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金殿认亲(1 / 1)

轩辕台 紫陌 1850 字 8个月前

紫嫣听出话里多有躲藏,这时小王爷却露出不屑的轻笑。

“你是用剪刀扎死人命?”北平王追问,有意加重“剪刀”二字。

紫嫣都听清秦二哥明明说的是“锏”,而非“剪刀”,但王爷却会错了意。

“王爷,小人是用家中祖传的金装锏误伤人命。”

“胡说!”北平王一拍桌案喝道:“你家祖上编织草席为生,又不练武,如何来的金装锏?”

罗成的目光凝视着秦琼,秦琼语讷,垂头道:“祖传之物,不记得年代。”

紫嫣好奇地想,一个发配充军来的犯人,竟然北平王爷有闲心盘问人家的祖宗八代,也确实匪夷所思,可见这些当王爷的闲来无事,多么无聊。上殿都靠这些无聊的案子打发时间。只是大家都在担心秦二哥的那一百杀威棒,盼望王爷快些给个了断。

“你千里发配来到我北平燕山府,可知道本王的军法?新解押到的配军要受一百杀威棒!”

北平王一句恫吓,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小人听说过,小人误伤人命,甘愿领责!”

紫嫣一惊,见秦二哥说得话语平和,泰然处之毫无惧意。

罗成给杜差递个眼色,看了看秦琼,那灵透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们这位朋友脑子有病!我是如何交代的?”

而王爷已经说了声:“拉下去,打!”

站在一旁的罗成出人意料的猛然一抖袍袖,那袖子撩动案上绿头签筒,呼啦一声跌落洒满一地,惊得众人住了手。

通常官府审案,桌案上的签筒里装满红绿色的签子,多少板棍都写在签子上,一桶绿头签岂不是要人命?

紫嫣望了一眼罗成,心里暗恨。一定是小王爷知道下面跪的秦琼是她结拜的兄长,又为马市上和秦琼的冲突怀恨在心,故意在此时闹出事端来加害秦琼,公报私仇。

小殿下罗成慌得拱手退了几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怯生生的目光偷眼看父王,似乎是无心之过。

“王爷,这一筒的签子,如此打,可不止是一百杀威棒,是要把犯人打成肉泥了!”杜差壮壮胆子半开玩笑道。

罗艺不承想眼下出了如此尴尬,两边的执刑官提了杀威棒静候王爷谕下行刑。

罗成嘟哝道:“不用一百杀威棒,看他这副面黄肌瘦的样子,怕是有瘟病吧?父王小心不要被这瘟鸡传惹上瘟病,快轰出去牢城营养好再打吧。”

金甲、童环忙磕头接话说:“王爷有所不知,这配军在路上颠簸赶路,着了大雨就得了瘟病,一连几天不能下地,这两天才能勉强走动。”

“因何不早说?”王爷郁怒道,挥挥手道:“退堂!”

罗成下了殿,只拉了张公瑾在一旁破口大骂:“你那个朋友可是吃猪头肉多了堵了心肺,如何这般的糊涂?若非是看在你们两个求本殿,谁懒得理他!”

张公瑾、杜差连连拱手打揖赔着不是,紫嫣才知罗成打掉签筒是有意在帮秦琼开解。想小王爷平日霸道自私,但对张公瑾、杜差这些自己人还算有求必应,难得有几分仗义。

王妃听说小王爷又生出事端,忙赶去书房,生怕罗成再受责备。

“夫人来得可正巧,本王有一奇事正欲说与夫人听。”罗艺说到这里,不怒自威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紫嫣等人拱手退下。

只出门时,听王爷说:“今日有一位山东历城的配军,年方二十二、三岁,生得同令兄秦彝和我那过世的岳父极像,浓眉大眼,双目炯炯,面色微黄,骨骼清瘦……”

王妃不等罗艺说完,已经沉了脸佯怒道:“王爷还说儿子做事屡屡怪异,言语离奇,依妾身看,倒是王爷好没意思,如何将家父比做个贼配军?”

“哎夫人多疑了,是那人家在山东,手使金装锏,更有奇者,他姓秦名琼,也是‘玉’字辈。而且那相貌同秦彝大哥酷似!”

王妃闻听秀目一挑,忙问:“王爷可曾问那人乳名是何?家中父母的名讳?”

王爷甩开王妃握住他袍袖的手笑道:“夫人才是好生奇怪,银安殿上,本王审问配军,如何查问人家祖宗八代,乳名如何?”

“可,这也着实的怪事,如何这般的巧,我那失散的内侄也该是二十二岁,那年马鸣关被杨林那贼所破,嫂嫂带了六岁的侄儿亡命天涯,仿佛就在昨日。”

越说越是紧张激动,罗成见母亲嘴角在轻微抽搐,插话问:“娘,难不成那山东来的配军秦琼是我表兄?”

罗成沉凝的眸子望着母亲,双手抓紧娘的臂腕,既兴奋,又隐隐担忧。

“王爷,那犯人人在何方?带他来一问就知。”

罗艺宽慰地一笑:“夫人,不宜过急,那犯人我已派人传唤去了,这就来后堂见夫人。夫人可以垂帘,待本王来盘问他。”

紫嫣为这新奇的突变而好奇,难道秦二哥竟然同王妃又渊源?

