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耶律赦接到一封信。“何人送来?”看信封上只有署名,便问道。
“是一个妇人。千求万求,一定叫我给将军送来。”
耶律赦将信拆了,简单地看了看,脸色骤变。
那一夜的,不是梦?
是染晓霜入他的梦来求助么?
耶律赦觉得周遭的气息一下子降到冰点,冷嗖嗖地直灌心扉。他凝眸看着上面的笔迹,苍劲有力,略显文秀,落款写了个“许”字。是许靖青么?
他不敢确认。
他立刻飞鸽传书,一面吩咐底下的人他受召唤要进京一趟,一面收拾东西,立刻准备去上京。
他的心里像爬了千万只蚂蚁那样难受。染晓霜不是好好地在许府呆着吗,怎么会……怎么会成了什么狗屁郡主?!
两天后中京传来消息,管家确认那位“郡主”确实貌似染姑娘,耶律赦再停留不得,策了马直奔上京。中途不歇不息,唯恐一赶到那儿,她已经进了京。
想尽办法把她送走,没想到她还是会被弄到辽国皇宫里去。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无瑕去追究。他要想的是,怎么把她从“和亲”中救出来。和亲说明白了便是送给皇上的女人,前一次他尚可安排人劫持,这一次,他要怎么办?显然不似以前那般好解决。
晓霜,晓霜,究竟是你与耶律沅的缘份太深厚,还是你的命太苦!
他昼夜不歇,只有在极困极困的时候,才休息一会,继续赶路。他害怕错过,一旦她进宫,想要再出来就不可能了。
染晓霜木然地坐着。手和脚仍然被人绑住,只除了眼睛和嘴巴不用再蒙上布条。她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他们将她松绑,她就寻死。她不要进宫,更不要嫁给不认识的男子!更何况那个人是辽国皇帝……哦,这不算嫁,她只不过是被送给了这个皇帝而已。
叫可儿的丫鬟一直陪在晓霜左右,一切都由她服侍。明明知道这事不怪可儿,可是对她无论如何也友善不起来,成天都绷着张脸对待。
只在吃饭的时候晓霜手上绑着的绳子才会被松解,这日在吃过饭之后,可儿要将绳子绑上,她皱眉,“我要如厕。”
“郡主,您别为难我呀……高大人吩咐吃饭由我来喂,不要将你松绑的,我将你松绑,已是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若您再闹出点儿事来,可儿的命运只有死,而郡主仍然能风风光光的嫁到皇宫里。”
可儿虽然说得云淡风清,言语中却止不住凄凉。都是命不由己的女子。染晓霜怔怔出神,任是由她又绑上了绳子。反正进了宫,有的是机会死,怕什么……何必连累了可儿。“现在到哪儿了?”
“听说快要到上京了。”
染晓霜愈发怔忡。这几日来,她一直梦到耶律赦,梦见他用温暖的大手抚慰她冰冷的心,梦见他说:我们走吧,去深山隐居,再不问世事。
他来苏州找她的时候,她真的有过这样的痴想的。可是她知道,不可能……于男人而言,女人不过衣服。纵然再爱,如何比得上自己的事业重要。他这么多年来的汗马功劳,岂是她一句话,他就可以放弃的?女人可以再爱一个,他的戎马生涯却绝不可能放弃。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这样的话一句也不说。总归要结束,不如留个快乐的回忆。他一定还觉得她在苏州过的好好的吧。这样也好……至少她死时,他不知道,也就不会觉得悲伤了。
这几日天气骤冷,都已经是春天了,这儿还飘雪。她满脸落漠,可儿只当没看见,默默坐在一旁做针线。
和亲。她冷冷一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降临到她头上。她听过几个小丫头说这是祖上积福。积福吗?是祖坟上冒了黑烟,她才这般倒霉呵。她不能怨天尤人,只能选择自己结束这凄苦。
所以她反而无比期待进宫的日子。
在终于进了上京之后,她的心情出奇平静,连可儿都发现。她笑眯眯道,“郡主想通了,这可好了。”
染晓霜不言语。
他们住在驿馆,等待两日后送进宫去。虽说进宫也并非当皇后贵妃,好歹当了皇帝的女人,是要讲究日子的。后天是个良辰吉日,他们在驿馆里歇息做准备。
染晓霜仍然处处被他们绑着,唯恐她死了,他们不好交差。
这日中午可儿不知往哪里去了,她没有睡意,便在**假寐。忽然间,听到一阵奇异的响动。
她睁开了眼睛,环视屋子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
闭上眼睛,那响动越发明显。她又睁开眼睛,四周张望,当真的没有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一袭黑影从天而降,她吃惊至极,还未来得及出声,一个大掌掩住了她的嘴,她的目光触到那张轮廓深刻的脸,顿时瞪大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的人真的是他,不是梦!
“别出声。”他细声说,看了眼房门,迅速地移过去将门闰拴了起来。
他一回到身边,染晓霜立刻急切地说:“你怎么会来?你快走!”
“我带你走。”
晓霜摇着头:“不可以。”
“怎么?”耶律赦变了变脸色,“难道你自愿进宫么?”
染晓霜摇了摇头,又点头。“现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进宫了……耶律赦,你快走,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得了了!”
“一起走。”耶律赦立刻动手解她的绳子。
染晓霜急忙摇头:“不要,你赶紧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万一发现你在这里,走不掉的!我现在的身份是和亲郡主,你若在这里,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耶律赦,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让我自生自灭。”
她的话让耶律赦的心猛得揪疼起来。“不可能。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进宫。”
“进宫也没什么不好,”染晓霜抿了抿嘴唇,“反正进了宫可以锦衣玉食,也不必再四处逃亡,应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吗?!”耶律赦知道她是想让他走而说的反话,并不当真。“快点不要罗嗦,否则我们俩都走不掉。”
远远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染晓霜的心紧张到了极致,低叫道:“你快走!永远不要再来,快走!”
有人走到了门前。耶律赦无法,只得率先上了屋顶,将搬离的瓦片重合上,只留一个缝隙,让他可以看得清屋子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