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居然真的逃出来,现在想想还和做梦一样呢。”先沐浴完的莫紫萱躺在**,将湿哒哒的脑袋挂在床沿,倒看着屏风上凤凰沐浴的剪影,突然有些喟叹的开口道。
凤凰舒服的躺在装了满满热水的浴桶中,含笑谑道,“你狠狠掐自己一把不就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么?”
莫紫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凤凰闻言很是无辜,“我也很正经啊。”
“你算了吧!我现在算是看明白,要说惯会捉弄人,你要是称了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莫紫萱气咻咻道。这个坏家伙就因为自己多嘲笑了她两句,居然在她吃的果子上抹了药,虽说那药清热解毒,是极好的东西,可任谁被人骗着吃下那么酸苦的药心中也不可能痛快。尤其这人骗她吃了不告诉她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要在事后“假好心”的告诉她,真真是恶劣至极!
凤凰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火气,笑道,“还生气呢?不是跟你说了,这大夏天你在外头赶车容易中暑,这才诓你吃了那药。”
莫紫萱重重哼了一声,“那你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么?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凤凰抬手于一旁的高几上拿了皂角在身上抹了抹,随口懒懒笑道,“要让你有了心理准备,你还肯吃?”
莫紫萱噎了一下,这才不再多说。的确,若是她早知道那药会酸掉牙,打死她也不会去碰一下的。
“哎,我说凤凰,”莫紫萱本来想不理凤凰的,可忍了一会就忍不住了,翻了个身趴在床沿,抬头朝屏风方向问道,“这两天你有想王爷么?”
凤凰拿着水瓢往自己身上浇水的动作一顿,声音淡了淡,“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莫紫萱两手支着下颔,有些闷闷道,“与之前在王府中的生活比起来,这两天我们的日子过的算是很艰苦了,像之前我们只能吃那干巴巴饼子的时候,我就有那么一丢丢的想念在王府中的生活。所以我想你肯定也会想的吧,毕竟你在王府中那过的简直就是太上皇一般的生活。”
对于莫紫萱说有点怀念王府的生活,凤凰并不觉得惊讶。虽说莫紫萱并不得皇北天的宠爱,但因着她侧妃的身份以及她的性子,她在王府中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的,可如今她们却要事事自己动手,不习惯那是必然,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以着她如今和莫紫萱的关系,凤凰倒也没有隐瞒,轻哂了一声,直接道,“不怕你笑话,我们逃出来的那夜,于桥洞下小憩的时候,我曾做梦梦到过他。”
莫紫萱一听顿时好奇起来,“你梦到过王爷?梦到什么了?”
凤凰捧了一捧水覆在脸上,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他说会抓到我,然后我就惊醒了。”
莫紫萱怔了怔,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就这么抵触王爷么?”
“你应该知道才是,我抵触的从来不是皇北天这个人,”凤凰垂眼看向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有些清冷缥缈,“我抵触只是他的身份而已。”
莫紫萱闻言顿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凤凰也不想多提,虽说这两日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到皇北天,但她想这只是时间问题,等日子久了她总会慢慢放下的。既然决定离开,黏黏糊糊的念着往日美好并不是她的作风。她从来就是决定了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的。
凤凰沐浴完后便让人将澡桶抬了出去,很快店小二就将饭菜送了上来,青玉和小铃铛早已经洗完,此时正站在圆桌两边等着伺候凤凰和莫紫萱。
店小二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放在桌上后,道了一声请慢用,欠了欠身便准备退出去。
“小二哥请留步,”于圆桌旁坐下的凤凰出声喊住他。
店小二止住脚步,恭顺的笑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凤凰并没有立即说,而是朝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立即了然的掏了一角银子递给了那店小二。
“夫人这是?”店小二讶异问道。
凤凰笑了笑,温和道,“我们是外乡来的,要赶路去奉城,想要向小二哥打听打听这是何地,要去奉城的话有哪些路可走。”
店小二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伸手将那银角子接了揣进袖中,心中暗自咂舌今日这主顾可够有钱的,这一个银角子几乎都是他一个月的月钱了,面上却是不露,仍保持着恭顺礼貌的笑容,回道,“回夫人的话,此地名梓潼镇,位于濮阳和天水的交界处,因地处偏僻,您可能没听说过。不知夫人是从何处来的,要从这里赶往奉城的话,那可要绕不少的路,因为通往奉城只有官道这一条大道。”
“不瞒小二哥,我们是从帝京来的,因为赶时间,便走了山路,谁曾想半途竟迷了路,”凤凰笑着解释道,说着又问,“大道只官道一途,那其他近的小径没有么?我们实在有些赶时间,若走官道恐怕有些来不及。”