一阵哗愣愣的镣铐声,紫嫣猛然回头,庭院中秦琼戴着重枷镣铐稳步走来。

大风展开他的袍襟在风中瑟瑟作响,脚踏在风卷落叶残红洒满的甬道上,每一步都带了秋意薄寒。

立在殿外,秦琼清冷的眸光同紫嫣接触,安抚的笑挂在唇边,似在安慰紫嫣:“毋庸多虑,不会有事。”

虽然萍水相逢结拜兄弟,一路结伴到北平燕山府,此刻紫嫣眼里却觉得秦二哥是自己的亲人。每次接触到秦二哥时,那种感觉淡淡的,如一缕茶香,初不觉其香气扑鼻,只在其后细品时,才觉齿颊留香,盈袖不散。

“将这配军的刑具除去,小心,不要污了地毯,顿顿足!”仆人罗平怪声怪气斥道,一眼的轻屑,令紫嫣气恼。想来人若落难,真是猪犬都能欺凌。

秦二哥也不计较,卸去枷锁,在门口地垫上蹭蹭靴底,大步而入。

紫嫣心里牵挂,不由截住送茶的丫鬟手中的茶,自己端了去奉给珠帘后的王妃秦蕊珠。

王妃微接过香茶,抬手示意紫嫣立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走进殿堂的秦琼。

“配军秦琼叩拜王驾千岁!”秦琼跪在当中。

北平王一身便装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秦琼几眼问:“秦琼,本王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不得打诳语!你祖籍何方?”

“回王爷,小人祖籍本在三江,是后迁去山东。”

“既是如此,你可曾听说过前陈太宰秦旭老大人?”北平王侧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珠帘,紫嫣得听家中仆人讲过,北平王的岳父是前朝权贵,太宰秦旭,身份显贵。当年北平王入赘秦相府时,穷得家徒四壁,北平王罗艺的荣华富贵都是秦家给的。如今北平王怀疑秦琼是王妃娘家的侄儿,莫非还真有如此巧合?

紫嫣也屏息静听,就见秦二哥稍作沉吟,拱手回道:“回王爷的话,正是小人的祖父。”

“你父姓甚名何?”

“家父名讳单一个彝字,原是前陈马鸣关总镇。”秦琼抬眼,眼眶微红。

紫嫣只听一阵茶碗叮咚声,就见身边的王妃秦蕊珠手捧着的盖碗在手中乱颤,发出不安的声响,眼泪已从颊边滑落,紫嫣伶俐地接过王妃手中的盖碗,王妃却目视前方,轻轻拢开珠帘。

“令尊现在何方?”罗艺本已惊得起身,又安然坐下问。

“家父早已过世,家父原为马鸣关总镇,破关时,殉难了!”秦琼也不忌讳,徐徐道来,疑惑地望着北平王罗艺,似在寻思王爷为何问起他的家事。

珠帘哗啦一声挑开,王妃秦蕊珠几步来到堂上,**着唇问:“儿呀,你乳名唤作什么?”

秦琼愕然的目光望着眼前珠光宝气雍容高贵的妇人,迟疑片刻答道:“小人乳名唤作太平郎。”

“儿呀,你可知道世上还有个找你找得辛苦的亲姑母呀!”

王妃搂了秦琼在怀里痛哭失声,哭过一阵又托起秦琼的脸问:“太平郎,儿呀,你生得同你爹和爷爷一般的模样,你是我秦家的根苗!姑母想你想得好苦!”

紫嫣眼眶微湿,被王妃的哭声打动。心想此事真是传奇,如何有这等巧事?清晨还为秦二哥那一百杀威棒担忧,如今秦二哥反成了王妃的内侄。

失散的亲人团圆,原本是高兴之事,罗艺揉揉眼上前劝道:“夫人,节悲,如今寻到侄儿,该是高兴才是。”

愕然的秦琼手足无措,待王妃扶他起身时,才难以置信的问:“王妃是秦琼的小姑母?家母曾提到,小人有一嫡亲的姑母嫁与了罗姓人家,后来南陈被灭后失散。”

秦琼仰头望向罗艺,似在核实他心中的姑父同眼前北平王的异同。

“儿呀,你娘当年误会了你姑爹。那年隋文帝杨坚领他的兄弟杨林造反,兵伐南陈,南陈后主陈叔宝是个昏庸皇帝,扶不起的阿斗。后主派你祖父我的爹爹秦太宰挂帅出征。你祖父深谋远虑,先是派你姑爹出战,一杆五钩亮银枪大破敌阵,退了大隋的兵马。为了防止杨坚打来,你祖父命你姑爹镇守北平燕山,还逼了我随军前行。谁知道这就是生离死别。我们走后,听说你祖父命你父镇守马鸣关。杨林兵分五路攻来势如破竹,非是南陈守将无能,实属南陈气数已尽。你爹就是被靠山王杨林阵前打死,你祖父一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拔剑自刎殉国。那时你姑父的好友,双枪大将定彦平扼守长江,同杨林苦战三个多月,最后也被劝服投降大隋。姑母我在北方得知噩耗,哭得死去活来,你姑爹一怒之下带了幽燕九郡的铁骑挥师兵伐中原,燕北锐旅势不可挡,一路过关斩将杀到了潼关外,隋兵闻风丧胆。后来定彦平和一位大隋的王爷来做说客,痛陈陈后主无道骄奢**逸害国害民,如此君王如何还要保他为他去殉葬?为秦家一门惋惜。隋文帝杨坚也还公道,他封你姑爹为北平王,可以任意养兵,生杀自主,对朝廷听调不听宣,子孙世袭北平王。你姑爹这才同我商议后决定归降大隋。可是你娘,我那宁氏嫂嫂自马鸣关被破后再无了音讯。”

紫嫣听过这番话才翻然醒悟,原来秦二哥也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在前朝也是身世显贵,绝不亚于眼前的小王爷罗成。只是南陈一灭,气数不在,落魄江湖。难怪二哥知书达理,举止间透着不俗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