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完美的爱情(1 / 1)

侍女引着凤凰等人走的是与上次皇北天带凤凰过来时不同的另外一条路,沿途自然又是一番别样风景,只是因为昨夜下了一场暴雨,途径一座花园时,内里的花都显得有些蔫搭搭的,这让十分爱花的陆冰儿略觉扫兴。

不过府中的风景并不仅仅只是花,一路过去待那无数美不胜收的风景一一印入众人眼中,那抹扫兴便也就很快被抛在了脑后。

因为沿途总是停下来欣赏,凤凰三人足足走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方才走到莲花湖,装饰华靡的画舫已然静静的停在湖面,但见金漆覆顶,红柱撑梁,雾蒙蒙的碧茜纱随风轻轻飘荡,内里身姿曼妙的侍女于其间若影若现,虽未靠近,却仿若已闻见一股馥郁芬芳,却不知是衣香,酒香,还是人香。

挽着凤凰胳膊的莫紫萱瞧见那画舫后眼睛登时一亮,赞叹道,“我曾经在书上瞧过这样一番话:颇黎之镫,水晶之琖,往来如织,照耀逾于白昼。两岸珠帘印水,画栋飞云。衣香水香,鼓棹而过者,罔不目迷心醉。如今瞧着这画舫,倒颇有几分走入那书中的感觉呢。”

凤凰闻言却是抿唇笑了一声,“你说的是江南水乡乘着画舫夜游江面的盛景,眼前这画舫虽华丽非寻常可比,但到底形单影只了些。”

莫紫萱一听眼睛更是晶晶亮,抱着凤凰的胳膊一脸好奇道,“凤凰,听你这口气莫非是亲眼见过?”

凤凰微一颔首,笑道,“自然是见过的。”穿越到这里没见过,但上一世可是见过的,不过现代的那些商业化陈设已远没有古代画舫夜游时的旖旎了。

莫紫萱对这些东西最是好奇不过,闻言立即摇着凤凰的胳膊道,“快给我说说,快给我说说。”

凤凰好笑的睇她一眼,“就是要说,我们也先上去,坐下来再慢慢说吧?你不饿,我走了这么久,肚子可是饿得咕咕叫了。”

莫紫萱这才不好意思一笑,“那我们上去用些东西,你再仔细给我说道说道。”

三人上了画舫,内里又是一番富丽堂皇,惹得莫紫萱又是好一番惊叹。正中的圆桌上早已置放了晚膳,一旁倚窗的小几上也满满摆放着各种时鲜瓜果点心,可方便靠窗欣赏外头风景时就近拿取。有数十个侍女于内里穿梭伺候,个顶个的貌美如花,却是全然陌生,想来是专门服务于这艘画舫上的,凤凰见状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战王府的奢侈。

“王妃,可要奏乐?”有侍女上前来请示。

凤凰还没说话,一旁的莫紫萱便抢先道,“既已上了画舫,怎可没有丝竹之声相伴?若是还有那擅长唱曲的,也一起来几曲。”

侍女瞧了凤凰一眼,凤凰笑着点了点头,侍女这才去了。

少顷,一抱着琵琶的青衣女子和一着素白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朝三人福身一礼后便于专门的位置或坐或站。

抱琴的女子转轴拨弦的先试了下音,随后这才低眉信手慢慢弹奏了起来,但听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须臾,旁边站着的那素白衣衫女子和着琵琶声启唇,一瞬间只觉那声仿若银瓶泻水,闻者莫不舒心忘倦。

莫紫萱向来是不耐烦这些东西的,此时闻声也不由鼓掌喝彩,而一向精通此道的陆冰儿则脸带浅笑的微微颔首,看那表情似听的入迷,半晌她才低声赞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好一副春江月夜图。”

莫紫萱扭头朝她嬉笑一声,“高山流水,伯牙遇见钟子期了。”

陆冰儿闻言嗔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莫紫萱嘿笑一笑,这才不理她,扭头对凤凰道,“凤凰,你之前答应要和我说的画舫夜游呢?”

凤凰朝她一挑眉,笑问道,“都是些风月之事,你确定你要听?”

莫紫萱夹了一筷子桂花鱼塞进嘴巴,鼓鼓囊囊道,“为什么不听?反正这里也没旁人。”

“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凤凰笑着,略一寻思后,慢慢开口,“秦淮河上有一个歌女宫雨香,原名福龄,生的桃花颊浅,柳叶眉浓。离合神光,不可迫视。但她天性恬雅,见客人的时候从不喜欢作寒暄之语。”

“她居住在一个花园旁的小楼里,楼名‘听春’,平日里闲暇无事的时候爱好摘花种竹,每当暖幕低垂,凉棚高架时,室内便有一种特别的幽沉味道,她最喜在这种时间约几个交心的朋友,品茗,清谈,常常一说便忘了时辰。”

