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牝鸡司晨(1 / 1)

与此同时的这一夜,其他两处也是暗潮涌动。

嫣然的宫殿。

“公主,该用药了。”宫女端着乌黑黑的药汁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朝歪躺在引枕上的嫣然低声唤道。自大公主得了那个怪病后,脾气变得是益发的喜怒无常了,宫女不得不更加提着战战兢兢的小心脏小心伺候着。

可即便再小心,也难抵嫣然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脸色。

她刚刚本还神色平静地躺在**翻着一本杂书打发时间,闻言却是蓦地黑了脸,手上顿也不顿的就将那卷厚厚的杂书朝宫女脸上狠狠砸了过去,厉声呵斥道,“喝喝喝,整天让我喝,可喝了有什么用!”她说着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皮球一般的肚子,“这该死的肚子还不是怎么都下不去!”

那宫女不敢躲,只能硬生生被那杂书给狠狠砸了一下,这一下砸的她两眼冒金星,鼻子更是仿若断裂了一般,眼中也立时沁出了泪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稳稳托住了手中的托盘。她知道,如果摔了手中的药碗,只怕等着她的就不是被一本杂书给砸脸了。

宫女镇定的态度终于让嫣然十分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她伸手接过那药碗,拧着眉头将里面苦的要死的药汁喝了下去,随后将空碗往托盘上一扔,沉声问道,“父皇那里有消息传过来了么?”

宫女早就习惯了她变脸跟玩儿似的,小心托稳在托盘上打转的空碗,她恭敬回道,“有,公主现在要看么?”

嫣然应了一声。

宫女这才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小心的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了嫣然。

嫣然接过随意扫了两眼,却是冷笑了一声,“我这个父皇也不知道整日里在想些什么,他如今年纪大了,培养皇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偏他要一拖再拖,若不是他只太子一个儿子,我还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有废黜太子的打算。”

宫女低眉垂眼不敢说话。

嫣然又垂眼看了手中的纸条半晌,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十分突兀的轻轻笑了起来,“父皇虽只一个儿子,但女儿倒是不少。”

理解她话中隐含意味的宫女闻言顿时悚然一惊,抓着托盘的手跟着就是一颤,空碗于托盘上剧烈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嫣然挑眼睨了宫女青白的脸一记,似笑非笑道,“你抖个什么劲,是觉得本公主没有这个资格继承大统?”

宫女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身,“奴婢不敢。公主天纵英才,瑶花琪树,非等闲人可比。只是……”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只是可惜我却是女子之身是么?”嫣然淡淡的接了下去。

宫女俯身在地不敢吱声。

嫣然却难得没生气,反意义未明的笑了起来,“可谁又能说女子就不能称帝?我父皇当年都能谋朝篡位了,我身为他的女儿,岂能甘于平凡?”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如此言语本就大逆不道,更何况她清淡言语中满满都是血腥之气。伏在地上的宫女已然抖索的如同得了癫痫症一般。

嫣然见状却是鄙夷的睇了她一眼,嗤笑道,“瞧你那胆小的样儿,难怪只能一辈子做奴才!”

妖娆的宫殿。

“嫣然那边的消息探出来了么?嫣然到底得了什么病?”妖娆懒洋洋躺在榻上,两脚架在一旁横放的引枕上,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以及两只玉雪可爱的玉足。

在她脚边正跪坐着一个宫女,此时正低眉垂眼的用刚榨出来的凤仙花汁帮妖娆染着脚趾甲。

而在塌下,另一个宫女则垂着双手恭敬的立于一旁。听闻妖娆的话,她小心翼翼答道,“还未探出。大公主的寝宫外如今都被侍卫和影卫给包围的水泄不通,除了大公主的一个贴身宫女以及一个老嚒嚒,其他人等皆无法靠近半步。大公主吩咐过,若有人擅自靠近,格杀勿论。”

妖娆闻言却是冷冷哼了一声,“自己没用就别找借口说别人守得太严!一群蠢货!进不去就不会在其他地方想想办法?影卫是嫣然那个贱人养的死士,你们靠近不得,那些侍卫难道一个个也都是铜墙铁壁不成?你们就不能在他们身上下下功夫?”

“是,奴婢回头就叮嘱她们!”宫女赶忙应道。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妖娆斥了一句,抬手从一旁的矮几上端过一碗燕窝粥,慢慢用了几口,这才眼也不撩的继续问道,“父皇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宫女偷眼觑了她一眼,小声道,“倒未曾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日日因群臣陈情要召太子回来而大发雷霆。”

妖娆托着瓷碗的手一顿,微蹙了眉头道,“父皇到现在还未决定下旨召太子回来么?”

宫女摇了摇头,“未曾。听陛下身边的暗线传来的消息来看,陛下似乎并不想太子回来。”

“不想召太子回来?”妖娆奇怪的重复了一句,随后眉头更加紧皱道,“父皇到底想干什么?他如今年纪大了,现在还不赶紧培养储君,莫不是要等自己快咽气的时候才临时将人给推上去?”

