惜,她的背叛不是她想隐瞒就能当做没发生过,那个男人在她体内留下了证据。这个耻辱的证明令她生不如死,面对六净难以置信的泪水,她恨不能当场死去。为了腹中的两个孩子,她艰难地熬过来了,她同意六净拿掉另一个孩子的要求,她罪无可恕,她有什么立场争取。
但她没有想到,六净的怒火肆意蔓延,当众砍下她父亲的头颅不说,还下令灭族。一夜之间,她的亲人都离去了,她的心也随之走远了。六净的所作所为让她彻底寒心,他不仅要杀了她的孩子,还要她的家人为她赎罪。
全家一百多条性命拭去,血流成河,瞒过她的心,带走了她的留恋她的愧疚。六净在她心里,从爱人变成了恶魔,她不愿意和恶魔一起生活,她宁愿自己已经死去。在她生无可恋之时,那个男人来了,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闯进了景明宫。他向她承诺,用尽一切办法帮她留住两个孩子,然后,他就带她走,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
她爱过六净,也恨过六净,但她对于天音,却是毫无保留的爱着。魔尊为了保住她的孩子,宁愿牺牲自己的灵力,放弃与天界的战争,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答应了,生下天音和云瑶以后,依依不舍地将天音放进摇篮,为他唱了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摇篮曲,抱着云瑶含泪离开了景明宫。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她想摆脱那段过去,但事实却时刻提醒她,她应该回去赎罪,为她抛夫弃子的罪行赎罪。
“王后殿下……”长青看她沉默许久不由担心,试探着问了声,“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尊王后缓缓看向长青,游离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勉强一笑:“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等长青回答,尊王后又道:“我信的,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不管你相不相信。”
长青不懂她为何这么说,想起水莲的事,不得已提醒她:“殿下,你有没有办法能帮阿莲母子?”
尊王后又是一声苦笑,双手扶着长青的肩膀站起来,走到床头拿下那根竹笛交给她:“折断它。”
长青接过笛子,这是魔尊从她身上取的,尊王后一向喜爱,怎么要求她折断呢?
“殿下,为什么?”长青很难理解她的意思,晃了晃手里的笛子,“这是魔尊大人送给你的啊,你……”
“你不是要我想办法救王妃么,那就照我说的做。别问了,折断它。”
尊王后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长青怔了怔,顺从地折断那根笛子。
“好了,现在你随我去碧玺宫吧!”尊王后收起断成两截的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面。
“碧玺宫?”长青看她转身走出寝宫,连忙跟上去,抱着希望问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天界么?”
尊王后点了下头:“早晚要面对的,就没必要拖延了。”
长青心头大喜,忽然想起什么,不解道:“可是殿下不需要通过阴阳镜就能去天界啊!”
“因为我还要见一个人……”尊王后停顿了下,回头朝长青微微笑道,“总不能一走了之,至少要做些什么。”
长青带着满腹疑问,紧紧追随尊王后的脚步,有些事她问了也不知道答案。不管怎样,尊王后答应帮水莲,她就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