“那时她与一个名叫子固的男子彼此倾心,早有盟订。子固为应试北上,约定高中之后便回来娶她。岂料世事无常,子固于京中病殁,只留下先前为宫雨香画的一副折梅画像,上面题了四律,却是兰因絮果,一语成谶。后来子固的兄长子山将这画像寄到了江南,宫雨香收到后,多次批读,每每皆是悲痛欲绝。”

凤凰说的口干,拿下手侧的养生茶喝了一口,待抬头,却见莫紫萱和陆冰儿两人皆是满脸泪花,就连那弹琴唱曲的两个侍女都停了动作,怔怔的看着凤凰,一脸的清泪。凤凰见状顿时大囧,“你们这是……”

陆冰儿以手帕掩面低声泣道,“这宫雨香实在太可怜了。”

凤凰摇了摇头,随后却是淡淡笑了一声,“我倒觉得这宫雨香是这世上少有的幸福之人。”

陆冰儿不解的抬头看她。

莫紫萱却是耐不住性子的,直接开口道,“凤凰,这宫雨香身为一个卖唱的歌女已经很可怜了,结果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喜欢的人,那人却还没来得及娶她便死了,这明明就是人间惨事,你怎么还说宫雨香幸福?”

凤凰也不反驳,只淡笑着开口道,“那我再给你们说个故事。”

莫紫萱和陆冰儿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凤凰清了清嗓子,继续娓娓道来,“名妓杜十娘浑身雅艳,遍体娇香,端的是位绝色佳人。她久有从良之志,且深知沉迷烟花的公子哥们,由于倾家荡产,很难归见父母,便日积月累地积攒了一个百宝箱,收藏在院中的姐妹那里,希望将来润色郎装,翁姑能够体谅一片苦心,成就自己的姻缘。”

“经过长期考验和寻觅,她选择了书生李甲,欲将终身托付于他,因而让李甲四处借贷,又拿出自己私蓄的银两,完成自己从良的心愿。姐妹们听说她要跟着李甲离开妓院,都出来相送,并以资相助为盘缠将百宝箱还给于杜十娘。”

“殊不知李甲生性软弱,自私,因担心归家不为严父所容,便与杜十娘泛舟吴越,准备徐徐图之。在途中,一富家公子偶然相遇,目睹杜十娘美貌,心生贪慕,就乘与李甲饮酒之机,巧言离开,**李甲以千金银两之价把杜十娘卖给了他。李甲因被家中断了经济来源,生活正是困窘不堪,便默许了。”

“杜十娘在得知自己被卖后,万念俱灰。她先是假装同意他们的交易,随后却在正式交易之际当众打开百宝箱,怒斥奸人和负心汉,最后抱箱投江而死。”

“可恶!”莫紫萱听罢当场就摔了杯子,柳眉倒竖怒道,“若我是那杜十娘我非得用那一箱子宝贝砸死那两个王八蛋不可!”

陆冰儿却是惋惜的叹息了一声,“错付良人,这杜十娘倒是个可怜之人。”

凤凰看着反应不同的两人,淡笑了一声,道,“所以我才说宫雨香是幸福的,因为她爱的人在最爱她的时候死去了,因而便再没有可能发生后面的一系列背叛。”

莫紫萱和陆冰儿这才知道她说后面这故事的用意,不由俱是一怔。

良久,陆冰儿有些迟疑的开口,“凤凰,你是不是太过悲观了些,这世上的男子也不皆是负心薄幸的。”

凤凰神情有些冷淡,“是不皆是负心薄幸,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可知这世上有很多相爱之人在最初的时候都发过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可最后却只能绝望的叹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红颜易老,爱情易衰,最完美的爱情莫过于止于相爱时。”

两人沉默,室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压抑。

凤凰心里也憋闷的难受,她不再说话,直接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望去,外头已渐入夜,一弯上弦月歪歪悬于半空,仿若一只微微睁开的眼睛,静静俯瞰着于浮世挣扎的红尘男女。

夜里的湖水不再是白日里瞧着的那般澄碧如镜,而是凝成了一片深重的黑,只余月光直泻处汪出一块透亮的微蓝。不远处的莲花迎着清风微微摆动着身姿,莲花颤颤,莲叶战战,远远瞧着好似翩翩起舞的舞女。

一切好似并没有不同,一切又好似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凤凰怔怔看着那片莲花丛,脑海一幕幕俱是那日和皇北天于其间耳鬓厮磨的画面,心中只觉疼痛难忍。

她不是不爱皇北天,可相爱容易相守难,这才是她真正却步的原因。她相信皇北天如今爱她,很爱很爱她,可她更相信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都抵不过柴米油盐的现实摩擦。

他们两人之间相差的太多太多了,并不是身份,而是感情观,价值观乃至人生观。皇北天其实需要的是一个能守着内宅这一方小天地的娴静女子,而她却绝不可能一辈子只为一个男人而活着。

对于皇北天的柔情攻势,她不是没有心软过,可每每在心软后的午夜梦回时都会猝然惊醒,那并不是多么可怕的噩梦,不过就是一座空城,一群陌生的女人,她立于其外,静静地看着那个只能望见背-景的男人。

不过如此而已,却已然让她骇得几乎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