她这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宫女并不敢接话,只低垂了眼瞧着自己的脚尖。

妖娆想了又想,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父亲此举到底意欲何为。良久,她蓦地想到一种可能,慢慢沉了脸色道,“莫非这皇位父皇其实并不属意于太子?”

这话不仅大逆不道,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如若可以,站在地上的宫女简直想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以免知道太多死得快。

正小心翼翼替妖娆染着脚趾甲的宫女却是突然小声开口道,“可陛下只太子这么一个儿子,陛下若不属意于他,又能将这皇位传给谁?”

妖娆闻言沉着脸,阴森森道,“父皇虽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却有三个女儿呢!”

“不,不会吧,”那染脚指甲的宫女立即低呼一声道,“这历朝历代可从未有过传女不传子的先例呢。”

妖娆听罢则是重重哼了一声,“父皇又岂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他若当真迂腐,当年也就不会谋朝篡位了!”

景慕帝当年谋朝篡位是事实,但随着他正式登基后,这件事已经没有人再敢直接说出口了。染脚趾甲的宫女这次也低眉垂眼的不敢应声。

妖娆说着沉吟道,“即便父皇没有这个心思,我又为何不能为自己谋划一番?大家同是皇子皇女,难道还有谁比谁更高贵了去?”

染脚趾甲的宫女这时才再次开口道,“此事最难的地方只怕不是在陛下那里,而是在那些朝臣身上,他们毕竟是注重礼仪讲究规矩的老臣,应该断然是不会答应有牝鸡司晨的事情发生的。”

妖娆闻言倒是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说不出的血腥,“不答应又何妨?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他们若是不应,我便让他们再开不了口便是!父皇当年能血洗前朝朝堂,我身为她的女儿又岂能落于他后?”

“噗通”一声闷响。

是站在榻前的侍女因为听说她这大逆不道的话给直接吓得晕倒过去了。

妖娆嫌恶的看她一眼,“没用的东西,难怪只有做奴才的命!”

跪坐她脚旁的侍女垂眼不语。

这一夜三处发生的事情很快便汇总到了凤凰的手里。

凤凰刚喝完鬼医开给她的药不久,那药里掺了一些安眠的成分,凤凰本有些昏昏欲睡,看到手里刚递进来的消息,却是蓦地清醒了过来。

那消息记录的十分细致,不仅一字不漏的细细复述了当时的原话,甚至连当时三人脸上的表情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凤凰啧了一声,“我这大皇姐和二皇姐可不愧为亲姐妹啊,平日里看着性子南辕北辙的,可关键时刻这杀伐决断的口吻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想天开竟是一般无二。”

给她送消息进来的青玉闻言忍俊不禁道,“阁主,好像您和大公主,二公主也是亲姐妹。”

凤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上下比了比自己的身体,“身体和她们是亲姐妹,”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这里和她们其实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说罢她又伸手去翻那最下面的消息,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她却是表情平静,一丝讶异也无。历史上本就没少出过霸着皇位不肯退位的皇帝,很多更是越到老了越贪恋皇权,就比如那个赫赫有名的乾隆皇帝。

不过这景慕帝也够自私的,又没有让他退位,只是奏请他开始培养太子而已,他竟然都不肯,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长生不老不成?

凤凰想了想,对青玉道,“你去将驸马请过来,就说之前我允诺他的事情有眉目了。”

话音刚落便传来推门声,伴随着皇北天略带惊诧的声音,“这么快?”

凤凰摆了摆手让青玉出去,自己则似笑非笑的朝皇北天道,“难道你是寻着腥味过来的猫咪不成?这消息才刚到我手上,还没捂热呢,你竟就这么急巴巴的赶过来了。“

皇北天闻言顿觉哭笑不得,他举了举手中的细瓷青花碗,喊冤道,“我回来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不仅又开始用药,晚饭也没胃口吃,特地从柳飘那里拿了我华邵国特有的雪锦燕窝,命下人给你炖了亲自端了来,没想到你却这般的冤枉我。”

他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凤凰身前,又好气又好笑的狠拧了凤凰的脸蛋一把,“没良心的女人。”

凤凰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他了,干笑一声,没敢反抗,还讨好的将手中写着消息的帛纸递了过去。

皇北天斜睨了她一眼,“还是快快放下吧。要不等下就要说我之所以给你弄这燕窝,就是巴着你这么点东西。”

凤凰撇撇嘴,将帛纸丢在一旁的圆桌上,边伸手接了皇北天手中的青花碗,边嘟囔道,“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么,干嘛这么小心眼。”

皇北天在她身边坐下,却是不紧不慢凉凉道,“都说无心之言才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可见你平日里是怎么想我的。”