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霜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从耶律沅脸上看出什么。她读不懂他的情绪,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在桌了上轻轻地弹了两下,柔声问:“那日来劫你的,亦是你那情郎?”
晓霜急忙摇头,“不是,我并不知那人是谁……”她不能实话实说,倘若有一天耶律沅知道劫走她的那个人是耶律赦,在君臣之间难免会有不必要的战争。
耶律沅若有所思:“依你之意,是想要回江南去?”
晓霜听他的话松动,似乎是要让她走的意思,连忙跪下,然而双膝还未及地,人已经置身于耶律沅的臂弯。晓霜慌张地挣脱,脸颊绯红。耶律沅看她窘迫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放心,朕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晓霜的眼里窜过惊喜。真的吗?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她立刻福了一福,“谢大王。”
耶律沅无奈地摇了摇头,似苦涩又是自嘲,“多少妃嫔等着朕临幸,而你竟对朕说不对你怎样而欣喜成这样,真不知该说是朕缺乏魅力,还是你太特例。”
晓霜觉得这个问题她不回答比较好。但是心里又怕他反悔,万一不肯将她送走怎么办呢?耶律沅将菜夹入她的碗中,“你姓染,又来自江南,可曾听说染家织业?”
晓霜心里有丝儿古怪,睨着他,“大王为何突然问起染家织业?”
“只是听闻那儿的织物很有名。”
“早在一两年前就已经被抄家了啊。”
耶律沅若有所思,“你对他们家了解么?”
染晓霜迎上耶律沅清亮的眸子。这双眼睛太精明,仿佛她所有的秘密他都知晓,却偏偏假装不知,只想探一探她的底。晓霜咬了咬唇,“不瞒大王说,晓霜正是从染家织业出身。”
“哦?”耶律沅不吃惊,这正暗合了染晓霜的想法。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晓霜心里打鼓,猜疑他是否也知道抢走她的人,就是耶律赦……是否知道,她与耶律赦之间有感情。
染晓霜低垂螓首,“嗯。”
“真是没想到,”耶律沅莞尔,“被抄家之后,人呢?”
“死的死,逃的逃。”染晓直的神色黯然下来。他碰到了她的痛处,一双眼睛骤灭,取而代之墨般的黑暗。
耶律沅轻声地说,“这样说来你的命运真够坎坷的。”
晓霜祈求着看着他,“所以求大王成全……晓霜只想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事儿也不难。”耶律沅望着她,“只是,你又要往何处去?还要住到那个猛兽出没的小山里?你不怕把你劫去的人去而复返,动了歹念吗?”
“出了这里,自然能有容身之所。”染晓霜有点不敢确定。耶律沅真的会有这样的好心吗?于情于理,似乎他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好心肠才对。难道……她的眉尖轻蹙,又开始狐疑起来。
耶律沅轻笑了,“既然这样,朕也不为难你。只是,你得为朕找一件东西。”
看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望着他,“不知道大王要做的是什么?晓霜见识狭窄,养在深闺,连几个朋友都不曾有,只怕……”
“这东西是你们染家的,你应当见过。”耶律沅微笑、
染晓霜的心咯噔一声。“染家的东西?大王是要织物吗?”
“不是,”他的笑在烛光下显得那样真诚,“是一样听说是上古部落大王戴过的玉坠子。”
晓霜的眉蹙得更深。玉坠子……她的心蓦地一疼。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是呵,她曾经有过一个玉坠子,是爹临出门之前特意戴到她脖子上的,说在街摊上买的,看新巧别致,就给她戴,还嘱咐她除了爹之外,别人不能将它摘下来。不过是街摊一个玉坠而已,可不是上古皇帝戴过的啊。于是她摇头:“玉坠子我们家不少,但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却不曾听说——大王是哪儿得来的消息?”
耶律沅笑而不答,“你真不知道?”
晓霜茫然地摇了摇头。耶律沅又笑道,“你想离开这里,可以,但是你得帮朕找到这个东西哦。”
晓霜忙又问:“这东西拿来做什么用?”
“朕最喜爱收集各色古董,尤其玉佩玉坠之流。”
“我在染家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玉佩,大王从何处听来?”她更加疑惑了。
“是护送你来上京的一位高姓官员所说。”
高胜安!染晓霜眉皱了一下,“此人恐非什么良善之辈他。我身为染家人都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玉坠,他一个外人如何得知?”若不是佟氏和高胜安,也许此刻她已经在徽州与姨母做伴了!
“这样说来,你果真不知道那玉坠?”
染晓霜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定当立刻将它送与大王。你看,我身上并未戴任何玉佩而来。打小儿戴的是银镯子等物,也因为流落到中京时将它典当了。”
耶律沅看她所说不假,便道:“你可好好想着,等想到什么线索,再告诉朕,如何?只要拿到朕想要的玉坠子,你想出宫便出宫,一切都依着你。”
直到耶律沅离开,染晓霜还觉得有点古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他们染家,有过那样一个玉坠么?
流香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主子,大王为何来了又走了?”
染晓霜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的意思,微笑道:“大王的心思我哪儿捉摸得清呢……”
流香怔了怔,“郡主,大王喜欢乐律,您琴调得好,下回大王来的时候,给他奏一曲如何……”
晓霜握住她的手。流香只觉得这双手柔软而冰凉,,指尖却有了不符她身份的茧子。她为这双手感到诧民。难道她,竟不是金枝玉叶?
晓霜轻轻说:“谢谢你,流香。我想我不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
流香似明非明,但看晓霜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也不像别的妃嫔那样成天算计着怎样才能让大王青睐,心里便多了些尊重与怜惜。
这一夜,晓霜躺在辗转难眠。玉坠……
是高胜安编出来的吗?哪来的玉坠子?她闭着眼睛。真的,除了那个路边摊玉坠子之外,哪还有别的?
而且……那块玉坠。她仔细想了想它的去处,突然间震了震。是耶律赦!记得她被萧石拖回军营浑身是伤的时候,刚刚醒来,他就已经扯走了她脖子上的那个玉水滴坠子。
晓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假如那个玉水滴真的只是爹说的街摊上买来,何为那么慎重地亲自戴到她脖子上,并且交待除了爹之外,别人都不能摘下来?
难道这个玉水滴,就是耶律沅所要寻找的东西吗?
明明只是平凡如是的一个玉水滴,怎么可能是上古皇帝戴过的呢。假如真的那么贵重,爹应该要好好和她说,免得她丢失呀。爹知道她从来都是爱乱扔东西的,有些首饰只戴过一次便找不着了……
难道说,那个玉水滴,真的就是耶律沅要找的东西?可是,这东西真的是上古皇帝的古物吗?假如是,爹没有理由不告诉她啊。
还是……那个玉水滴里面,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