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定定的看着那个端木清的女子,面上平静,丝毫看不出喜怒。
众人偷眼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也揣摩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梅逸启面上虽还带着笑,此时心中却也是惴惴,就在他心中犹豫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一直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皇北天终于有了动作。
皇北天抬头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那个叫端木清的俯下身来。
端木清见状先是一怔,随后笑了一声,乖觉的倾身过去,她似乎有特地训练过,一个简简单单的俯身动作愣是被她做出一种别样的**,配着她那张醴艳非常的脸,简直是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将军?”端木清俯身到和皇北天视线齐平的位置,潋滟的眸子十分大胆的直视着皇北天,红唇轻启,若笑非笑的低低唤了一声。
皇北天看着她,却没有应,而是忽地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颔,再次左右细细地看了一番。
他的力道想来一点也不轻,端木清眉头有一瞬间的拧起,随后却是笑开,吐气如兰道,“将军可确认好端木清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了?”
皇北天依旧没说话,只松开了钳制端木清下颔的手。
端木清却是忽地更近一步,贴着皇北天的耳朵,呢喃道,“将军可喜欢阿清的这张脸?”
皇北天嘴角微一上扬,终于开口,“端木姑娘俯身这么久,刀子压着肉不疼么?”
端木清身子只僵硬了一瞬,跟着手猛地便朝腰间摸去。她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比她更快的是皇北天的手。
两人的说话声都几乎是压在嗓子里的,别说是其他人,就是靠的极近的梅逸启也听得不甚分明。因而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去,就是之前还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皇北天忽然好似急色鬼一般,迫不及待的将手摸到了对方的腰肢上。
只是下一瞬,在场众人俱是变了脸色,尤其是梅逸启更是直接骇得直接从座位上滚了下去。
只见皇北天摸到那端木清腰间的手倏然回抽,而随着他的动作,清辉暴涨,一柄寒光湛湛的软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此时的端木清尚且维持着俯身的动作,手也不过才堪堪放到了腰间,而抽出软剑的皇北天却在眨眼间将剑架在了她脖颈上。
众人俱被眼前这一场惊变给吓傻在当场。
端木清一点一点地站直了身子,随着她的动作,她线条优美的颈项被锋利的剑刃割破,殷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细腻的皮肤一路滚落,有种怵目惊心的凄艳。她眯眼看着皇北天,“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皇北天顺着她直起的身子抬眸,虽是仰视的动作,却恁地有种俯视众生的尊贵,他挑了嘴角,淡淡道,“第一眼。”
端木清怔了一下,倏然反驳,“不可能!”那时候她尚且在树下弹琴,两人相隔甚远,又有七弦琴做阻挡,皇北天不可能发现她腰间藏着的软剑。
皇北天望着她,却是冷冷淡淡的笑了一声,“你的确掩饰的很好,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丁点不对劲来,我亦不是发现了你的破绽,我只是,纯粹的讨厌你,从第一眼就讨厌。”
他说话间持剑的手慢慢移动,柔软却锋利的几可吹毛断发的软剑顺着端木清的颈项一点点上移,沿着脸部的弧线,一路游弋到眼角位置。
“你很像她,尤其这双眼睛,可我之前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不自觉的厌恶,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不会用那样低贱的眼光去看别人,我讨厌那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的眼睛中,赝品也一样。”
皇北天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丝毫听不出喜怒,可每当他没吐出一个字,众人便会狠狠颤抖一下。皆因他在说话的同时,手中的那柄软剑也正一点点在那端木清脸上游弋。他如此动作倘若只用剑背便也就罢了,可他偏偏用的是剑刃的那一边,因而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那端木清的脸上便已布满了道道血迹涔涔的划痕。
不过那端木清倒也是个硬气的,自始至终愣是吭也没吭一声。
皇北天看着她这样子倒是笑了,“你这样子倒总算有点像我的凰儿了,姑且留你一命吧。”
端木清饶是再镇定,闻言面上也不由露出一点不敢置信来。此番她来刺杀皇北天前,已被反复叮嘱过皇北天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必须得小心再小心,她当时虽一一应下,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可如今她甚至什么还没来得及做,便被对方一把拆穿,却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在被拆穿的那一霎,她便知自己生机无存,那一刻不是不想再殊死一搏的,只是那柄压在她脖颈剑的软剑看似软绵绵的不带一点杀气,却只是她自己知道,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中有着多大的威压。她甚至只能咬牙笔挺挺的站着,若不然只怕就要当场失态的瘫倒在地。
她以为此次必然一死无疑的,心中也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却怎会想到竟能绝处逢生?