“夫人竟是从帝京来的?”店小二讶异道,“那您这路可绕的有点远了。您问的小径倒也有,往常有些行脚商路过咱这个小镇的时候,都是从那小径走的,只是那小径要从深山里穿过去,您这马车只怕是没法通过。而且夫人几人都是弱女子,走那深山密林怕是不太安全,听说那深山里可是有老虎哩,因而那些行脚商独身一人的时候也是不敢走的。”
“无妨,”凤凰笑着比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莫紫萱道,“别看我们几个都是弱女子,但我这妹妹是从小习武的,武艺很是不凡,以前虽未打过老虎,三五个汉字却也是奈何不得她半分的。”
莫紫萱十分配合的拿起面前的一只竹筷随后一挥,只听“嗤”的一声闷响,便见那细细长长的竹筷直直没入了左边的一根墙柱子中,竟只剩下指甲长的一点露在外头。
店小二瞠目结舌半晌,这才咽了咽口水,有些费力的夸赞了一声,“这位姑娘好武艺。”心中暗呼怪道这几个女子一点也不怕钱财露白的,原来是有真功夫的。
这般一想,他面上便越显恭顺道,“几位既想走那小径,回头出了镇子一路往南,待瞧见一条人工踩成的羊肠小道便是了,听说那小道上还有些岔道,几位毋庸去管,只需沿着那条印记最深的小径走就行了。等出了山就会有镇子,届时几位可以再找人问一下路。”
凤凰道了一声谢,又细细问了镇上哪里有裁缝铺,哪里有药堂,有些东西要在哪里买之类的,以及镇上是否有什么禁忌,待所有的事情都一一问询妥当,这才再次道了一声谢,将那店小二打发了出去。
“没想到这镇子瞧着挺小,倒是五脏俱全,”莫紫萱边挥手让青玉和小铃铛坐下来吃饭,边偏首对凤凰道,“等下我出去买些材料,然后就替你们各自做一张人-皮-面具吧。”
因在外头,青玉和小铃铛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小铃铛皱着一张小脸连连点头道,“小姐,您快些做吧,之前沐浴,我怕花了妆,连脸都没敢洗。”
青玉也在一旁跟着猛点头,“我也没洗脸。”
凤凰和莫紫萱倒是洗了脸,只不过洗完后,凤凰又重新给两人脸上画了妆。
莫紫萱微一颔首,“知道了,先吃饭吧,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去街上瞧瞧,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来过这般小的镇子呢。”
青玉小时候是四处流浪的乞儿,对此自然没什么稀奇的,凤凰以前去寻鬼医的时候曾路过不少小镇,因而也没什么兴趣,只小铃铛听了莫紫萱的话后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来,抓起筷子便呼哧呼哧的往嘴里扒饭。
四人用完膳,凤凰让青玉去向掌柜的要了笔纸,于上面写了一些药材,然后将那张纸交给莫紫萱,让她出去的时候顺便买回来。莫紫萱没有多问,将那纸收进袖子里,带着小铃铛出去了。
凤凰有些乏,直接上床小憩,青玉也没睡好,在一侧的软榻上睡了。只是青玉躺下没到三分钟便睡得人事不省,凤凰却只微眯了眯就起了身。
此间已近入夜,但天气还是燥热的厉害,凤凰以前在王府的时候,皇北天怕她热着,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如今突然换了这样一个闷热的屋子,凤凰一时之间自然很是不习惯。她起身将之前关上的窗子打开,迎面扑来一股热风,让本就燥热的她更觉烦闷,于是干脆就直接推了门出去。
下楼的时候遇见店小二,店小二笑着朝她打招呼道,“夫人要上街走走?”
凤凰摇了摇头,温和道,“房内有些热,我下来随便走走。”
店小二闻言朝后头比了一下,笑道,“那夫人可以去庭院走走,庭院里种了树,打了井,现在这个时辰还是挺凉快的。”
“多谢小二哥提点,”凤凰温声致了谢,将要往外头走的脚步调转了方向。
店小二笑着去忙了。
客栈呈四方形,中间有个很大的院落,左右两边是高墙,后面与前面一样也是一栋两层的楼。院落左边有一口四四方方的井,侧后方靠墙位置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此季正是花开时节,树上缀满了粉粉柔柔的花,仿若一把把小扇子,细闻还可嗅见一股淡淡的香气。
“咦,合欢今夜开花了呢。”不知是住在哪一间的旅人瞧见那开了花的合欢树惊呼了一声。
凤凰状若未闻,只瞧着那合欢树微蹙了眉头。
合欢树本叫苦情树,本是不开花的,相传有个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赶考。临行时,妻子粉扇指着窗前的那棵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
结果可想而知,那秀才应诺而去,却从此杳无音信。粉扇在家里盼了又盼,等了又等,青丝变白发,却始终没有等回丈夫的身影。
在生命尽头即将到来的时候,粉扇拖着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来到那株印证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树前,用生命发下重誓:“如果丈夫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说罢,气绝身亡。
第二年,所有的苦情树果真都开了花,粉柔柔的,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还带着一股淡淡地香气,只是花期很短,只短短一天。
合欢,合欢,欢乐的名誉下承载着过于沉重的苦难,让人生生有种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其实大都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景而已,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