就在端木清心中百转千回时,皇北天已唤来了随身影卫带她下去。被拖下去的端木清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便听背后传来皇北天不紧不慢的声音,“你回去替我给他带句话,他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找我,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未免有失身份。”
他说的虽然十分含糊,但字里行间的却无不在表明他已经知道端木清是受了何人的指示。
端木清此时才是真正悚然大惊,她猛地回头,“你,你知道?”
皇北天脸上的神色有些冷淡,“我曾听他说漏嘴提过一次,他手下有个会缩骨功的异士。”
端木清一怔,还待再问,人却已被拖远。
一场本该惊心动魄的刺杀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了尾,在场众人俱是愣愣的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而那瘫倒在地的梅逸启却是浑身抖索的好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半晌,他才猛地醒过神来一般,喊冤道,“将军,此事和下官无关啊,下官并不知……”
却只说了半句便再说不下去,之前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那女子是他的义女的,现在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众人心中都道这太守大人今日只怕要倒大霉了。
却不料皇北天的反应再次出人意表。
只见他伸手过去将梅逸启扶了起来,面色平静的淡道,“太守大人无需惊慌,此事是我和那人的一点私怨,累太守大人从中受惊了。”
梅逸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般轻轻松松的被放过了,张口结舌的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北天将他扶起来后却已不再看他,只顾自自斟自饮,神态平和的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众人心中虽十分好奇与他有私怨的“那人”到底是何人,但到底没人有这个胆子去问,又见他面上一片平和,便也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重新说笑了起来。只是到底发生了这种不愉快的事情,此后就算众人再努力和缓气氛,却总还是有些冷场。
这一场原本该热热闹闹的接风宴就这般草草的歇了场。
京郊,庄子。
“凤凰,凤凰,你先快别睡,我告诉你个有意思的事情!”凤凰正准备上床就寝,门忽地便被砰的一下撞了开来,跟着莫紫萱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凤凰顾自上了床,边漫不经心的问,“真这么有意思?居然让人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来闹腾?”
莫紫萱三两步跑到她床边,笑嘻嘻道,“绝对是件极有意思的事情,保证你想都想不到!”
凤凰不置可否的撩眼看了她一眼,“那就说说呗。”
莫紫萱笑了一声,凑到她跟前,神秘兮兮道,“阁里刚刚最新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守府为王爷办的接风宴上,出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凤凰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却是淡淡笑了一下,开口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莫紫萱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消息说在场的原景慕朝臣就有当场失声喊出三公主的。”
凤凰这才微蹙了眉头,作为原景慕的三公主,以前景慕的朝臣中见过她的人并不算少,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就算再厌恶她,这逢年过节的也总会在宫宴上遇见她,因而若是连他们都失声喊出三公主这三个字的话,那必然是真的极像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沉声问道。人有相似的确不足为奇,可若果真一模一样那就有些蹊跷了。
莫紫萱立刻绘声绘色的将刚刚蓦然阁传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重复了一遍,直唠叨了一盏茶时间才算说完。
“所以说是一个会缩骨功的女子受一个与皇北天有隙之人的指示,缩骨成同我一般模样的女子去行刺皇北天了?”凤凰听闻迅速从中提炼出了精华。
莫紫萱点点头,“却是如此。”说罢又有些感概道,“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缩骨功这般神奇的武功,简直闻所未闻。只是凭着这样神奇的武功随随便便就能缩骨成别人的样子,想想却还是有些让人骇人的。”
蓦然阁以前也于偶然间搜集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凤凰对此略有了解,因而开口解释道,“你当那缩骨功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若真容易这天下早就大乱了。我曾经看过这方面的记载,据说缩骨功是要从小练起的,练功之人要选那天生骨头奇软的配合着药浴和功法日复一日的练习。但纵使如此,也有人因为长大骨头慢慢硬化而失败,因而这缩骨功可谓是万人难成一个。而就算这人最终练成了也不是说想缩成谁就缩成谁的,像那女子之所以能缩骨成和我一般无二的模样,相比是本来容貌就和我极为相似。”
莫紫萱一听立刻赞同的颔首,“据传回的消息说,王爷当场就说那女子的眼睛与你极为的相似。”
“这便是了,”凤凰淡淡应了一声。
莫紫萱见她说话的时候眉头一直紧紧蹙在一起,不由开口询问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与王爷有隙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凤凰点了点头,“一个会缩骨功的异士可不是那么容易搜索的,而且还能缩骨成和我一般无二的模样,那人必然对我十分的熟悉。”知道她长成什么样的人的确不算少,可若要能描摹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模子,那可不是简单的认识就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